“叔父,我想……我們該走了。”
“走?”
“徐州很快會變成是非之地,劉備也未必能控制住這種局面。
到時候,這徐州必然會戰事連連。朐縣雖然未必會受到波及,但肯定會被影響。咱們繼續留在這邊,少不得要被捲入其中。我覺得,咱們該考慮離開徐州……可以暫時先返回潁川。”
“暫時?”
劉勇敏銳覺察到劉闖話語中的不妥之處。
劉闖點點頭,“回潁川歸宗認祖可以,但那裡卻非安全區域。先歸宗認祖,而後再設法另謀出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什麼交情都是假的,唯有實力纔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叔父,若想要光耀門楣,太平盛世時,父親的想法沒有錯誤。可現如今,連皇帝都陷於朝不保夕的境地,咱們在潁川,也難有作爲……這麼多年了,父親生前那些個朋友,也不知能給多少幫助。”
他差點就說出‘槍桿子裡出政權’的話來。
不過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免讓人感覺有些大逆不道。
哪怕劉勇是他最親近的人,劉闖還是把話埋在心裡。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還要耐心等待。
前世,他可以爲朋友報仇而隱忍一年。
今生,他更年輕,即便是隱忍一下,也算不得大事。
劉勇武藝超羣,但是對這些事情,並不是太明白。說到底,他就是個武癡,以前因爲要照顧劉闖,不得不分出精力。而今劉闖已經康復,雖然對劉勇很尊重,可劉勇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把自己擺放在從屬的地位。反正劉闖的眼光比他好,見識也不錯,他也就樂得輕鬆。
“此事,要和你亥叔說一下。”
“嗯?”
“我之前和他說過,要他和我們一起去潁川。
聽他的意思,倒是不太反對。不過關鍵還是要看他那些部曲的想法……這件事情,最好是你和他說清楚。有什麼計劃,將來是什麼打算,都要說明白,免得到時候他不好和別人交代。”
劉闖聞聽,立刻答應。
既然劉勇和管亥說過這件事,那他再去說,也就好開口了。
可是……
劉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麋繯的影子。
這件事情,又該如何與麋繯說明呢?如果和她說明白,她是否會和我一起走呢?
一想到這些,劉闖又開始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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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飛快。
眨眼間,就進入四月天。
初夏已經到來,朐山被綠色覆蓋,透出盎然生趣。
和管亥的交流非常順利,同時管亥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裴紹等人,願意隨劉闖前往潁川。
裴紹這些人,都不是那種能安分守己的傢伙。
雖則做上了蟻賊,卻並不能滿足他內心中好戰的衝動。
當蟻賊雖然好,可是有很多的顧慮,自然也就不能痛痛快快的搏殺……試想,東海郡本來就是個偏僻之地,人口也不算多。走朐縣的商隊,大都是做那種犯禁的營生。從朐縣入海西,再由海西入淮南……官府無力管束,對於那些做違禁生意的行商而言,無疑是最佳選擇。
爲了保護商路暢通,蟻賊便不能頻繁出擊。
要保持商路的繁榮程度,纔可以做的長久……
說實話,裴紹這些人早已經厭煩了!哪怕他們在鹽水灘稱王稱霸,哪怕他們的收益極高。這幫子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亡命徒,讓他們過太平安逸的日子,也着實有些讓他們感到爲難。
所以,裴紹之前纔有了去汝南的想法。
去潁川,似乎也不錯。
沒想到劉闖這傢伙居然是漢室宗親……黃巾軍反漢,也是無奈之舉。對裴紹這些人來說,當初的所作所爲,也就是爲了找一條活路而已。如果能有進身之階,他們又怎麼可能反對?
大漢四百年江山統治,對於許多人來說,這漢室始終是正統。
即便裴紹他們是反賊,可內心深處,還是把漢室作爲最佳選擇……
張超,已經被送去伊蘆鄉。
黃劭在薛家店做的風生水起,已逐漸成了氣候。
想要從朐縣帶出一個人?對黃劭而言,並不是一件難事。張超的傷勢還需要調理,但大體上已經無礙。劉闖呢,也樂得清靜……畢竟家裡有這麼一個外人,有些事情就不太方便進行。
從黃劭那邊傳來消息,劉備已經同意了曹操的請求。
也由不得他不同意,劉備現在需要名正言順的執掌徐州,如果沒有朝廷的認可,又怎可能坐穩這個位子?偏偏他是個草根出身,雖然昔年在盧植門下求學,但最後卻是被盧植趕走。更不要說,盧植已經死了五年,根本無法給他幫助。昔年同窗,也得罪的狠了……公孫瓚對他借兵援救徐州,一去不回頭的舉動非常不滿,也就不可能去幫助劉備。再說了,公孫瓚而今自身難保,和袁紹的交鋒更是節節敗退,如今屯駐易京,哪裡會有心情管劉備的事?
可除了公孫瓚之外,劉備現如今,是真的找不出一個,能夠爲他在朝廷裡說話的人。
曹操願意上表保奏劉備爲鎮東將軍,正合了劉備的心思。
雖然麾下不少人表示反對,可劉備還是決定,出兵征伐袁術……由不得他不出兵!沒有正統之名,他佔居徐州就不能名正言順;若得罪了曹操,說不定就會遭受曹操極爲兇狠的攻擊。
徐州雖大,但真的無法和曹操抗衡。
四月初,劉備送走曹操使者,並承諾會盡快出兵。
中旬,他力排衆議,開始集結兵馬,整備輜重糧草,出兵之心,彰顯無遺。
徐州上下,頓時被戰爭的陰霾所籠罩……徐州別駕陳羣在苦勸劉備無果之後,失望的離開下邳,返回潁川老家。
消息傳來,劉闖也就明白,他離開朐縣的時機,已經成熟。
這一日,劉闖約麋繯來家裡做客。
劉勇和管亥,都在爲離開朐縣做準備,忙得是昏天黑地,也沒有在家。
仲夏,豔陽高照。
麋繯出現在劉闖家門口。
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薄煙翠柳蟬衣。低垂鬢髮,斜插碧玉簪子,花容月貌,恰似出水芙蓉。珍珠一跑進院子,就直奔象龍而去。劉闖在院子裡擺上一張小桌子,還準備了酒菜,看到麋繯,圓嘟嘟的臉上,頓時露出憨厚的笑容。
“三娘子今天真漂亮。”
麋繯臉一紅,而後俏皮的一翹鼻子,“那是自然……笨熊,今天怎麼這麼好,居然請我吃酒。”
劉闖搔搔頭,憨憨一笑道:“沒什麼,只是想請你吃酒。”
“傻樣!”
麋繯輕聲道了一句,便在院子裡坐下。
“三娘子且坐一會兒,我去看着竈上,馬上就可以開飯。”
劉闖小跑進了廚房,麋繯則坐在院子裡東張西望。
驀地,她看到了一幕極爲尷尬的場面……象龍前蹄搭在珍珠背上,屁股一聳一聳。麋竺先是一愣,旋即俏臉通紅,輕聲啐了一口,便連忙起身往屋裡走。畢竟是個大姑娘,雖然平日裡很活潑,可是看到這種場面,又如何能夠坐得住?這象龍,還真是一匹無品的色馬。
劉家的房舍,一如漢代禮制所規定,一堂二舍,極爲標準。
麋繯並不是第一次來劉家,可這一次,她卻意外發現,在正堂中間,不知何時擺放了兩副靈牌。
靈位前燃着香,還有一些供品。
麋繯不禁有些好奇,於是走上前,仔細查看。
正位上的靈牌,寫着先父劉公陶之位。
旁邊一副相對較低矮的靈牌上,則寫着:母劉門司馬氏之位。
麋繯愣住了!這分明是劉闖父母的靈牌。
可是在她的記憶裡,劉闖從未談過他的父母,而劉闖的家中,也從沒有擺放過他父母靈位。
劉公陶,劉陶!
這應該是笨熊父親的名字;旁邊那個司馬氏,是笨熊的母親。
麋繯貝齒輕輕咬着嘴脣,猶豫了一下,從一旁供桌上拿起兩柱香點燃,分別在劉陶和司馬氏兩人靈位前插好,而後恭恭敬敬的行禮。
“三娘子,你怎麼在這裡?”
劉闖端着飯菜出來,卻發現麋繯不在院子裡,於是便進屋尋找。
麋繯轉過身,輕聲道:“笨熊,他們是誰?”
劉闖,沉默了!
半晌後,他輕聲道:“是我父母。”
“可是,我從前問你時,你從未說過……”
“我……”劉闖猶豫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