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行,閉上眼。
他表面上看去似乎極爲平靜,可是抽搐的面頰,卻顯示出他內心之中的爭鬥,是何等激烈。
周烈見此情況,也就閉上了嘴巴。
有些事情,不能夠逼迫太急,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知道,閻行是個極有主見的人。有些事情,必須讓他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才能夠做出決定。
這種情況下,任何言語都是多餘。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接下來如何抉擇,便只有閻行自己做主。
於是,周烈退到一旁,默默的斟了一杯酒水,看着閻行也不言語……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閻行睜開眼,看了一眼周烈,“我不會與我丈人爲敵。”
“笑話,我是那種壞人倫常的人嗎?”
“那……”
周烈把銅爵放下,目光灼灼凝視閻行道:“彥明,我問你,你是大漢子民嗎?”
“啊?”
閻行一怔,猶豫片刻點點頭道:“我當然是大漢子民。”
“那就好……你既然是大漢子民,當知我大漢之敵何人?”
“這個……”
“呵呵,我來告訴你吧……我大漢之敵,便是異域蠻夷。
中原富庶,蠻夷窺覷,每每寇邊襲擾。自劉皇叔接掌北疆之後,東征烏丸,北滅鮮卑,爲我大漢開疆擴土。然則,我大漢江山之領地太過廣袤,北面蠻夷更層出不窮。先有鮮卑,而今又有丁零堅昆之輩……我來之前。皇叔曾與我一封書信。言:漠北匈奴自鮮卑內亂以來。便蠢蠢欲動。入冬以來,北匈奴大人胡薄居姿職先後三次寇我邊塞,令得皇叔震怒非常……
然則,漢室內亂未止,皇叔實無力征討。
彥明你勇冠三軍,這小小西涼已容不得你飛騰……我此前已受命拜漠北鎮撫使一職,將屯駐漠北,抵禦匈奴。我向皇叔舉薦了你。皇叔也頗爲贊成,言若彥明願爲大漢效力,可爲鎮撫將軍,主持漠北戰局。也正是有皇叔這個保證,我才斗膽前來尋你。治理地方,令百姓安居,你不如我;可若言征戰沙場,斬將奪旗,一百個周寶堅也比不得一個閻彥明……
我只問你,你是想繼續留在這裡。與韓遂一同喪命;亦或者是隨我前往漠北,你我兄弟聯手。建功立業,博取功名?”
周烈不是讓閻行背叛韓遂,而是以大義之名徵召。
爲國效力,也免了閻行與韓遂爲敵的糾結,更不會有人因此對他說三道四。
大義面前,其他皆不足爲慮。
劉闖可以說爲閻行考慮周詳,那麼接下來,便是閻行自己做出抉擇……
心裡,萬分感激。
閻行長嘆一聲,“皇叔能爲行如此大費周章,行若再不知趣,豈不是辜負了皇叔這一番美意?”
當下,閻行命人擂響點將鼓,在大帳之中召集衆將。
他把他的選擇,告訴了營中衆將。
只是不等他說完,就見一人跳出來大聲道:“將軍乃主公女婿,卻在這個時候背主公而去,與禽獸何異?”
閻行眼睛一眯,一眼就認出,這傢伙是韓遂身邊的一員大將。
韓遂對閻行從未放心過,哪怕是讓他駐守木乘谷,也在他身邊安置了耳目。
在以前,閻行倒不覺的什麼。可是聽了周烈一席話之後,這種行爲也讓閻行感到格外惱怒。
你看看人家劉皇叔,說要用我,便是鎮撫將軍。
雖然這鎮撫將軍是劉闖自己增設的一個封號,卻也是雜號將軍。
似黃忠趙雲,乃至於夏侯蘭馬超而今也不過是雜號將軍,自己寸功未立,便如此優渥……
更重要的是,劉闖對閻行表現出了足夠的信任。
“我爲主公之婿不假,但更是大漢臣子。
今漠北匈奴胡薄居姿職屢次興兵寇邊,犯我大漢邊界,是國家之恥。劉皇叔徵辟我前往漠北,乃是爲國家效力。我並未背主公而去,但是在大義面前,忠孝不得兩全,想來主公定能理解。”
那韓遂親信大怒,振臂呼喊不停,更提出要帶本部兵馬離開。
閻行本不打算撕破面皮,也被這廝激怒。
見他喋喋不休,閻行縱身上前,拔劍將之刺翻在地。
“今我意已決,哪個再敢反對,便是我大漢之敵。”
誰也沒想到,閻行竟如此心狠手辣,說殺人就殺人……衆將面面相覷,片刻之後突然齊聲呼喊道:“爲國效力,實幸甚。我等願隨將軍出塞,殺盡匈奴,爲我大漢揚威,建功立業。”
誰心裡不明白,韓遂而今已經是窮途末路。
若繼續留在金城,是死路一條……別看劉闖約束馬超,不讓他在金城屠城。可一旦韓遂戰敗,馬超絕不會對韓遂的部曲心慈手軟。那到了那個時候,劉闖也不可能再去阻攔馬超……
畢竟,殺父之仇,總要有一個宣泄的途徑。
可如果跟着閻行離開,即不必擔負背主之名,遠征異域還能建功立業。
該如何選擇,大家心裡都非常清楚。
以前是苦於沒有門路,沒有機會……可是現在,劉闖把這門路把這機會送到跟前,若再錯過的話,便只有死路一條。所以,衆將紛紛表示願意跟隨閻行離開木乘谷,也使得閻行心中大定。
當晚,閻行下令三軍收整輜重。
趁天還沒亮,便拔營起寨,悄然從木乘谷撤離。
而到了天亮的時候,馬超率部進駐木乘谷,距離龍耆城已不過二十里……
“這閻彥明倒是好運道,竟然得主公看重,被派去了漠北。”
進駐木乘谷以後。馬超忍不住發出感嘆:“主公果然神機妙算。早就知道這閻行必然會離韓遂而去。”
“兄長。那閻行可是殺了小三。”
馬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卻見馬超臉上露出不屑之色。
“叔起,你把他當成兄弟,可他何曾視你我爲兄長?
疆場搏殺,死傷難免……我們的敵人是那韓遂,閻行離去,便等於斷了韓遂爪牙……莫非你心中存有不滿?”
小三,便是馬鐵。
馬休也就是隨口一句。不禁苦笑。
馬超對馬鐵的敵視,尤甚於對馬騰。
馬騰不管怎麼說是他老子,這父子之情多多少少還存留一些。可是馬鐵……在馬超看來與他毫無關聯。事實上,馬騰沒死的時候,馬鐵囂張跋扈,對馬超也是頗爲不敬。你不當我是兄長,我也不必把你當做兄弟。所謂兄友弟恭是相輔相成,你也別想我去單方面的付出。
他這種思想,若換在中原肯定要被斥責。
不過,馬超的母親是羌人。更自幼在羌人之中長大,纔不會理睬這些事情。
你待我好。我便待你好……你敢待我不敬,老子大耳刮子教訓你。
“三天,三天之內,我要那龍耆城告破!”
馬超看了一眼馬岱和馬休,目光灼灼。
孟彥已經爲我做到了這個地步,如果我再不能儘快拿下龍耆城,豈不是顯得我無能?這涼州,實在是無趣。孟彥已多次邀我前往幽州,到時候可光明正大與天下豪傑爭雄,不亦快哉!
閻行的突然離去,也使得韓遂措手不及。
得知馬超兵不刃血拿下木乘谷後,韓遂在龍耆城破口大罵。
可是,不管他如何惱怒,都必須要面對一個事實,那就是龍耆城而今,已經變爲一座孤城。
柯最在西海再敗,芒中戰死。
柯最之子柯吾更被黃忠斬殺,西海別部告破。
大勢已去!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韓遂也好,柯最也罷,已經沒有了其他的出路。
雖則柯最派人向唐蹏請降,可這一次盧水胡白馬羌和西羌好不容易聯起手來,若不能徹底吞下燒當,以後必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唐蹏和楊騰徹裡吉商議之後,便斬了柯最的使者。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你柯最既然發起了這場戰爭,就必須做好全軍覆沒的準備!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龍耆城岌岌可危,老羌即將滅亡的時候,涼州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燕京,大將軍府。
劉闖把手中的書信傳閱衆人,臉上更露出燦爛笑容。
“未曾想,韋端居然出這樣的昏招,涼州之事定矣。”
韋端做了什麼事,讓劉闖如此高興?
其實很簡單,韋端只是殺了一個人而已,而且是一個寒門士子。
若在以前,韋端這麼做根本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現在……
“沒想到,韋端居然把薛夏給殺了!”
鍾繇臉上透出驚訝之色,半晌後苦笑着搖頭,“這一次,韋端面臨的困窘,不遜色當年黃祖殺禰衡。”
薛夏,何許人也?
此人乃涼州漢陽郡人氏,表字宣聲。
薛夏出身寒門,但博學有才,與涼州名士賈洪等七人共爲儒宗。
這可是宗師級的人物,論聲望和名氣,甚至比禰衡還響亮。
可這樣一個人,卻被韋端所殺,可想而知在涼州引發的動盪,是何其巨大。
想當初,黃祖殺了一個禰衡,便衆叛親離;曹操殺了一個便讓,幾乎讓整個兗州士人反對。
薛夏薛宣聲的名氣在後世或許遠不比禰衡大,但是在這個時代,哪怕他身處涼州這樣的苦寒之地,可論及地位,卻遠勝禰衡,幾與當年被曹操所殺的邊讓相仿。在歷史上,薛夏在涼州地位崇高,但因寒門出身,受天水四大姓排擠,甚至聯手陷害,差點死在那牢獄之中。
是曹操聽說了他的事情,把他解救出來。
而曹丕待其更若師長,不稱其名,而喚作‘薛君’。
可現在,這樣一個在涼州享有崇高威望的人,竟然被韋端殺了。
劉闖雖然不清楚薛夏是什麼人,可是鍾繇卻非常清楚,以至於鍾繇解說之後,劉闖也是大吃一驚。
這韋端,莫非是昏了頭不成?
ps:保底兩更奉上,晚上有一場送別宴,老家的親戚回去,估計要小喝一下。
第三更沒有保證,還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