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數裡地,麋涉派人傳來消息。
探馬在前方找到一處廢棄的寺院,今晚就在寺院休息避雨。
這寺院,面積卻不是太小,不過殘垣斷壁,看上去破敗不堪。車隊進入寺院後,便立刻安頓下來。
劉闖擦了擦身子,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在大雄寶殿中站立。
這是一座佛寺,卻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佛祖。寺院的格局,以及大雄寶殿裡的設計,和後世佛寺頗有些不同之處。
“這原本是浮屠信徒修建,供奉浮屠所用。”
麋涉也換了身衣服,一邊擦乾頭髮,一邊來到劉闖身邊,“當初這浮屠寺好不興盛,可惜筰融造反,陶使君一怒之下,將浮屠信徒斬殺殆盡,沿途浮屠寺,也被下令全部拆毀……筰融逃去江東,卻苦了那些個信徒。我至今仍記得,當時陶使君下令斬殺信徒時,徐州血流成河。”
筰融?
劉闖愣了一下。
筰融其人,他沒有任何印象。
不過聽麋涉所言,似乎也是個挺厲害的人物。
看樣子,自己對這個時代的瞭解,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厲害。這也難怪,他對這個時代的瞭解,多源自於後世的小說,還有一些歷史資料。可說實話,不身在局中,又如何能知曉清楚?
麋涉所說的筰融,還有此前那黃召所言闕天子,劉闖一無所知。
也許,在大勢方面他能夠指手畫腳,可是在那些細節方面,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的優勢。
一個筰融,也使得劉闖心中,多了一分警惕。
“那些軍械……”
“什麼軍械?”劉闖打斷了麋涉的話,一臉茫然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清楚。
我只知道,我這次隨你前來,只負責車隊安全。其他的事情,和我沒有一點關係,你說呢?”
麋涉一怔,旋即笑了。
他輕聲道:“大熊,看起來我們都看錯了你。
沒錯,你只負責車隊安全,其他事情和你無關。你什麼都不知道,有時候不知道也是一種福氣。”
劉闖搔搔頭,又露出了那一臉憨厚之態。
麋涉點了點頭,陪着劉闖在大殿裡又站了一會兒,離開時輕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情。
大老爺已經安排妥當,只要咱們到了曲陽,就會有人接應。
明天要是天晴了,天黑時就可以抵達曲陽……過了曲陽,也就沒事兒了。到時候便可以回家。”
劉闖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背對着麋涉,看着那佛像發呆,好像那尊殘破的佛像身上,蘊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有些事,心裡明白就好!若是說破了,反而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天,黑了!
雨仍在下,不過在入夜之後,似乎減弱了許多。
在大雨中趕了半天的路,早已是人困馬乏。簡單用過晚飯之後,除了負責警戒的人之外,其餘人便沉沉睡下。
麋涉倒在大殿的角落裡睡着了,而裴紹三人,則靠着大殿的殿門,發出一陣陣鼾聲。
劉闖靠在佛像神龕,卻難以入寐。
常勝今天一番話,勾起他許多疑問。
特別是朱亥的身份和來歷,更讓劉闖感到無法揣測。
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朱亥對他沒有惡意。但除此之外,劉闖發現他對朱亥,竟沒有任何瞭解。
朱亥從何而來?以前是什麼來頭?
裴紹三人這一路上雖算不得是俯首帖耳,但看得出,他們非常盡心。
那麼,他們和朱亥,又是什麼關係呢?
裴帥,裴帥……
劉闖突然想起來,在偶然中聽到常勝裴煒對裴紹的稱呼。
帥這個字,可不是隨隨便便可以使用,而且在劉闖的記憶中,東漢末年,乃至於整個三國時期,似乎也沒有‘帥’這個職務。那麼,裴煒和常勝兩人口中的‘裴帥’,又是什麼意思?
目光在不經意間從裴紹三人身上掃過,突然間,劉闖的目光凝固了。
他先是盯着裴紹,然後又把目光轉移到常勝和裴煒的身上……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個人來。
朱亥!
朱亥平日裡的衣着很樸素,沒有任何奢華之處。
但依稀記得,朱亥有個習慣,那就是喜歡在脖子上系一個黃色頭巾。而裴紹的脖子上,也繫着一塊黃色頭巾,還有裴煒和常勝,脖子上同樣繫着黃色頭巾。黃色頭巾,黃色頭巾……這難道是他們的一種標誌?雖然劉闖不太清楚東漢年間各方勢力的衣着打扮,但他卻知道,在這個時代,以黃色頭巾爲標誌的,只有一個勢力!蒼天已死,黃天當立……太平道,黃巾軍。
太平道起事,黃巾抹額。
所謂黃巾抹額,就是用黃色頭巾包裹腦袋……
這是黃巾軍獨有的標誌,哪怕是大賢良師張角死後,黃巾軍的餘孽,也都保持這樣一個習慣。
劉闖呼的坐起來,凝視裴紹三人。
朱亥是黃巾軍!
這答案呼之欲出,令劉闖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因爲在他的印象裡,黃巾軍更多是以流寇土匪示人……不管張角三兄弟最初的本意如何,黃巾軍動搖了大漢基業,更造成了諸侯林立,戰火不止。可以說,三國的導火索,便是黃巾起義。
“孟彥,你怎麼了?”
就在劉闖感到震驚的時候,裴紹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迷迷糊糊看着劉闖,旋即打了個哈欠道:“這大半夜的,眼睛瞪那麼大作甚?
快點睡吧,等雨停了咱們還要趕路……別想太多了,過幾天就可以回朐縣,也就大功告成。”
說完,裴紹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不一會兒便傳來鼾聲。
劉闖緩緩躺下,心裡突然一曬:不管亥叔是不是黃巾餘孽,至少他對我不壞,多有照顧,我又何必杞人憂天?
就算朱亥是黃巾軍,那也是自己人。
所以,想那麼多有什麼用?
想到這裡,劉闖鬆了一口氣,念頭頓時變得通達起來。
雨漸漸變小了,寺廟外一片寂靜。
劉闖睡得迷迷糊糊,卻被一陣莫名的驚悸驚醒。
他猛然睜開眼,呼的坐起來,卻看到裴紹三人居然已經醒來。三個人的臉色,顯得有些凝重。劉闖正要開口,卻見裴紹把手指放在脣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劉闖不要開口說話。
片刻後,裴紹站起身來,順手抄起大槍。
而裴煒和常勝也緊跟着起身,各自拿起兵器……
劉闖也站起來,快步走過去,輕聲道:“裴老大,怎麼了?”
“聽!”
聽什麼……外面很安靜,只有在寺院空地上的牲口,不是發出一兩聲鳴響,除此之外,鴉雀無聲。
“很安靜啊。”
“太靜了!”
裴紹看了劉闖一眼,邁步走出大殿。
劉闖和裴煒常勝也連忙跟着出來,就看寺院山門處,本應該有家丁警戒。可不知是什麼原因,卻不見人影。
想來剛纔雨太大,那家丁躲到屋檐下休息了。
“什麼聲音?”
裴紹扭頭朝裴煒問道。
“風聲?”
裴煒側耳聆聽,有些不太確定的回答。
“可能是樹葉的聲響吧。”常勝也顯得不太確定。
沙沙,沙沙……
這個時候,劉闖也聽到了一些聲響。他心裡一緊,順手便抄起靠在門旁的鐵脊長矛,縱身跳到院內。
也許,是裴紹大驚小怪?
劉闖邁步朝山門走去,可就在他剛踏上山門臺階的一剎那,一道黑影從山門外噌的竄出來,緊跟着一股金風,撲面而來。
“孟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