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回家了。”
“準確點說,是‘你們’該回家了。”
瑪卡衝着赫敏等人擺了擺手。
“上馬車,我陪你們到火車站,今天我帶隊……嗯,我想海格已經在站臺上提着他的手絹兒等我們了!”
海格幾乎每次假期送學生回家時,都會傷感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所以瑪卡便拿這事兒來打趣了一下。
而或許是作爲老生的赫敏等人早已見多了海格那紅紅的眼眶,大家都被他這句玩笑話給逗笑了。
但是很快,也跟着笑了笑的赫敏卻又拉長了臉,回到了一開始那滿不情願的模樣。
“瑪卡,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和爸爸媽媽都不介意你……呃,都不介意你來我們家度過這個聖誕假……”
她這話多半是源自一個衝動,是以越說聲音就越小,到後面怕是連她自己都聽不清了。
至於瑪卡,雖然他倒是能聽到,但他明白現在自己最好還是裝個糊塗吧!
“當然,我當然願意——”他飛快地說道,“我會找時間去你們家作客的,記得到時候多準備一些好吃的!”
瑪卡自然不能真去住下了,且先不說別的,今年這個長假他可有太多的事要忙碌了。別說不能去住赫敏家,就連他自個兒都未必能抽出太多的時間用來睡覺。
而等他將這對話匆匆帶過之後,便又立刻道:
“行了,都上車吧!我去那邊也再催一催,待會兒我就回來了……”
一邊說着,瑪卡一邊就轉身往其他馬車走去。已經在馬車上坐好了的盧娜等人見赫敏還沒上去,都紛紛向她招起了手。
站在原地的赫敏遠遠朝瑪卡那邊瞪了一眼,隨後才返身上了車。
“剛纔你們在說什麼?”哈利有點好奇。
“在說夜騏的皮和骨頭之間到底有沒有肉!”
赫敏先抿了抿嘴,過了片刻纔沒好氣地道。
……
不多久,夜騏馬車隊便在瑪卡的組織下迅速啓程了。
原本從霍格沃茲到霍格莫德火車站,一路上就算走快些,至少也得走個半小時出頭。可在不知疲倦的夜騏拖車下,大家很快就來到了稍有些簡陋的進站口。
目送着大家一個個登上霍格沃茲特快列車,然後看着他們在車窗口探出頭來使勁地揮手。不僅海格又再次將鼻子擤得像是裝了個小喇叭,就連瑪卡也多少有些感慨。
分別總是會令人有些唏噓的,更何況他這次原本都打算辭職了,只是因爲一場意外才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如果他之前成功完成了“摘星”步驟的話,現在就該是在逼着海爾波滿世界亂竄,而不是留在火車站臺上與小巫師們默默地揮手送別了。
“瑪卡,火車已經跑遠了,我們也會去吧……”
“哦,不了,我還有事——你先回吧!”
等海格拎着他那塊早已溼透了的手絹慢慢離開後,他這才轉過頭往不遠處的柱子後頭瞥了一眼,稍顯隨意地道:
“米莉安小姐,你怎麼也跟過來了?我不是說過現在你還未必安全,不能輕易在人多的地方露面嗎?”
話音稍落,數秒鐘的平靜,跟着那柱子後才閃身走出來一道凹凸有致的身影。
她沿着火車延伸向遠方的軌道又往了一會兒,才輕聲道:
“那個女孩兒喜歡你,不是嗎?”
說實話,瑪卡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不由稍稍愣了一小會兒。而等他反應過來時,對方卻已經回過頭來看向了他。
“是,你說得沒錯。”瑪卡點頭道。
“那你又是爲什麼——”
“你是想問……我爲什麼不給她迴應?”他聳了聳肩,“其實我很早就回應過了,但是她選擇了堅持自己的想法……”
事實上不難看出,由於赫敏的執着,瑪卡早已在這場情感的之中陷入了困境。
想當初他不與盧娜明確確立關係,甚至有意加以疏離,或許還可以說是爲了保護盧娜不受伏地魔和格林沃德的傷害。
可是一直到那兩位黑魔王雙雙敗去以後,那段時間理應就是他與盧娜正式走到一起的最佳時機。
然而,他卻莫名地就沒有那麼做。
所謂“感情的事大都不講道理”,但實際上卻往往是有跡可循的。瑪卡的遲疑,證明了赫敏的努力與不放棄,多少還是對他產生了影響。
在那次圖書館中的交談之後,他、赫敏與盧娜三人,便儼然產生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而時至今日,附帶上海爾波的橫空現世所造成的干預,他終究還是暫時做出了一個不算決定的決定。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佩服她的那份執着與自信,所以我選擇不做選擇。”
“選擇?”米莉安聞言一怔,隨後才默然道,“抱歉,我明明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卻還來多嘴多舌……”
瑪卡當即便搖了搖頭,接着還輕笑了一下。
“你又沒有說錯什麼?你說她喜歡我——你是對的,你問我爲什麼不給她一個迴應——這也是對的。”說到這兒,他忽然就彷彿是開玩笑般地道,“如果非得要說有錯的話,那錯的大概就是這個世界吧?”
如果他做錯了什麼,那最終還是這世上某種力量的錯——當初若他沒有來到這裡,一切就會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然後走向某個既定的結局。
“嗯,對了。”稍稍停頓了一下,瑪卡忽然話頭一轉,“你這一路跟到這裡,顯然不會是單純地想要散散心吧?說吧,怎麼了?”
米莉安見他問起,連上頓時浮現出了一絲猶豫,某種困惑夾雜着憂慮復又佔據了她的心間。
“麥克萊恩先生,”她回想着昨夜睡夢中的心悸,幽幽地道,“你知道,最近發生過什麼比較重要的事情嗎?就是,有關於我的……”
“唔?”
瑪卡挑了挑眉。
“噢,對不起!其實我是想說,我昨晚做了一場非常混亂的噩夢,然後就被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給驚醒了。就好像……就好像是突然失去了什麼非常重要的東西一般,我——”
“是尤恩死了。”
瑪卡沒有再讓她說下去,而是驀地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也就是你們的‘拉文爺爺’。”
“拉——”米莉安張了張嘴,隨即又改口道,“啊,我是說……‘他’……死了?”
“對,死了。”瑪卡淡淡地道,“可以說是自殺的、可以說是海爾波殺的,也可以說是我殺的。但是不論怎樣,他都確實是走了……我想這就是令你驚醒的緣由吧!”
“不,這……不,爲什麼?”米莉安連連搖着頭道,“他死了便死了,爲什麼我還得爲他的死而在夢中驚醒?”
對於她這番稍有些不可理喻的質問,瑪卡沒有太過在意。
只見他側過臉,瞧着軌道對面的蒼勁雪松,在霍格莫德鎮的常年落雪之下依舊身姿挺拔。遍佈霜白的樹冠在夕陽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輝。
看了一會兒,瑪卡才平靜地道:
“凡是感情,都是在付出與收穫的輪番澆灌下茁壯成長的……而一旦等它長成了一株參天大樹,那就算請再好的伐木工來,也不可能三兩斧子就把它掄倒。”
他沒有提及老尤恩之前對他所說的那些話,因爲老尤恩的做法本身就不是正確的;而他也沒有提及自己的某些推測,比如說米莉安的噩夢,或許根本就只是與老尤恩爲她做過的血脈改造有關。
尤恩·拉文克勞已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了。而既然他都已然不復存在,那某些所謂的真相其實也都可以隨他而去了。
那個以渡鴉爲標記的組織,令米莉安受了太多的苦,瑪卡覺得顯然沒必要讓她再繼續生活在純粹的失望與痛苦之中了。
“好好想想吧!”他最後擺了擺手道,“每個人都在思考,邊想邊活,我覺得這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就如我現在也在想,我死後會不會去到另一個世界呢?那裡是滿地的高樓大廈,還是單純的一片空白呢?”
令人困惑不解的事情太多了,而瑪卡他,也不過是讓米莉安又多了一個疑問而已。與其帶着肯定而活,或許疑惑的餘生反而會更有意義一些。
說罷,他順手用門鑰匙將米莉安帶回了學校門口,然後一步步往城堡行去。
感慨人生也只能偶爾爲之,多想了可就不用幹活了……在閒扯了一會兒後,瑪卡便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裡,繼續做起了他的某些準備工作。
時間說多不多,等他將需要的資料整理完,就該久違地去麻瓜世界好好轉悠上一遭了。
“哦,到時候興許可以順便去那邊探望一下……”
正伏案疾書的瑪卡驀然間擡了擡頭,似乎是想起了某個人,在這麼嘀咕了一句後才又繼續埋頭忙活了起來。
在他身後,窗外透進來的夕陽仍舊暖融融的,無聲地灑了滿背。
只可惜再過上不久,遠方那輪趴在山腰不肯放手的紅日,就該依依不捨地沉入地平線之下了。也不知道今晚的天空,是否還能如白天一樣萬里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