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情人節,瑪卡是和維莉一起度過的。
好吧,確切來說,這一天他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和維莉的血液樣本待在一塊兒的。至於維莉本人,他卻基本沒有閒暇跑去打攪了。
這一次,對維莉的檢查出乎意料地順利。昨天經過了一番針對那所謂“詛咒”的檢測之後,他很快就發現了血液的異常——其中蘊含着一種極其隱秘的魔力波動。
若不是他這次有心去細細感應的話,即便是以他對魔力波動的敏感程度,也很難察覺得到。
不管怎麼說,能這麼快就找到關鍵所在總是好的。由於這一發現,瑪卡纔有了更具針對性的研究方向,而維莉距離擺脫這個家族遺傳“詛咒”也因此紮紮實實地邁出了第一步。
眼下已經是黃昏了,可瑪卡卻仍在維莉父親提供的研究室內專心致志地進行着分析。通過各種魔法檢驗試劑和魔咒輔助得出的血液樣本檢查表就放在他的手邊,而他面前的一大疊草稿紙上,早已被寫滿了各種符號與數據。
這說起來或許和麻瓜醫院的血檢頗有相似之處,可實際上,只對血液樣本進行魔力反應分析的檢測過程卻要更加令人費解得多。
其實這也是當然的,畢竟魔法通常都是精神層面上的東西,光從物理檢測上是發現不了什麼異樣的。
這會兒,試管中的血液樣本早已變成了一種散發着各色熒光顆粒的奇特粘稠狀物質。其中每一種色彩顆粒均對應着一項針對性的試劑檢測,光是那雜亂的魔力波動,怕是連目前最先進的鍊金術儀器都未必能夠完全解析出來。
可瑪卡卻依靠他自身的能力,將對魔力波動的感應精細化到了一個驚人的程度。要是離得遠了,或許他還比不上那些個鍊金道具,可近距離卻能讓他的能力發揮到極致,用於研究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但是即便如此,想要研究出這種只在血液中有所體現的“血脈詛咒”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光靠數據卻是無法得出有價值的結論的。
“……起初我還以爲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可是現在看來,這玩意兒似乎和蠱惑之碑、還有那面古代魔鏡都並沒有什麼聯繫啊?”
他坐在研究室中間的桌子前,用羽毛筆的筆尖在草稿紙上輕輕地點着,帶着些血絲的雙眼中深邃隱現。
事實上,當他剛一感應到那股血液中的隱秘波動時,那種似曾相識感就變得異常地強烈。當時的他幾乎就肯定地作出了一個猜想——這種詛咒應該就和蠱惑之碑、以及那古代魔鏡有着某些爲人所不知的關聯。
是的,再回頭一想,三者均是能夠引發可怕災難的東西,這就給予了又一道有力的側面證據。
可待他耗費了大半天的時間進行對照驗證之後,卻又無奈地發現了一個事實——三者似乎根本就沒有那麼多的聯繫,從魔法性質到表現出來的效用,只能說是看似有着類同之處,實則卻是截然不同。
“這是在浪費時間嗎?”
瑪卡將手裡的羽毛筆往墨水瓶裡一扔,整個人都用力靠在了帶軟墊的椅背上,捏着額頭緩解了一下疲憊感。
事實上,他對蠱惑之碑、以及那面古代魔鏡都已經有過了相當程度的瞭解。前者所表現出來的,是對靈魂的依附以及侵蝕影響,最後的目的則是徹底掌控靈魂;而後者,卻是乾乾脆脆的吸扯與鯨吞,從頭到尾都擺出了一副窮兇極惡的饕餮之姿。
至於維莉身上的這種血脈詛咒,就上回在地底下發揮出來的效果來看,似乎是影響他人神智的某種作用。非得有個比較的話,比起那蠱惑之碑和古鏡來,與混淆咒的相似程度或許還要更高一些。
當然,就強度和範圍而言,兩者可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難怪布洛瓦先生要找人替維莉進行血脈改造,”瑪卡隨手拿起旁邊的檢測表,輕輕地抖了抖,發出了一聲嘩啦輕響,“不過在找到真正原因之前,光靠血脈改造可未必能得到一個肯定有效的結果啊……”
哪怕一名巫師的血脈改造技術再強,那進行改造的過程也一樣會蘊含着各種不可預期的危險,這本就是一項風險與機遇並存的魔法研究。在現代魔法界,改造生物血脈早已被國際巫師聯合會明令禁止,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
在歷史上,梅林便是一位極爲著名的血脈改造大師,可他那光輝的一生當中,不也因爲多次的改造失敗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污點嗎?
在維莉身上進行血脈改造,瑪卡可不敢冒着風險來,對他來說,這和當初在八眼巨蛛阿拉戈克身上動手完全就是兩回事。
即便是瑪卡,在倫理觀念上或許沒太高的底線,可在與維莉相識相知的情感上,卻有着足夠的理由讓他萬般謹慎。
他又多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繞過幾張擺滿了試管、燒瓶和坩堝的實驗桌,往門口緩緩行去。
經過了一段長時間的研究,沒有多少突破性進展的他決定出去散個步,將已然被大量數據和理論給固化了的思維重新清理一下。
當他推開實驗室的大門,一片耀眼的夕陽便自對面走廊上的窗洞外籠罩了他的全身,使他緊繃着的神經頓時放鬆了下來。
“麥克萊恩先生,您出來了?需要先用些點心和茶水嗎?”
是的,維莉的父親將瑪卡照顧得極其周到,甚至還爲他專門配備了兩名女僕,已經可以說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程度了。其實要不是瑪卡婉拒了一次,布洛瓦先生想要配給他的人手可還要比這多上一倍。
“不,不用了。”瑪卡朝那站在門邊的其中一位女僕笑着搖了搖頭,“我都說了,你們沒必要一直站在這裡待命的,進去坐會兒不好嗎?”
“不,這怎麼能行。”對方立刻認真地道,“家主吩咐過了,在您進行研究的時候,誰都不能打擾到您——就連家主他自己也一樣,我們的任務本就是爲了替您攔下一切干擾因素,又怎麼能自己犯錯誤呢?”
“其實我的抗干擾能力一直都不錯,”瑪卡笑着擺了擺手,“行吧!你們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就不爲難你們了……現在,帶我去你們家小姐那裡吧!順便途中還可以散個步。”
“好的,先生。”那兩名女僕頓時異口同聲地應道。
布洛瓦堡的這處實驗室整體空間可不小,剛纔瑪卡待的地方不過是其中的一間罷了。而這處實驗室,正位於布洛瓦堡南面的最內側,從走廊出來便是城堡中央的大廣場,此時臨近日落,夕陽顯得格外地燦爛。
而維莉所居住的那處塔樓,就位於斜對面的廣場另一側,距離並沒有多遠。呃……我的意思是說——要是不計算廣場的寬度的話。
作爲一處由四面的建築羣所組成的城堡,位於中央的城堡廣場那是出奇地寬闊,是拿這兒當作一處魁地奇賽場都會嫌大的那種。
瑪卡在後面踱着步子漫步在空曠的廣場上,沐浴着微帶暖意的夕暉,不由得便感覺到了好一陣的愜意。他便散着步,跟着帶路的女僕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維莉的塔樓下。
“麥克萊恩先生,請問您是來找小姐的嗎?”
還沒進塔樓底層的大門,瑪卡就被一名看門的守衛給叫住了。
“沒錯,”瑪卡頓住腳步,想了想道,“是維莉她沒在這兒嗎?”
對方聞言,當即便點了下頭:“是的,小姐去了溫室那邊,如果先生想要找她的話,可以去那兒看一看。”
“溫室?”瑪卡疑惑道,“我記得,幾年前我過來的時候,這裡還沒有溫室吧?”
正如他所留意到的那樣,過去的布洛瓦堡可沒有溫室,那是去年布洛瓦先生應自家女兒的愛好需要改造出來的。
“哦,是的,”那守衛答道,“就在去年纔剛建成的。”
“先生,如果要去溫室的話,請走這邊——”瑪卡身邊的女僕反應很快,在發現瑪卡多半要過去之後便立即輕聲道。
“嗯,麻煩帶一下路。”
在衝那守衛點頭示意了一下之後,他便又在女僕的帶領下往廣場的東南方向行去。
溫室自然是很好辨認的,沒多久,瑪卡就已經遠遠瞧見了一處由透明隔板構成的弧形大棚,裡頭那是一片鬱鬱蔥蔥,從外面就能看到。
而就在那處溫室的中段,一個小小身影披散着銀白色的長髮,站在桌邊似乎正在爲幾株植物換盆。她手裡拿着一柄小鏟子,熟練地翻動着泥土,雖然側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可瑪卡卻能感覺得到她的興致似乎很是高昂。
說起來,瑪卡在自家住下這件事,貌似令她感到相當高興。從小就沒有朋友陪伴的她,現在卻有了瑪卡,這種踏實安心的感覺是她至今爲止都鮮有體會到的。
“維莉?”
瑪卡推開溫室的大門,順勢就開口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