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一個都沒有。
隨着門扇在瑪卡身後緩緩閉攏,自對角巷那邊隱隱傳來的嘈雜人聲,也一併被隔絕在了外頭。
這本就因爲沒有窗戶而略顯昏暗的店鋪,頓時變得更加陰森了。
在進來以後,瑪卡也不由得稍稍掩起了鼻子——這地方味道實在是太大了,而且其實很明顯,這是一種屍體腐爛後所散發出來的濃烈惡臭。
當然,屍體也有很多種類,倒未必就非得是人類的。
見前面的潘西在捂着嘴一陣乾嘔後,就像是失去了大半力氣似的倚着門口的貨架站在了原地,瑪卡便與她擦身而過,直接往屋內走了進去。
很快他就看到,在這店鋪裡除了四面牆壁前的貨架以外,一旁的角落裡還放着一口大水缸。而這店裡的惡臭,就是從那水缸裡不斷飄散出來的。
什麼玩意兒?
除非是某些特殊癖好者,一般來說,是不會有人喜歡生活在這般惡臭難當的地方的。所以與其認爲這是一種生活習慣,瑪卡更願意相信,那穆麗爾是抱有某種目的、不得已之下才會任憑自己的家臭氣熏天的。
在捏着鼻子離那口水缸更近一些後,瑪卡似是終於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眉頭突然便是一皺。
他發現,那口水缸里正放着一個脹鼓鼓的大麻袋。
而可以看到,那塞着什麼東西的麻袋就那麼半浮半沉在小半缸棕褐色的液體中,讓人分辨不出裡頭裝着的到底是什麼生物的屍體。
可是,那真的只是屍體嗎?
眼下來到了水缸邊瑪卡才感應到,那麻袋裡竟然仍有一團屬於活物的魔力源在隱隱律動着,散發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魔力波動。
若非他離得這麼近,甚至都未必能感知得到。
而要說那魔力波動,瑪卡其實還覺得有些熟悉——那肯定不是人類,而是某種更純淨、更有靈性的神奇生物的魔力。
這是……獨角獸?
如果只是聞着氣味看着這口水缸,恐怕常人很難想象得到,那麻袋裡裝着的居然會是一頭以神聖純潔著稱的獨角獸。
不過瑪卡根據其中那絲隱晦的魔力波動可以判斷得出來,這裡頭……似乎還確實就是一頭獨角獸。
而且還是活着的!
幾乎是下意識的,瑪卡就想起了當初霍格沃茲禁林中的那一幕——伏地魔附身在奇洛的身上,獵殺獨角獸、大口啜飲其銀色的鮮血,猙獰而又恐怖。
然則,即便是知道怎麼喝都一樣會染上詛咒,就地吮吸也多少有些太過野蠻了。
當時伏地魔要是有更多的時間的話,想必也不至於蹲在林子裡喝獨角獸的血,搞得那麼狼狽不堪了。
想到這裡,瑪卡不禁又低頭去往缸裡瞟了一眼。
給純潔的獨角獸以腐朽,讓穢物玷染其神聖的天賦,藉此反迫出獨角獸體內最純淨的那一滴鮮血——若是可能的話,或許伏地魔也會這麼做吧?
至於那一滴獨角獸精血的作用,自然就是延續生命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相當狠辣的黑魔法,而經由這種方式迫出的獨角獸精血,也被曾經的黑巫師們稱之爲“天然的長生不老藥”。
“那個‘穆麗爾’……看樣子也不簡單啊!”瑪卡蹙着眉,在心中暗自想道。
據瑪卡所知,這種秘法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即便是他自己,也只在羅伊納的密室中見到過一些簡單的見聞記載而已。
他正琢磨着,忽然就感覺到屋外的翻倒巷中有一個人在門口處停了下來,這使他不得不暫時放下思考,就站在水缸邊略略回過了身去。
“喀嚓——”
隨即,門把微微轉動了起來,帶動鎖簧發出了一記聲響,而後門扇便隨之緩緩開啓。靠在門口附近的貨架邊的潘西聽到後,連忙就直起身來匆匆往屋裡退了好幾步。
“嗯,你已經到了嗎,帕金森小姐?”
似乎是因爲在與金斯萊的那場戰鬥中,後者對其造成了某些難以治癒的傷害,以至於馬丁現在始終都佝僂着身子。
不過能感覺得出來,他的身體早已沒什麼大礙了,在進屋的時候,每一步都顯得很是穩健有力。
“馬丁先生……”
聽着對方那冷冷的話音,潘西心裡仍是沒什麼底,可她還是硬着頭皮道:
“馬丁先生!你爲什麼會挑這種時機叫我出來……我想你應該知道的,弗林特家的事情,已經讓那麥克萊恩對我產生了懷疑!我現在並不方便離開學校。”
“哼?”
馬丁反手關上門,盯着潘西深深地看了一眼,隨後便倏然亮出右手中的魔杖迅速一揮。
“帕金森小姐,你是在對我的命令表示質疑嗎?”
“嘭!”
就在馬丁揮動魔杖的那一剎那,潘西只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撲通一下就軟倒在了地板上。
而緊接着,一種難以言喻的乏力感頓時就填滿了她的內心,那感覺,彷彿下一刻自己的靈魂就會離開身體飄散而去。
說實在的,這種痛苦雖說並不源自疼痛,卻比之鑽心咒都毫不遜色。
但是好就好在,這屋裡雖說滿是惡臭,地面上卻並沒有什麼髒污。比起豬頭酒吧那泥垢踩實後所形成的油黑地板來,這裡顯然是乾淨多了。
“不……對不起,馬丁先生……我爲我剛纔的失禮道歉,請、請快停下來吧!”
瞧着潘西伏倒在地輕輕顫慄,瑪卡雖然感到有些抱歉,但也只能靜立一旁默默等待。因爲他知道,馬丁這只是一種示威的行爲而已,
果不其然,不多就馬丁便又一揮杖,算是給了潘西一個喘口氣的機會。而趁着後者伏在地上艱難呼吸的時間,馬丁隨即便冷聲道:
“當然,質疑我也就罷了,可你還背叛了我……爲什麼在去魔法部地牢時,沒有將穆麗爾也一併救出來?不僅如此,在離開魔法部之後,你還直接就回了霍格沃茲,甚至都沒有和我再有過任何的聯繫!”
說到這裡,他驀地便冷笑了一聲。
“哼,說什麼麥克萊恩懷疑你……要我看,你反而是因爲知道我一定已經看穿了你的僞裝和欺騙,所以根本不敢來找我吧?嗯?我說得沒錯吧——麥克萊恩派來的間諜小姐?”
“不,這怎麼會——”
潘西勉力撐起上半身,一時的脫力讓她乾脆就坐在地板上擡頭道:
“沒人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的,不是嗎?而我的命現在就在你的手中……更何況,我可是帕金森家族的人,怎麼可能會聽從那個麥克萊恩的命令?”
“純血家族嗎……哼,那不過就是一堆笑話罷了!”
一想到現如今那些純血巫師,見着麥克萊恩就像是見到了貓的老鼠,馬丁就忍不住嗤笑出聲。
所謂“純血統的驕傲”,在他看來根本就一文不值。
只是,潘西所說的前面那半句話,卻令馬丁有些無法反駁——是啊!這帕金森的小命到現在都還握在他的手裡,他幾乎隨時都能讓對方慘死當場。
所以,還會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嗎?
稍事片刻,馬丁忽然一甩手道:
“想讓我相信你也不是不行——就像我在信中所提到的那樣,你再去一趟魔法部地牢,把穆麗爾也救出來!如果事成,我不僅不會要你的命,還會把魔法儀式的第三步、也就是最後一個步驟交給你,讓你得到常人所無法想象的力量!”
正說着,馬丁稍稍一頓,遂即背過了身去。
“你可以把這當做是我的命令,也可以當成一筆交易……隨你怎麼想!總之,我要儘可能快地見到穆麗爾出現在我的面前,明白了嗎?”
“這……這怎麼可能?”
雖然瑪卡提到過,有必要的話可以連魔法部戒嚴的事都“不知道”,可這種時候似乎也沒必要故作不知了。
潘西聞言,登時就大聲道:
“現在的魔法部,連一隻隱形獸都混不進去,我怎麼可能去將穆麗爾帶出來呢?而且馬丁先生,或許你還不知道,當時穆麗爾是自願留在地牢的——地牢的門上附有強力的防護魔咒,伊露莉傾盡全力也只能打開一扇,還差點兒當場就昏迷了過去!”
這番話可不是瑪卡讓她說的。
由於在這種時候將伊露莉也牽扯進來,反而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所以瑪卡認爲,與其費那個口舌去解釋,還不如就化繁爲簡,只用魔法儀式的隱患去取信馬丁就足夠了。
可潘西似乎是覺得,真假參半的謊言纔會更容易讓人相信,所以臨時決定要給自己多加一些戲。
反正,等穆麗爾與馬丁相見之後,這些事他遲早會知道的。
然而,這種事放在現在說,明顯就只會讓馬丁感到困惑不解而已。
“什麼?”就見他猛地一轉身,蹙着眉道,“穆麗爾自願留在地牢?就爲了照顧你那朋友的感受?你在胡說些什——”
馬丁說着說着,似是覺得以穆麗爾的性格,這種事還真不好說,所以很快就自己停了下來。
“……嘖,雖然很可笑,但也未必是胡說……嗎?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