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白天,在人們的忙碌中悄然過去。
隨着天色一再地變得昏沉,辛苦工作了一天的麻瓜與巫師也大都紛紛離開了自己的職場,或是去往酒吧痛飲一杯掃除一整日的疲勞,又或是回到家中與妻子兒女享受親情的溫暖。
只是,當然了,也總有一部分人是直到夜幕降臨纔會開始忙活起來的。
比如說輪值夜班的保安們,比如說夜間學校的補課教師們,比如說還在將有問題的麻瓜一批批帶回魔法部的傲羅們……
還比如說,對大衆而言又再度銷聲匿跡了的上古黑巫師,我們的海爾波先生。
當日剛剛入夜,位於倫敦東郊小鎮的一處街道小公園內。
在白天,這個公園其實還挺受附近小孩子們歡迎的——這裡有很多諸如滑梯、蹺蹺板等一系列供孩童玩耍的設施,也有隨着天氣日漸回暖而抽出新芽的綠樹草坪。
可一旦到了夜裡,這些在白天看起來活力四射的東西就不知怎麼的,便會被黑夜染上一層陰翳。
偶然有人自公園邊路過,多半會被那份詭異的黑暗與死寂催快腳步,恨不能一眨眼就跑過去。
而就在今天這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在這一到夜裡就幾乎沒什麼人會來的小公園內,某道黑影不知何時便出現在了中間的空地上。
沙沙。
隱隱約約之間,一陣細微的摩擦聲自地面響起……公園裡的空氣躁動了起來。
而也正是在這一刻,那道身影驀然擡頭望向了天空。雖然今夜是個陰天,就算再怎麼看都只會是一片漆黑,可那人卻彷彿就能洞察一切似的,將視線盡情地投向了高空。
那輕微的沙沙聲仍在繼續,持續不斷地從他腳下傳出。不僅如此,他身下的地面甚至都在不知不覺間輕輕震動了起來。
數秒鐘過去,大概是預定的時間到了,卻見那道身影倏地擡起了他的右腳,維持着仰頭觀察的姿勢猛然向下踏去!
“嘭。”
並沒有多麼用力,不過是常人跺腳的程度罷了。可不知怎麼的,就在他這一腳穩穩落下的那一秒,他所站立的那處地面竟反而往上一拱。
一瞬間,那裡便多了一塊稍稍凸起的圓形石盤——那就像是直接從地裡長出來的一般,自然而又奇妙。
然而,在完成了這麼一塊石臺之後,那人卻又不動了。
三分鐘過去……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若是有人在一邊旁觀的話,說不定都要等得不耐煩了,可空地上那個腳踏石臺的人影卻依舊靜立如初。
直待得將近二十分鐘悄然流逝,那人終於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般,忽然將垂在身側的右手往腳下的石臺某處揮去。
“哧——”
一記短促的劃刻聲驟然響過,石臺邊緣處頓時多了一道短促的印跡。
這一聲哧響就如同是疾風驟雨前的信號般,在接下來的幾十秒內,就看到那人單手迅速連揮,一條條或短或長、或直或曲的刻痕在石臺表面飛快地增多了起來。
等到那人影再一次由動及靜,一整塊圓形的石盤上已然多了一座精緻玄奧的古代陣圖。
在將這些全部做完之後,那道身影纔將視線自天空移開,低下頭去看着自己刻就的魔法陣審視了一番。
不多時,就見他再度輕輕一跺腳,土地登時無聲地涌動了起來,將那塊圓形的石盤逐漸吞到了地底深處。
很快的,這裡又重新變回了起初的模樣,地面更是一片平坦,全然看不出剛纔竟發生過那等詭異的狀況。
“年輕人,你要是再不快點搞清楚狀況,可就要來不及了。”
在衝着倫敦市區的方向如此說了一句後,那道身影便忽地一閃,伴隨着極其微弱的空間波動消失了。
……
差不多就在同一時間,距離海爾波離開之處足有一整個倫敦市之遙的西郊,另一道身影正默不作聲地走在某條街道上。
時不常的,一陣夜風輕拂而過,使得那人和街上的其他麻瓜一樣稍稍裹緊了身上寬大的風衣。
哪怕春天漸近,夜晚還是有些涼的。
很顯然,這便是白天在暗中窺視唐克斯執行任務的那個神秘巫師,也是一再引起了瑪卡注意的“假先知”。
就其先前所說的——那些命案或許確實是海爾波所爲,但與那一次次離奇謀害緊密相連的失蹤案,似乎卻是出自此人之手。
至於具體爲什麼要那麼做……
不管怎麼想,那都像是在給魔法部……不,應該是刻意給瑪卡的一種提示。不論這人爲什麼不直接去告訴瑪卡,而非要繞着圈子給予引導,這都是對瑪卡的幫助。
而今,既然瑪卡已經發現了麻瓜兇殺案中的異常所在,那也就沒有必要再去費時費力地製造失蹤了。
“咳咳,應該是這附近的,我記得——”
依然是略顯艱難的咳嗽,也依然是稍有些沙啞的單薄嗓音。那條沿着街道緩緩前行的身影倏然停頓了一下,目光在四周的建築之間遊移不定,顯見是在尋找着什麼。
但在片刻之後,那視線卻復又轉向了更前方的街區。
夜幕,在逐漸變得愈發深重。路燈的光亮,驅不散太遠處的黑暗,以至於雙眼所及之處盡是漫無邊際的昏沉。
在這夜色之下行色匆匆的麻瓜們,也禁不住又一次加快了步伐,往各自的目的地趕去。唯有那道身影卻是時走時停,無形之中便多了幾分格格不入的感覺。
也不知道在這片街區徘徊了多久。
總之,走着走着,夜越發的深了,街上的人也終於徹底沒了。大概就在那個時候,裹着風衣的那個人影不知是第幾回停下了腳步。
而這一次,似乎終於是找到了目標。
那是一棟三層樓的獨棟住宅,靠近街邊附近帶着一片小花園。
僅僅是站在街道上越過黑色的柵欄往裡瞧去,枝葉繁茂的大樹與修剪齊整的矮樹叢便盡數撲入眼簾,即使是在夜色之下也仍舊看得到家中主人對這片花園前庭的細心照料。
只可惜,今夜到訪的這位客人卻不是來欣賞園藝風光的。
“黑色的鐵柵欄、茂密的樹叢、三層的住宅,咳咳咳……應該就是這裡了。”
略略確認了一番,就看到那風衣巫師隨手打開柵欄門。
前庭裡雖然有一條幹淨的石板路,這位不速之客卻全然視若無睹,一轉身就踏着草坪走到了花圃邊。
緊跟着,就見其取出魔杖往那遍地都是嫩芽花苞的花圃裡一指。隨着一陣涌動,大片的花苗和着土壤,被無情地翻到了一邊。
沒過多久,原本好好的花圃就成了一個大大的土坑,而那始作俑者卻好像還沒有滿足,最底下的泥土仍在被不斷地翻開。
約莫十幾分鍾後,一連串的咳嗽與喘息才中止了魔力的輸送,直到這一刻爲止,那坑底還是除了泥土和碎石以外什麼都沒有發現。
待得咳嗽漸漸平息,那道身影揪着前胸的衣襟,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再次揮動了魔杖。
這一回,被翻開的泥土又重新填了回去,可那一株株花苗卻沒有隨同恢復如初。一塊原本生機勃勃的花圃,現在卻只剩下了光禿禿的平地。
“呼……咳咳……”
將魔杖悄然收回,帽檐下的那雙視線在花圃的泥土上默默掠過。在抿着嘴搖了搖頭之後,那道身影再又轉身,沿着來時的路徑走回了街道上。
除開咳嗽聲以外,剛纔的一番行爲沒有鬧出多少動靜,自然不虞被人發現。然則,什麼都沒找到就意味着,那一陣忙活算是白費功夫了。
“咳……是哪裡記錯了嗎?”
目光在花園那邊多流連了幾秒鐘的時間,那個站在街燈之下的人影就回過頭,視線又一次送向了前方。
毫無疑問的,這裡只是偌大倫敦周邊的一個小小角落而已。就如沒人注意到東郊海爾波的出現那般,這位神秘巫師的行蹤,也未曾被任何人看見。
夜露深重之際,那道遠去的背影透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孤獨。
……
一位絕對的敵人在忙碌,又一位尚不知是敵是友的人也在忙碌。既是如此,瑪卡又怎麼可能會閒着?
布萊克老宅的地下魔藥製備室中,幽藍的光華已然代替了黑暗,充斥了整個房間。
而就在那藍色的魔力光輝之中,一枚枚漂浮不定的魔文輕輕旋轉着,將一團持續收縮膨脹着的灰黑色物質包圍在了中間。
瑪卡靜立一旁,左手拄着法杖,右手則在懸空的筆記本上記錄着他所觀測到的一些重要信息。
經過這段時間的研究他可以肯定,這種特殊的物質也是靈魂規則的產物……嗯,更確切點來說,是經由規則的作用、誕生自靈魂的產物。
也就是因爲這樣,它才能夠近乎完美地藏匿在人的靈魂當中,以至於瑪卡想要發現也必須費一番手腳才行。
那麼,海爾波煞費苦心留的這一後手,又是爲了什麼呢?
興許他的目的還不止一個,但瑪卡知道,其中之一大概就是殺人。借麻瓜之手屠戮身邊之人,然後……恐怕就是奪取靈魂了。
可是,除此以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