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朋友的無故失蹤讓阿格萊亞既驚又怒,她大概沉默了有三十秒,終於,她走過去一把攥住了法蒂爾的衣領。
“喂,你說話啊!這究竟是什麼情況?”
“精神夢境。”
法蒂爾掰開了女兒的手指:“剛纔我們處在某個巫師的精神力場覆蓋之下,被他的精神影響了。團隊裡的其他人,只怕已經被它的精神同化了。”
“什麼意思?”
“當一個巫師的精神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它可以影響周圍的環境,甚至會讓你的思維和它達成同步。”
法蒂爾看着湖對岸的城堡,喃喃道:“擁有這種力量的存在可不多。”
精神夢境......
變形術,龍......
她好像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但這感覺又很模糊,一點都不真切。
思考片刻,她問道:“這傢伙想幹嘛,爲什麼要把學生和龍都帶走?”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難道是那個人是我麼?”
冷冷說完,法蒂爾走到火堆旁,迅速地收拾整理起裝備和行李,一副準備上路的模樣。
“你要幹什麼?”阿格萊亞問。
“我要立刻把那些學生找回來。”法蒂爾頭也不擡,“這是我的責任。”
“帶我一起去。”阿格萊亞立刻說道。
收拾裝備的法蒂爾一愣,他擡起頭看了阿格萊亞一眼,發現對方滿臉都寫着認真。
他搖搖頭:“你先離開這裡。這事情不是你能摻合的。”
“我離開這裡,去哪兒?學校麼?”
“回家。阿格萊亞,回家。”
法蒂爾看着四周的黑暗,斬釘截鐵道:“讓你母親把你送去美國,永遠別再回歐洲了。”
“你死了這條心。”
阿格萊亞想也不想地拒絕。
法蒂爾卻不依不饒地盯着她:“聽話,別這麼倔,這事你一個小孩子不能摻和的。”
小孩子.......
阿格萊亞一愣,握拳的手背突然青筋畢露。她臉上露出一絲譏諷:
“你是不是覺得把我一個人送去一個所謂安全的地方,然後自己在這裡做危險的是,這種悲壯感讓你很爽?”
法蒂爾表情微微愕然。
阿格萊亞:“你來霍格沃茨教學兩個月,沒有和我說過額外的一句話,現在我的朋友都被抓走了。你這時候卻裝出一副好父親的模樣。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東西?”
法蒂爾沉默地戰在原地。
“哦,我明白了。”
阿格萊亞抱起胳膊,有些諷刺道:“平時你不和我多講話,是害怕會引起其他學生的不滿,害怕你理想中的穩定被破壞,對麼?”
法蒂爾揉了揉太陽穴,深吸一口氣,然後嘆出:
“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巫,但現在的歐洲並不適合你,在這樣一個戰亂的地方,你那點小聰明根本派不上用場。聽話,回家,讓你母親送你去北美......”
“我提醒你一次。”
阿格萊亞直接打斷了法蒂爾:“你我只見過兩次。滿打滿算相處的時間到現在不過兩個月,這輩子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十句。
“所以......”
女孩眯起眼睛。
“別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過。”
森林中漆黑一片,一些空曠的樹下,上面會有噼裡啪啦的水滴落下,入頸冰冷。
林中的兩人陷入了對峙,這是他們兩個月以來第一次真正面對自己最直系的親屬。卻發現誰也說服不了誰。
好一會兒,法蒂爾喃喃道:“你和你母親倒真像......”
“少給我打感情牌。”
阿格萊亞再度打斷了父親。
“我的想法是先寫信給魔法部或者學校,我覺得火龍和學生走失的背後肯定有陰謀,我們需要人手支援。”
“不。”
法蒂爾乾脆利落地拒絕:“外面沒有我信任的人,一個都沒有。”
“不可理喻,我寫信給母親也不行?”
“不行,她和這件事沒關係,別把她牽扯進來。”
阿格萊亞:“那你的計劃呢?”
“沒有計劃,我找過去,剛剛那傢伙雖然影響了你的精神,但交手的瞬間,我也在身上留下了信標,他逃不掉我的追蹤。”
“真的?”
“你可以選擇不信。”
阿格萊亞撇撇嘴:“說的挺有戲,可你不找幫手,追過去萬一打不過,怎麼辦?我們只有兩個人。”
法蒂爾:“一個巫師的精神力量極端到這種程度,那它肉體必然會極度衰弱,這是自然之道。只要找到它的肉體,加以毀滅,這股精神力場自然土崩瓦解。”
......
......
此刻,城堡內,霍法坐在杯盤狼藉的大廳中央,看着頭頂忽明忽暗的綠色火焰,金色的雙瞳黯淡如塵。
在他身邊,無數男男女女搖擺舞動的狂歡,開展着年輕人的派對,聲音嘈雜刺耳。
他不喜歡這種放縱式的娛樂,這娛樂讓他壓力山大,讓他疲憊不堪。
一個不知名的格蘭芬多女生擠到他身邊,將一杯橡木酒遞到霍法面前:“要跳舞麼?”
霍法有些厭惡地皺起眉頭,隨後他接過來酒,帶着僵硬的笑容一飲而盡。這笑容如同扣在他臉上的面具,堅硬且脆弱。
“不了,我有舞伴了。”他說。
“咦,在哪兒?”女生問。
“她去上廁所去了。”
霍法推諉道:“一會兒回來。”
“切。”女生撇撇嘴,站起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又一個差不多的女生坐了過來,問他:“跳舞麼.....?”
霍法還沒有回答,威廉便靠了過來,貼在女生肩膀上:“老兄......別這樣,該放鬆的時候,就放鬆一下嘛。別太拘束自己,今天校長他們都不在......嗝......”
他萬聖節的妝,不知道是被洗掉還是被人舔舐掉。看起來不人不鬼。
霍法面色微冷:“你玩得挺開心啊。”
威廉一愣:“你幹嘛不讓自己過得開心點?”
這句話讓霍法有些受不了,他推開威廉和那個女生,在狂熱之徒有些莫名的眼神中,快步走出大廳。
走出大廳後,他臉上的表情由微笑迅速變爲疲憊。
他本以爲自己可以通過臉部的肌肉收縮,來帶動情緒發生變化,好讓他融入身邊學生的狂歡之中。
但這是徒勞。
面具下的他感到刺骨的孤獨。
人羣中的孤獨。
他不由得想,這樣的學校,是自己曾經幻想的那樣麼?
他甚至懷疑自己爲這所學校做的一切是否值得。
爲什麼在習慣了神奇的魔法之後,這裡和一所普通的歐洲中學並沒有太多區別。
他很想找個地方,安靜地看一下書。他很想和米蘭達聊聊天,他甚至開始懷念和阿格萊亞一起冒險的日子。
雖然阿格萊亞最喜歡做的就是給他添亂,最喜歡的就是憑空給他製造一大堆麻煩,但現在他寧願回到一年級,和她在魔藥課的教室裡爭鋒相對的日子。
牆壁上的火盆讓他的臉龐忽明忽暗,他的影子在身後的牆壁上拉得老長。走到大概七樓的位置後,他抑鬱的情緒才稍微好了一點。
而這時,一絲細微的耳語從他耳畔傳來。
“哼,自命不凡.....”
“什麼人在說話?”
霍法一驚,扭頭四處看了一眼,卻並沒有聽到什麼東西。油畫裡的貴婦人在察覺到他的眼神之後,都自覺地閉上了嘴巴,好奇地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因爲他在大廳喝多了,面前的走廊和魔法樓梯像水紋一般波動起來,一些斑斕的色彩流轉在樓梯上,如萬華鏡一般,霎是美麗。
霍法揉了揉眼睛,那波動又緩緩消失。他趕忙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識海。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怪臉出現。
“喝多了麼......”
霍法嘟囔了一句,“這些該死的傢伙。”
隨後,他在一衆油畫的竊竊私語中,走上窄橋,來到了拉文克勞的鷹環面前,鷹環張開翅膀:
比生命更重要
比死亡更恐怖
貧窮的人拋棄
富人一直追求
吝嗇鬼願意獻出
揮霍者卻要保留
......
鷹環出完謎語,便在原地開始等待。
霍法被這個問題難到了,鷹環從未提出過這麼難的問題。一般來說,鷹環越不歡迎的人,提的問題就會越難。難道說鷹環一點都不歡迎自己麼......
他揉着腦袋,在窄橋上轉來轉去,試圖想清謎語的答案。
比生命更重要
比死亡更恐怖
貧窮的人拋棄
富人一直追求
吝嗇鬼願意獻出
揮霍者卻要保留
......
見鬼,這究竟是什麼謎語?完全猜不出來。
他心想這要是阿格萊亞現在在身邊就好了,她從沒有被任何謎語難倒過。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身邊傳來了淡淡的問話:“你怎麼了?我能感覺到你很糾結。”
霍法一轉身,看到一個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少年站在身後,他有着和自己一樣的拉文克勞藍青色長袍,黑色頭髮,黑色眼睛。長相普普通通。
“你猜不透鷹環的謎題麼?”
陌生少年問。
霍法看着對方,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從未見過對方,拉文克勞的人本來就很少。如果見過,多多少少都應該有點印象纔對。
“我猜不透。”
霍法搖搖頭,“你又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不該在這裡。”
“那我該去哪裡?”霍法隨口敷衍問道。
“哪裡都可以,自由自在的冒險,也比在霍格沃茨和凡夫俗子應酬來的強。”
“呵呵。”
霍法笑了笑:“我回宿舍拿點東西,你起開。”
“你連自己都要騙麼?”
那個少年笑嘻嘻地說。
霍法猛地一轉頭,直勾勾地看着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傢伙眼熟,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但如果認真去想的話,卻又想不起來。
“你是誰?”霍法問,“我在學校裡沒見過你。”
“哦,我什麼也不是。”
少年笑眯眯地伸出手。
什麼鬼,霍法心想。他並不打算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握手,一心只想回到公共休息室。
“你爲什麼不和我握手。”
少年認真問道。
霍法皺起眉頭,他就沒見過這麼沒眼力的傢伙。難道看不出來自己這時候根本沒心情和他說話麼?
見少年執拗地把手懸在空中,出於禮貌,霍法強壓不悅,有些煩躁不耐地握了握他。
然而他想把手抽回來,卻發現手掌就像被鐵鉗禁錮住了一樣。他又抽了一下,確實沒抽動。他眼神頓時凝重起來,自己力量多大自己清楚,就算是個成年人大力士也不大可能把自己拉這麼死。這絕對不正常。
陌生少年上前一步,貼在他耳邊低語:“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是覺得那些人不守規矩?”
說完,他腦袋從霍法腦袋邊移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怎麼想關你屁事?”霍法越來越惱火。
“當然關我事,我們下去殺掉他們怎麼樣?”
“什麼?”
霍法大爲驚駭,“你這是什麼瘋話?”
“生命,短短几十年。如果不能過的稱心如意,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少年輕聲說道,“百來年後,我們將不復存在,一切規則,道德都是虛假的,活得這麼壓抑幹什麼?”
“滾一邊去。”
霍法想不耐煩的推開他,什麼時候霍格沃茨有這種反社會的思想出現了。一股子被壓抑的戾氣升騰而起。
“鬆手。”他說道。
陌生人:“去吧。”
霍法:“如果我說不呢?”
陌生少年擡起左手,豎起三根:“我這是爲你好。”
霍法:“你是不是有病?”
陌生人手指變成兩根:“唯獨這點你說對了,答案是肯定的。”
霍法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在大廳裡和別人格格不入就算了,現在想回個公共休息室還要遇上莫名其妙的傢伙。
陌生人:“爲什麼要假裝和別人一樣呢,你這樣會很痛苦的。”
霍法:“我不說第三遍,滾。”
陌生少年微微一側腦袋:“看來我們沒辦法用語言溝通了。”
話音剛落,那名陌生少年的表情狠戾了起來,表情和當初霍法在聖芒戈醫院暴打自己上司時一模一樣。
他抄起霍法的右臂,直接重重地把他砸向窄橋,這股力量龐大到極致,霍法感覺自己被一頭成年火龍給咬住,他如同悠悠球一般被高高甩起,蕩過窄橋,直接向窄橋下墜去。
這讓他大爲驚駭,因爲在他出手的這一秒,自己完全失去了對魔法對掌控,什麼能力都用不出來,幽靈漫步也好,人體變形也好,活化狀態也好。
失重感襲來,他如同一個掉落高樓的麻瓜,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心頭瀰漫着對死亡的恐懼,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實。
只是在墜地前一秒,他一頭冷汗地醒轉過來。
......
......
心臟如巨鼓般跳動,毫不停歇,他胸膛劇烈起伏,腎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讓他嘴脣發乾。
原來是噩夢一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進入了夢境。
身邊依然是嘈雜的大廳,杯盤狼藉的宴會,他看似走了很遠,實際上卻一步都不曾離開過,一直坐在大廳中。
面前依然有一個酒杯,一個格蘭芬多的女生搭着他的肩膀笑問:“嗨,跳舞麼?”
聲音飄渺得有些遙遠,霍法一把奪過女生手裡抓的酒杯,哆哆嗦嗦地擡頭灌下。酒液灑了一大半,他一點味道都沒喝出來。
女生以爲他答應了跳舞的請求,於是嬌笑地拉着他的手臂把他拉到了大廳中央。
周圍人都開始起鬨鼓掌。
可剛走沒幾步,霍法就踩中一灘酒液,頭重腳輕地摔倒在地,撞碎了一排碗碟,狼狽不堪。
四周學生的驚呼,隨後這驚呼轉化爲大笑。
“巴赫喝多了。”
“喂,霍法,起來。”
“老兄,別這麼沒用啊,哈哈。”
男生女生上前,試圖七手八腳地把他拉起來。
他剛一站起來,就又有往下滑倒的趨勢。
巨大無邊的恐懼感淹沒了他,那是對精神消亡的恐懼,對丟失自我的恐懼。這恐懼讓他幾乎不能站立。
他推開自己身邊的手掌,連滾帶爬地衝出大廳,狼狽地向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跑去。
“誒,你去哪兒?”威廉在他身後喊道。
“待會一塊走啊。”
但霍法沒有回答,他一定要找到鄧布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