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法走進空蕩蕩的車廂,坐在角落,同樣看着窗外。
暴雨依舊,遠處的蘇格蘭羣山和麥田就像一副灰色的印象派油畫一般,模糊且朦朧,什麼都看不清。
一直以來那種被規則束縛的感覺減弱不少,他終於感覺舒服了一點。如同乾渴擱淺的藍鯨遊入了漆黑的深海,他思維和精神紛紛敏感起來。
?越敏感,他越發的疲憊。
?越疲憊,他就越想休息。
這時,他聽到了一個來胸口的聲音:“不要抗拒。”霍法感覺自己被吸入了一個空洞之中,這個空洞在自己體內而不是在外界。他不再恐懼,任憑自己陷入這個空洞之中。
?彷彿經歷一場漫長的冒險,無數對手,無數煩心事,無數關卡,無數工作,無數次失敗,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開始提示他。
?休息吧。
休息一刻鐘吧,霍法。
霍法看了一眼身邊長長的躺椅,不由自主地躺了上去。
那木製的躺椅好像突然變成了棉花糖。
他剛躺上去,便陷了下去。
?陷了一米
?陷了兩米
?陷了三米
?十米
?二十米
?三十米
一百米
兩百米
那下潛的藍鯨穿過深沉沉的海洋,在無數的氣泡中,如同自由落體一般陷入了無盡的墜落。
重力加速度。
讓他的速度越來越快。
快得彷彿就像一刻即將撞擊地球的流星。
他掉進了地球深處。
穿過了地核的黑暗。
黑暗中,一雙巨大的斑斕眼睛看着他。
他看了一眼那雙眼睛,並沒有太多留戀。
他繼續墜落。
來到了一片未知的空間。
這裡有着絢麗多變的色彩。
紅色,黃色,藍色,紫色,它們柔和地組合在一起。斑斕且美麗。
還有一切他想要的東西。
未來的食物,麥當勞,肯德基,披薩也有耳機,手機,音樂,電視那些手機,電視上有一張張陌生卻親切的臉孔。
仔細一看,原來那些面孔都是自己,他們嘴脣開合,說着奇怪的話
他看了一眼那些奇怪的傢伙,繼續墜落,穿越細胞,分子,原子,原子核,質子,夸克繼續下墜,速度越來越快,
快若光速
他看到了虛無之地。
看到了萬里無垠的世界只有一張躺椅。
那張躺椅正是自己躺下去的那一張。
沒錯,他就要躺上去。
即便是拋棄身後的那一切事物
拋棄一切現實與情感,他也要躺上去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啪!!
一雙大手抓住了霍法的手臂。
把他從離躺椅一釐米的位置拉了起來。
拉着他穿越了層層疊疊的空間。
硬生生地把他拽回了現實世界。
霍法的精神一哆嗦,如同睡着的時候從牀沿掉落,他猛然驚醒,渾身汗如雨下。
他看清了那個拉他起來的人,正是門口那個抽菸的乾瘦少年,他冷冷冰冰地看着霍法。
?“你想死麼?”
霍法瞪了他幾秒,隨後毫不猶豫進入了冥想狀態,此刻,他的識海已經變成了一片斑斕的海洋,那是無數張各色臉龐組成的海洋。
那些和自已一模一樣的臉在霍法的精神世界瘋狂嘶吼,哀嚎,憤怒扭曲得不可名狀。
?他的自我意識徹底成爲了一座海洋中的孤島。
?這一幕幾乎讓他昏厥。
他意識到,自己的精神一定是出了問題了,否則不會如此頻繁的產生幻覺。
他開始思考,自己第一次出現幻覺是什麼時候,想着想着,他想到了自己追捕諾伯.海格時,在他屋子裡見到的那顆彩色龍蛋。
那應該是他第一次產生幻覺。
不過那一次他並沒有在意。
不過這一次,他已經不敢不在意了。
諾伯.海格帶走的那玩意,究竟是什麼?居然詭異到可以不知不覺中影響人的精神,這種魔法產物他前所未見!
沒等他多想,那密密麻麻的臉就像細胞一樣分裂起來。
他的記憶,他的人生,他的所有秘密如同被打開的抽屜一般,一份份地暴露在這些怪臉面前。
每觀察一份,那些臉孔便越像自己一分。
它們在同化自己。
霍法打了個寒顫,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一年級的時候在冥界赫爾海姆看到的那些怪物。這東西和它們好像有着差不多的特性。
眼看自己的精神世界幾乎要完全被那噁心的臉孔吞噬。霍法咬咬牙,進入了深層的冥想狀態。
他切斷了自身對外物的一切感知,精神完全收回肉體。手背上的雷鳥紋路快速地覆蓋在了全身。
識海中電光閃爍,一把把鋒利的刀刃出現,霍法做手術一樣在識海中切割了起來。
每割一點,他就感覺大腦一陣劇痛。幾乎就像真的拿刀在割肉一般。
更可怕的是,他剛割下一張臉,那張臉便落地生根,重新出現。甚至速度更快地開始分裂。
他全身的魔力,甚至是生命都轉化成了雷鳥的帶電魔力,經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的對抗,他才勉強肅清了大腦中這股可怕的意志。
等他甦醒的時候,天色已經完黑了。
......
......
那個穿花格子襯衫的少年坐在車廂的桌子上,地面散落着一堆菸頭,空氣中瀰漫的嗆人味道幾乎讓人窒息。
霍法咳嗽了幾聲,臉色蒼白如紙。他雖然很感激對方在自己失去自我意識的最後一秒拉住了自己,但這裡面的味道實在是太嗆了。
“你瞭解虛無?”
少年彈了彈菸灰,自顧自地問道。
“虛無?”霍法不解。
“什麼意思,你能說清楚一點麼?”
“說清楚?說不清楚。”
銀髮少年吐出一口煙,吹在霍法臉上:“想了半天,他只問出一句話,“虛無就是這個世界。”
“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少年寡淡地說。
霍法想了半天,他低聲問道:“我這是病了麼?”
“可以這麼理解。”
?“那這病怎麼治?”
“沒得治。”
男人搖搖頭:“你已經被見識詛咒了。”
霍法一驚,半天沒說出話。
抽菸男:“虛無是這個世界的本質,被規則淹沒在潛藏其後的粗劣本質,精神力強大的巫師都能感受到它,但沒人可以逃掉。”
?少年打着了一個打火機,又點着一根菸,抽了一口,深深吐出。
“就像我們每個人都要死一樣,早死晚死都是死。”
這時,火車發出一聲鳴笛,緩緩地停靠在車站。
他拍了拍霍法肩膀,跳下桌子:“別多想,火車到站了,如果你還想趕上宴會的話,快去換衣服吧。”
說完,他信步走出車廂。
?霍法一個激靈爬起來,“嘿,你叫什麼名字?”
?但那人根本沒有回答,等霍法追出車廂時,他已經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一個被踩滅的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