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走後,福晉一個人躺在牀上,口中不斷喃喃自語,道: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究竟是什麼樣的原故讓福晉如此大驚失色,且讓時光倒流回到十八年前,紫禁城南書房。
一人身穿龍寶,頭戴皇冠,正在伏案疾書,此人乃是大清朝第五任皇帝雍正,雍正收到一份密報,明朝建文帝朱允炆十世直系子孫,被天下第一大幫會紅花會奉爲正主的朱復明的老家就在揚州城,他家裡還有一位夫人。
紅花會盤踞在江浙一帶,聯合江湖各派,志在反清復明,一直是大清王朝的心頭之患,總舵主餘萬亭,主要會員多是當年建文帝手下功臣宿將的子孫後代,他們尊朱允炆爲正統,稱朱棣爲燕賊。
雍正正在疾書,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女人,自稱:愉妃見過皇上。雍正一揮手道:免禮。
愉妃道:皇上連夜召見,有何吩咐?雍正道:你有孕在身,本當靜養,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派別人前去,朕不放心。
愉妃猶豫一會兒之後說道:要不要告訴寶親王?雍正躊躇了一會兒後說道:誰也先不要說,免得走漏了風聲。
愉妃看看左右,試探着問道:皇上,聽說三阿哥盜走了放在正大光明匾額後面的詔書,可否屬實?
雍正冷冷地說道:弘時一定是受了胤禩那幫人的唆使,這件事情,朕會好好處置的,只是已經很多天見不到他的人了。
愉妃道:皇上,三阿哥這些天不見人影,多半是躲起來了。
雍正道: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速去揚州,務必將匪首一家老小捉拿歸案。
愉妃道:若是他們抵死反抗,該當如何?
這是雍正放下手中的筆,用手指在紙面上一劃,然後陰森森地說道:你看,朕本以爲是一隻螞蟻,然來竟是一隻蝨子在紙上爬來爬去,不過朕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要放走一個,明白嗎?
說完,一彈手指。
愉妃聽後,一躬身,說道:臣媳明白。
雍正一揮手,說道:你先下去吧。
愉妃出了南書房,徑直走了。
這時,窗下有異響,只聽雍正低聲呵斥道:誰,是誰躲在這後面。
他去窗前往外一看,一個人影飛快的離去,雍正問道:弘時,時不時你?
卻沒有任何回答。
有人進來報道:回皇上,不知道是誰?一轉身就不見了。
雍正躊躇了一會兒,說道:由他去吧。
於是,又歸於平靜。
話說這愉妃就是永琪的額娘,乾隆的妃子,乾隆此時還是寶親王,愉妃的個性就是張揚,飛揚跋扈,常常代替寶親王處理事情,深受雍正器重,很多事情都會交代她去辦理,但愉妃深受雍正器重,卻和寶親王相處的並不好,兩人經常三天兩頭鬧矛盾。
話說這躲在窗戶下面的是誰?這人就是三阿哥弘時,弘時的頭上有兩個哥哥,但都很早就死掉了,他便是名副其實的長子,但父皇卻是更偏愛弟弟弘曆,似乎有心要立其爲未來儲君,這是弘時難以接受的,雍正一改康熙在位時公開立太子的做法,卻將未來的儲君的名字以及一些密詔一式兩份寫下來,一份放在正大光明匾額的後面,一份收藏在內宮,只等先皇帝駕崩之後,纔可拿出來宣讀,以此避免糾紛。
可弘時實在坐不住了,在八叔廉親王的教唆下,他趁人不備的時候,潛入大殿,偷看密詔,由此發現了弟弟弘曆出自海寧陳家的秘密,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盜走密詔,以此要挾父皇改立自己爲王位繼承人,八叔已經同意站在自己這一邊,而且年羹堯也答應助自己一臂之力。
然而,事情並非想像中的那樣簡單,八叔唆使自己去盜密詔,不是真心要幫自己登上皇位,而是要用此來逼迫雍正讓位,由他自己來登基做皇帝,年羹堯更是首尾兩端,左右搖擺不定,弘時害怕了,他躲了起來,之後又想去向父皇認罪,他來到父皇南書房外,卻猶豫不決,不敢進去,就在他躲在窗戶下猶豫不決的時候,雍正和愉妃的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想如果自己能夠抓住明朝餘孽朱念祖,也是大功一件,或許父皇會放自己一馬。
於是他決定就這麼做,只是走得時候不小心弄出一點聲響,差點被人發現,冒着極大風險盜取來的密詔他不知道應該放在哪裡纔是最安全的,就隨身攜帶着。
愉妃連夜去揚州,走的時候,還帶着自己的妹妹和一個侍女同行,妹妹嫁給福倫,此時也挺着大肚子,即將待產,這侍女就是後來的令貴妃,現在還只是個侍女。
揚州所發生的事情,前文中已經交代,現在簡單回憶一下,朱復明是從總舵主餘萬亭那裡得知朝廷要派人抄自己揚州的一家老小,於是連夜趕往揚州老家,在經過天寧寺的時候,遭到弘時的埋伏,打鬥之中,愉妃也帶着人趕來,弘時和愉妃一言不合,雙雙打在一起,結果被弘時踢中小腹。
弘時所帶的人最終敵不過愉妃的人強馬壯,他躲進大明寺,卻被紅花會的人擒住,搜去了隨身所帶的密詔,後來被紅花會的人釋放回去,卻最終被雍正知道了他跟年妃的姦情,勒令賜死。
弘時自始至終都以爲雍正是因爲他盜取密詔纔要逼其自盡,其實真正的緣由是他和年妃的姦情令雍正蒙羞。
小燕子的父母於那晚死於大火之中。
而愉妃被弘時踢中小腹之後,忍住疼痛,回到住所,當即生產,可生下來的卻是一個死嬰,守在一旁的妹妹受到驚嚇,跌坐在地,動了胎氣,順利生下一個男嬰。
愉妃傷痛之餘,抱起妹妹的孩子,說道:妹妹,這孩子以後就是我的了,你的孩子死掉了,知道嗎?
妹妹逆來順受,不敢違抗,只好同意,這孩子就是後來的永琪。
然而這一切被服侍她的侍女無意之中看見,她當時就站在窗戶的外面,手裡正端着一盆水正要進去,因爲耳朵尖,還沒進門前就聽見了說話,又因爲好奇,便趴在窗戶下偷聽,又因爲緊張,水盆掉在地上,發出聲響來,被愉妃聽見,問道:是誰?誰在外面?
侍女此時想躲也躲不了,好在她機靈,當即學幾聲貓叫,故作鎮定地說道:不知是哪裡竄出來的一隻野貓,把水盆打翻了,我這就換水去。
不多時,侍女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愉妃衝着她說道:你嫂子生下一個死嬰,去叫人來趕緊收拾了。
侍女看着自己的嫂子,嫂子默默地點點頭,侍女說道:那我去叫人來。
說罷,轉頭往外走,臨出門前,愉妃冷冷地說道:***,你剛纔看見或聽見了什麼沒有?侍女趕緊跪下說道:愉妃娘娘,我什麼也沒看見。
愉妃道:起來吧,從今往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侍女連聲道謝,匆匆而去。
這侍女便是後來的令妃,所以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她們三人。
如此說來,永琪居然是福倫的兒子,應該是喜?還是悲?
十八年前發生在揚州的事情,本以爲只有她們三個女人知曉,可誰知卻被弘瞻全看在眼裡,那時弘瞻才九歲,吵鬧着要同往,其時的他,他小孩心性,哪裡熱鬧哪裡去,愉貴妃分娩,大人不讓他看,他就偷偷溜進房間,藏在櫃子底下,當晚發生的事情他是看得真真切切,雖然當時不懂,可待到長大了,自然就曉得了,如今他是要拿這件事做條件,讓永琪放自己一馬。
可永琪爲人正直,公私分明,弘瞻所作所爲,已經觸犯律法,放他一馬,便是徇私枉法,以永琪的個性,斷然不會如此,這可是兩難的選擇,所以福晉要口口聲聲說道:這可怎麼辦?
就這樣,福晉一夜未出房門,次日,福倫進去一看,只見福晉不住地在房間裡轉圈,她的頭髮一夜之間白了一大半,口中不住喃喃自語:這可怎麼辦?
這場面把福倫嚇得不輕,他問道:夫人,你這是怎麼了?福晉看着福倫,茫然地說道:不能讓人知道永琪是我的兒子。
福倫看她神志不清的樣子,道:夫人,你胡說些什麼?
福晉看着福倫,道:快去叫令貴妃來,她知道這件事,讓她趕快想個辦法。
說完,暈厥了過去,福倫扶她躺在牀上,他回味起福晉剛纔的話,隱隱感到事情嚴重,他便讓人進宮去請令貴妃前來,令貴妃出宮不易,他向去請的人交代了一番,務必請令貴妃一定來一趟。
去請的人謹記在心,匆匆離去,福倫便留在家中等待,他心煩意亂地在大廳上來回走動,回味着福晉所說的話,越想越心驚肉跳。
令貴妃終於來了,福倫屏退左右,令貴妃見左右無人,道:哥哥,爲何急匆匆地要我回來?
福倫道:妹妹,你和你嫂子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令貴妃道:哥哥,你沒頭沒腦地這麼一問,讓我怎麼回答你?
福倫一跺腳,道:你說,永琪究竟是不是當今聖上的親生兒子?
令貴妃一下子站了起來,手裡的茶杯跌落在地,呯地一聲,摔得粉粹,失聲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待到察覺失言,已是覆水難收,只好掩飾道:哥哥,你開什麼玩笑,讓人知道,可是天大的罪過。
福倫緊閉雙眼,道:事已至此,你們還要瞞我到幾時?又道:你進房來,看看你嫂子現在是什麼樣子。
令貴妃走進房間,福晉聽得動靜,又醒了過來,她看到令貴妃,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不好了,弘瞻他知道這件事情了,他還要說出來,這可怎麼辦呀?
隨後福倫也走了進來,福晉看着福倫,呆呆地道:老爺,你進來了?
福倫上前扶住福晉說道:夫人,我已經知道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快點告訴我吧。
福晉看着福倫,半晌未開口,一旁的令貴妃道: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八年了,我們也守口如瓶了十八年,本以爲世上再也不會有其他人知曉,然來那天晚上知道這件事情的還有弘瞻,誰會想得到呢?當時,驛站裡一派忙亂,愉貴妃動了胎氣,分娩在即,弘瞻尚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誰也顧不上照看他,不錯,那晚,突然傳出一聲響動,愉貴妃問道:是誰?我當時就在門外正要進去,剛好聽到愉貴妃和嫂子之間的說話,就從門縫向裡看,我當時雖然緊張,卻小心翼翼,愉貴妃一聲喝問,我便以爲是自己弄出了聲響,被她聽見了,就硬着頭皮應了一聲,現在想一想,弄出聲響的其實是弘瞻。
於是,便將十八年前的事情細說了一遍,福倫聽得是又驚又喜,百感交集。
喜的是永琪竟然是自己的兒子,可這也是欺君之罪,何況弘瞻也是知情者之一,現在他要以此作爲條件,讓永琪放自己一馬,該怎麼辦,實在叫人難以取捨。
但事已至此,再隱瞞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只是該如何開口,的確是讓人爲難,可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最難開口也得說。
次日,一大早,永琪便來到學士府,福倫和福晉都在廳堂上坐着,令貴妃也在,左右無人,且氣氛異常,似乎預示着有大事發生,福晉的頭髮一夜之間竟然白了大部分。
永琪道:姨母,你的頭髮.......?
福晉只是不住的流眼淚,再看福倫,他也是神色凝重,將頭偏向一旁,偶爾還嘆氣,令貴妃正襟危坐,全不見平日的喜笑顏開。
永琪道:你們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這一問,福晉更是放聲大哭,福倫亦眼圈一紅,眼淚吧啦吧啦直流,永琪茫然地看着,心裡面充滿了疑惑,最後令貴妃站起來,走上前,說道:哥哥嫂子,你們先別悲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已至此,哭也沒有用。
永琪茫然問道:令貴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令貴妃看着永琪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說出來恐怕你也不會相信,但它卻是事實。
永琪着急地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快說出來吧。
令貴妃道:這是一個隱藏了十八年的秘密,本以爲世上再也無人知曉,可是還有其他人知道了。
永琪道:那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秘密呢?
令貴妃道:這件事還得從十八年前說起,當時我纔剛剛進宮,尚是一名宮女,就在愉貴妃身旁侍奉,一天夜裡,愉貴妃從南書房出來,說是奉聖上口諭,去揚州辦理一件重要的公事,當時先皇尚在,愉貴妃那是已是身懷六甲,即將臨盆,此去揚州,路途遙遠,恰好愉貴妃的妹妹,便是你姨母,也是身懷六甲,路上爲了有個說話的伴,就一起同行,當時還是小孩的九阿哥弘瞻也吵鬧着要一起去,愉貴妃也就同意了,而我就跟隨左右侍奉,究竟是什麼樣的要緊公事,我當時並不知曉,*月*日的夜裡,愉貴妃外出,至夜裡很晚纔回來,且十分痛苦的樣子,然來是被人踢中了肚子,動了胎氣,即將臨產,後來才知道踢她肚子的是當時的三阿哥弘時,愉貴妃難產,久久生不下,我和你姨母就在旁邊,終於,孩子生下來了,卻是一個死嬰,你姨母見了,嚇得坐在地上,也動了胎氣,生下一個男嬰,愉貴妃就抱去男嬰,說死去的嬰兒是你姨母的,你就是那個男嬰。
永琪呆若木雞,半晌才道:我就是那個男嬰?
令貴妃道:不錯,你就是那個男嬰,你姨母其實才是你真正的母親。
永琪呆呆地說道:我也不是皇阿瑪的親生兒子了?
永琪忽然一陣大哭,又一聲大笑,嚇得所有人都愣在當場,福晉道:永琪,你這是怎麼了?
永琪道:這麼說,小燕子和我也不是親姐弟了,哈哈哈。
福晉點頭道:是的。
永琪亢奮地說道:我現在就是告訴她,我們不是親姐弟了,我們可以成親的。
令貴妃道:永琪,你瘋了嗎?這要是說出來,可是欺君大罪,皇上能不龍顏大怒嗎?
一旁的福倫亦道:是呀,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永琪喃喃自語道:是呀,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呀。
令貴妃道:知道這件事情的現在除了我們,就是弘瞻,他希望你能放他一馬,他不說出來,就沒有人能知道了,你還是你皇阿瑪的兒子。
永琪神情恍惚地道:我還是皇阿瑪的兒子。
這時,福晉上前來,說道:永琪,我的兒呀。
永琪看着福晉,跪倒在地,喊一聲:娘呀。
兩人抱頭痛哭,福倫亦上前抱在一起,令貴妃在一旁流淚。
永琪哭過之後,喃喃道:那我和小燕子還是要以姐弟相稱。
令貴妃道:永琪,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的身世一旦說破,後果會是怎麼樣?又會給我們這個家族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想過沒有?一個人不能只是爲自己而活着,只有犧牲小我才能顧全大局,你不能只想着自己,也得爲這個家族着想纔是。
令貴妃的話使得永琪無可辯駁,個人的利益和家庭的利益孰輕孰重?當個人的利益和家庭的利益不能兼顧的時候,是犧牲個人的利益還是維護家庭的利益,怎麼辦?道理誰都會懂,但當真有這麼一天來臨的時候,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決然毅然地做出決定的。
永琪抱着頭,這時,令貴妃又給他講自己的故事,令貴妃是福倫的妹妹,年輕的時候也有自己中意的人,可爲了家族的興旺,她聽從父母的安排,參加選秀,當上妃嬪,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個家族。
最後,令貴妃還說道:姑姑我年輕的時候也有自己中意的人,可爲了這個家,我不能只想着自己。
永琪看着令貴妃,疑惑地問道:姑姑,你真的能放得下嗎?
令貴妃想了一下,說道:有什麼放得下放不下,時間久了,就自然忘記了。
永琪痛哭地說道:可是我放不下。
令貴妃說道:你要是想哭就哭出來吧。
永琪哽咽着說道:我想哭卻哭不出來。
令貴妃道:哭不出來,就把眼淚嚥下去。
永琪依然哽咽,令貴妃說道:你不只是要自己死心,也要小燕子死心,否則,這事遲早是紙包不住火的。
永琪搖着頭,說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說罷,仰天一聲大喊:啊。
假如永琪的身世一旦被乾隆知曉,儲君之位必將不保,甚至株連九族,況且福倫也已經在乾隆面前失寵,乾隆會原諒這一家人嗎?又會給這個家族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得失之間,應該如何取捨?
還有弘瞻的條件,是堅持道義還是選擇妥協,也是一件考驗人的事情。
而江山和美人,當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又該如何抉擇?
江山和美人,兩者之間,最後永琪又會作何選擇呢?後文自有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