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揚州,此時的揚州碼頭,人頭攢動,鑼鼓喧天,揚州各級官員及當地紳商士賈早早地就在府尹大人的帶領下,分列兩廂,畢恭畢敬的在此迎候即將回鄉省親的準太子妃,這位準太子妃不是別人,正是揚州的秀女李思凡,很榮幸地成爲五阿哥永琪的王妃。
乾隆榮升永琪爲榮親王,這是有意要立五阿哥永琪爲太子,雖未正式公告天下,但在官場之中,早就心有靈犀了。
準太子妃回鄉省親,既是揚州的榮耀,也是揚州官場列位官員們心中的頭等大事。
將近午時,遠遠地看見一隊綵船沿江而下,碼頭上立時出現一陣騷動,大家都在口口相傳着:來了來了。
站立多時的官員們整一整衣冠,愈發顯得謙恭,大船漸漸靠近,落下帆布,早就有人搭好跳板,揚州府尹帶頭高呼:恭迎王妃回鄉省親,下官等在此恭迎多時了。
這時,門簾一動,走出一位貴婦打扮的女子,身材高挑,鵝蛋臉,穿金戴銀,裝扮精緻,身後跟着一些宮女,那女子輕啓朱脣,說道:列爲大人,我奉詔回鄉省親,讓大家辛苦了,都起來說話吧。
說罷,一擡手,畫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舉手投足之間,不失優雅。
這女子就是進京選秀卻又幸運成爲準太子妃的李思凡,此時的李思凡,已不是當時進京選秀時的李思凡了,言行舉止之間,優雅得體,得益於這一段時間在選秀中的學習和歷練,所以說,人總要在不斷學習和歷練中才能逐漸進步。
跟隨李思凡一起回來的還有孿生妹妹李思塵,思塵在姐姐思凡進京不久之後也被理親王派人接到王府住了一段時間,這次和思凡一同回來。
就在揚州官員們恭迎王妃的時候,遠遠地一條官船追着一條小船急速而來,官船上站滿了兵卒,手握刀槍,衝小船高喊着:停下,停下,再不停下就放箭了。
可喊了半天,那小船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官船上一位頭領模樣的人物大喊着:放箭。一時箭如雨下,只見從小船上有幾個人縱身跳進水裡,一會兒便不見了,那官船上頭領模樣的高呼:快圍住,別走了紅花會的人。
李思凡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皺起眉頭,那揚州府尹會意,衝着官船上高聲喊道:下官乃是揚州府尹,在此恭候王妃回鄉省親,船上的是哪位在此公幹?
接着便有人回覆道:卑職奉了嶽大帥的帥令,在此捉拿紅花會的匪首,不小心衝撞了榮王妃的大駕,還望恕罪。
這是府尹躬身說道:回王妃,是嶽大帥在此緝捕盜匪,不小心衝撞了王妃的大駕。
李思凡問道:是哪位嶽大帥?府尹回答道:是嶽鍾琪嶽大帥,奉當今聖上之命,剿滅紅花會。
李思凡沉吟了一會兒,這位嶽鍾琪嶽大帥,是岳飛的後世子孫,戰功赫赫,譽滿天下,此次奉諭統領南方諸省兵力一起會剿紅花會,紅花會自內亂之後,已是元氣大傷,朝廷趁此機會會剿。
李思凡正沉吟地時候,那大船已經近到眼前,下來幾個官兵,給李思凡和府尹請安,之後,要求上船搜索,李思凡面露不悅,府尹厲聲說道:這是王妃回鄉省親的寶船,豈能說搜就搜的?
那領頭地躬身說道:回大人,這些盜匪精通水性,若是乘亂躲進船上,對王妃也是不安全的,還望大人應允。
府尹還要拒絕,李思凡說道:*大人,就讓他們上去搜一搜吧。
府尹便不再堅持。
那領頭的將官一揮手,帶着一衆兵卒上船,由李思塵在前面引領,四下搜尋,寶船上下四層,雕廊畫棟,猶如一個可以移動的行宮,再往裡走,便是王妃的寢室,思塵說道:這裡面是寢室,你們就不能進去,我進去看一看就是了。
衆兵卒連聲說是,於是守在外面,思塵推門而入,她剛一進去,便有一隻手掩住了她的嘴,一個聲音在她耳畔說道:別出聲。
思塵一驚,一句話脫口而出:表哥。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表哥蕭劍,話說蕭劍爲何會在此處,然來紅花會自內訌之後,許多人負氣出走,以致元氣大傷,而朝廷認爲正是一舉剿滅的大好時機,於是乾隆任命嶽鍾琪率兵圍剿紅花會總舵,紅花會爲避其鋒芒,轉移地下,蕭劍更是朝廷要犯,自然對其窮追不捨。
這一天,蕭劍一時大意,泄露了身份,被追到此地,他也是誤打誤撞,從水裡潛入到大船上,躲在了寢室裡面。
思塵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表哥,她也多少知道表哥所從事的事情,思塵遇事可沒有姐姐鎮定,她張嘴想要說些什麼,蕭劍小聲說道:思塵,想法子把這些人打發走。
思塵稍作鎮定,說道:我儘量試試。
思塵假裝在裡面環視了一番,口中說道:哪裡有什麼人?
然後走出寢室,掩上房門,那領頭的附和着說道:二小姐說沒人,那就一定沒有人,我們這就去別的地方看一看。
於是一行人又四下看了看,最後什麼也沒發現,就來到船頭,正要撤去的時候,碼頭上一陣騷動,有人往騷動的地方看去,只見一大隊官兵簇擁着一個將官緩緩而來,爲首的將官五十上下,騎着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三縷長鬚灑在胸前,面色凝重,不怒自威。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嶽鍾琪,嶽鍾琪受乾隆委派,圍剿紅花會,帥帳就紮在揚州,聽手下來報,說發現匪首,嶽鍾琪立馬領着衆將官一同前來。
李思凡也是第一次看到嶽鍾琪,早聞其名,卻不見其人,揚州府尹看見嶽鍾琪,趕忙上前叩見,並向嶽鍾琪介紹道:下官等在此恭迎太子妃回鄉省親,不知嶽大帥來此是何公幹?
嶽鍾琪聽了府尹的一番介紹,知道了眼前這位衣着華麗的少婦就是準太子妃,不敢怠慢,趕緊上前叩見,客套一番之後,一旁頭領模樣的人上前參拜嶽鍾琪,嶽鍾琪問道:捉到匪首沒有?
那人小心翼翼地說道:回大帥,沒有。
嶽鍾琪雙眼一瞪,問道:爲什麼沒有?
那人戰戰兢兢地回道:那些匪徒跳到水裡,之後就不見了,下官懷疑他們會趁機潛入寶船裡藏起來,於是去裡面搜了一番,沒有發現。
嶽鍾琪又問道:都搜遍了嗎?那人道:都搜到了,就是臥室沒有進去。
嶽鍾琪環視周圍,說道:這裡江水湍急,而且岸上又有這麼多人看着,不會走得太遠,還得仔細搜一搜。
一旁的思塵說道:我看過了,沒有人。
她那語氣裡已是充滿了慌亂,眼睛不時地看着一旁的姐姐,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思凡看見妹妹這個樣子,心中疑惑,但想一想,也就有些明白了,也許他們口中所謂的匪首,大慨就是表哥了,表哥整天爲了反清復明四處奔走,只是偏巧不巧,竟會躲在自己的船上來。
嶽鍾琪目光如炬,閱人無數,這點小動作,哪裡瞞得過他的眼睛,於是說道:那些匪徒無惡不作,爲了王妃的安全着想,理應仔細再搜查一番。
那些手下趕緊附和,都說:大帥英明。
李思凡卻說道:嶽大帥,我妹妹說她已經看過了,沒有人,難道嶽大帥不相信嗎?
思塵在一旁附和着,嶽鍾琪道:王妃誤會了,王妃是千金之軀,若是有什麼閃失,不好向聖上交代。
一旁的府尹附和着,道:王妃,嶽大人所言極是呀。
李思凡把臉一沉,說道:我受命回鄉省親,誤了吉時,不太好吧。
府尹於是也附和道:嶽大帥,王妃所言甚是。
嶽鍾琪戰功赫赫,仗着資歷老,於是說道:本帥皇命在身,還請王妃見諒纔是。
李思凡亦把臉一繃,說道:調轉船頭,回去。
身份這個東西,此一時,彼一時。
嶽鍾琪雖身經百戰,封侯拜將,但此時面對的是奉命回鄉省親的準太子妃,衝撞不得,若她真的就這麼掉頭回去了,還是自己理虧,一旁的府尹趕緊和稀泥,打圓場,嶽鍾琪於是躬身說道:是本帥一時心急,還望王妃見諒,王妃既然是奉命省親,還是不要誤了時辰,請王妃早些上岸。
李思凡也不想節外生枝,於是順坡下驢,說道:嶽大人忠心爲國,早已是天下皆知,我只是個小女子,還望大帥見諒纔是。
一旁的府尹兩邊鞠躬,生怕得罪了任何一方,自己頭上烏紗不保。
這揚州府尹新來乍到,走馬上任纔不久,前任因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已經東窗事發,發配到邊疆去了。
揚州因乾隆數次南巡,百業聚集於此,一時空前繁榮,地價也隨之飛漲,而官府一味地變着法子刮地皮,撈好處,百姓們只好望房興嘆,苦不堪言。
新府尹上任伊時,便遇上了迎接太子妃回鄉省親這般大事,千般小心,萬般留意,偏偏還是出了意外,他一個小小的知府,無論是太子妃還是嶽鍾琪,哪一個都得罪不起,好在風波終於平息了下來,可知府大人的腦門子卻是一頭冷汗,不禁摸着自己的烏紗帽,在心裡暗暗說道:好險。
王妃在府尹的引領下緩緩前行,沿途擠滿了圍觀的百姓,出自揚州的秀女成了王妃,老百姓既稀奇也覺得榮耀,於是都想一睹這位準太子妃的尊榮,儘管太子一位還未正式宣佈,可官場乃至民間,已經是心口不宣了。
以前的李思凡,現在的準太子妃,看着沿途的盛況,想起曾經的窘迫以及如今的榮耀,感慨萬千,眼看着離家的路越來越近,可沿途的變化卻是令她不敢相信,這哪裡還是以前那條蜿蜒不平的坑窪小路,一條筆直的大道直通老屋。
老屋近在眼前,依然如舊,可旁邊卻是豎起了一棟高樓,雕廊畫棟,金碧輝煌,李思凡的媽媽和他那發了神經的弟弟早早地等在門口,也不知哪裡就冒出來一大堆貴婦小姐,擠在一起,圍在李思凡的媽媽李夫人的左右,唯恐千里迢迢回鄉省親的太子妃看不見這衆星捧月的一幕似的,李夫人換上了一身華麗的新衣,站在正中,旁邊的婦人們殷勤地奉承着,生怕落在別人的後面。
這些都是揚州城裡達官貴人們的夫人小姐,平常被人奉承着,今天都陪着笑臉來奉承起別人來,李夫人出身官宦人家,一舉一動,十分得體,自從女兒去參加選秀女,官府便開始多方照顧,後來女兒傳言被理親王認作了乾女兒,這從不上門的知府大人破天荒地親臨寒舍,又是送錢,又是送米,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並一再承諾要安置好李家的生計,而好事纔剛剛開始,之後便是李思凡選上秀女,還成爲王妃,這知府大人一天要來好幾次,許不完的承諾,說不完的好話,讓人覺得死了都幸福。
後來又傳來女兒奉旨回鄉省親的消息,知府大人便開始發下告示,要在李家老屋原址的旁邊建造行宮,這老屋本來被李參將的兒子賣掉,是官府出錢又買了回來,而老屋還被保護起來以供人瞻仰。
告示一下,便開始動工建造,在知府大人的親自監督之下,一棟金碧輝煌的高樓拔地而起。
榮王妃在揚州官員們的簇擁之下,來到行宮,遠遠地就看見媽媽站在門前,被一羣一羣夫人小姐簇着,李思凡現在的身份不一樣了,母親要給女兒下跪行禮了,榮歸故里,免不了觸景生情,爲了配合現場氣氛,那些夫人小姐們也拼命地擠點眼淚出來。
一旁的大男人們看着時候差不多了,便找出各種理由勸解一番,然後大家破淚爲笑,一掃先前的苦楚,氣氛一下子歡悅了起來。
衆人一起往行宮裡去,大家簇擁着王妃,說說笑笑,這時,遠遠地有人喊道:太子妃在嗎?我們也來見見太子妃。
李思凡聽得耳熟,回頭看時,只見一羣人正朝着這邊張望,那知府早就一個箭步的來到近前,指着這些人說道:什麼太子妃?胡說八道,走走走。
其中一位年歲稍長的老者說道:是小的們說錯了,大人有所不知,這王妃是我們的鄰居,我們是打小看着她長大的,我們這是來道喜來了。
旁邊站着的人也一起點頭說是。
知府一甩手,衝維持現場的士兵說道:都是些什麼人?快點趕走。
這些人開始高聲喊叫,李思凡認出了這都是以前的左右鄰居,李夫人也在一旁說道:都是以前的鄰居,是來道喜的。
李思凡示意妹妹去告訴知府,讓他們進來,妹妹思塵便去了,不一時,那些人一起前來,手裡拿着各種各樣的東西,有拿着雞蛋的,有提着活雞的,有拿土特產的,形形**,有些雞還在咕咕地叫,大家一起上前,有叫名字的,有叫太子妃的,有人憋了半天,啥也沒叫出來,大家用各種各樣的詞句道喜,李思凡看到以前的左鄰右舍一起來看自己,自然也是高興,於是說道:各位鄉親的心意我心領了,這些東西你們都拿回去吧。
那些人還要堅持,可看着似乎也什麼都不缺,便不再堅持了,李思凡邀請大家一起去行宮坐一坐,那些人只是搖手,表示心領了,其實是大家都覺得自己衣着儉樸,不適宜大場面。
李思凡也就不堅持了,就在大家要離去的時候,其中一個人猶猶豫豫地說道:思凡呀,不,不,王妃,你現在是我們揚州的驕傲,也是我們大家的榮耀,我們這裡也出了一個王妃,是多麼榮耀的一件事情,只是你還不知道,爲了迎接你回鄉,知府大人要建造行宮,我們這些左鄰右舍卻受苦了,我們的房子被強拆,沒有得到合理的賠償,以前的房子雖然破舊,但還是能夠擋風避雨,可如今的房價高得嚇人,好多人都沒有地方可住,你能幫幫我們嗎?。
其餘的人也跟着附和,強拆強建,已是見怪不怪的事情了, 一旁的知府臉色甚是難看,若非王妃在場,他早就要發作了,也許是理屈詞窮,也許是奇談怪論,知府大聲說道:房價居高不下,能怪官府嗎?那全是因爲丈母孃所致。
有人小聲嘀咕道:根本就是蛇鼠一窩,還好意思大放厥詞。
知府道:趕緊散了,否則按聚衆滋事罪論處。
那些人不敢多言,便悻悻離去。
知府大人殷切地請太子妃下榻行宮,而李思凡卻是再也高興不起來,等到這些老爺太太們離去後,一家人才抱頭痛哭,訴說離別之苦。
勞累了一天之後,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妹妹思塵留下來和思凡一起睡,她們姐妹倆很久沒有睡在一起了,兩人躺在牀上,說了一會兒話,思塵忽然說道:姐,現在住着高樓大廈,可我還是覺得以前的日子踏實些,那時雖然苦了一些,但心裡面很踏實,姐,我真的好擔心,好害怕,你說我們的事情會不會被人知道呢?
這時思凡說道:妹妹,別瞎想了,沒人會知道的,現在不是很好嘛?爲什麼還要懷念以前的日子呢?早點睡吧,已經很晚了。
接下來誰也沒有說什麼,夜,出奇的平靜。
閒言勿絮,卻說李思凡的弟弟李思名,曾經因爲受到刺激,一段時間內神志不清,時不時發作,經過調養之後,漸漸恢復正常,已經和常人無異了。
這一天,李思名正在街頭閒逛,此處稍顯偏僻,行人稀少,忽然聽得有人喊道:抓小偷,抓小偷。
只見不遠處,一人飛奔而去,後面一胖子緊緊追趕,並高聲呼喊,李思名年輕氣盛,就追趕過去,一把將小偷按倒在地,那人扔下東西,掙脫而去。
李思名還要追趕,那胖子已至跟前,氣喘吁吁地說道:謝謝兄臺出手幫助,感謝感謝。邊說邊鞠躬,又道:算了,東西沒丟就好了。
李思名看那胖子,三十左右,衣着華麗,手裡還拿着一把摺扇,便道:舉手之勞罷了。
胖子道:兄臺,你我一見如故,你又出手相助,不如由我做東,咱們去喝一杯,如何?
李思名雖自幼家貧,卻喜歡結交酒肉朋友,一副公子哥的習氣,他礙於情面,卻經不住胖子的一套說辭,腳就情不自禁地隨他而去了。
兩人就近尋了一家酒店,胖子自報家門,卻是來頭不小,這胖子自己沒什麼不得了,可他老爸不得了,乃是大將軍嶽鍾琪。
閒談之中,也許是炫耀,李思名有意無意說出自己姐姐的身份,乃是回鄉省親的王妃,胖子表示羨慕不已,各種恭維奉承,李思名不禁飄飄然,兩人相談甚歡,以兄弟相稱,一來二去,就形影不離。
某一天,胖子說道,自己閒暇之餘,就做點買賣,主要就是囤積一些土地,待價而沽,不如大家合夥,把生意做大,李思名錶示自己沒有本錢,胖子哈哈一笑道:咱倆兄弟之間,不分彼此,我新近成立了一家拆遷處,專職房屋拆遷,你來當老闆,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李思名道:這怎麼行呢?我可是從沒幹過,一竅不通。
胖子道:兄弟,你掛名就是,具體事務交給大哥去辦,你就坐等分成吧。
李思名道:無功不受祿,這可使不得。
胖子道:跟我客氣了不是?還當我是不是兄弟?說實話,大哥日後還要多多仰仗兄弟你了。
李思名茫然道:這?
胖子笑道:兄弟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以令姐現在的身份,將來或許就是皇后娘娘,到那時,你就是國舅爺了,到時可不要忘了大哥就是。
李思名天性之中,就是名利之徒,一生爲名利所左右,此時雖心中忐忑,但經不住胖子的一番奉承,終究還是答應了下來,胖子大喜,吩咐上菜,於酣暢淋漓之時,在酒桌上便把所有的文件都簽字畫押,一切顧慮,早就忘在了九霄雲外。
這胖子的確是嶽鍾琪最小的兒子嶽濬,一味吃喝玩樂,藉着父親的名號,名爲經商,實則囤積居奇,大肆倒賣土地,不要以爲只有現代纔有人大肆倒賣土地,囤積居奇,其實古代也早就有了,凡有利可圖就一定有人會去做,古代基本是民間買賣,現代是升級版本了。
嶽濬此舉可是別有用心,他早就把李思名調查的一清二楚了,他故意設下失竊圈套,就是爲了接近李思名,然後藉機把他拉進自己的懷抱,他的目的不是李思名,而是他姐姐所擁有的能量,恰恰李思名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名利之徒,三言兩語,就入人圈套。
放下此處不提。
話說有一天,李家人正在行宮內閒聊,耳畔傳來一陣吵嚷的聲音,思凡問一旁的侍女道:外面吵吵嚷嚷的,怎麼回事?
侍女去而復返,回來說道:昨天夜裡,一對上了年齡的老夫妻,趁着外面的哨兵不注意,在行宮的門口對面上吊了。
思凡一驚,問道:爲什麼?侍女說道:聽議論的人說,這老夫妻的房子被人強拆了,兩人去府衙理論,結果被府衙的人訓斥了一番,想不開,就上吊了。
思凡聽了,心裡越發難過。
百姓們聚在行宮的周圍,議論紛紛,揚州知府聞訊領着人馬,氣勢洶洶地趕來,走得快的,記下像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走得慢的,只要是在現場的,不管是走路的還是看熱鬧的,都押在一起準備一併帶走。
這時,有人喊道:慢着。
喊話的正是思塵,王妃李思凡緊隨其後,揚州知府忙道:王妃有何吩咐?
思凡道:*大人,這些都是我從前的左鄰右舍,他們都是好人,只因一時的衝動,纔有此舉動,還望*大人網開一面,不要爲難他們,我這裡有些銀兩,拜託*大人拿出一部分作爲撫卹金,剩下的分發給每一戶人家,讓他們好度過難關。
又轉身向在場的衆人說道:各位父老,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雖然不多,還望各位父老不要衝動,一定要相信官府,最終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答覆的,大家還是散了吧。
衆人雖不情願,但也不敢久留,便陸續散去,不提。
但事情卻並未因此了結,這些人多是普通百姓,基本無權無勢,只是其中有一人的親戚在朝中爲官,還是在要害部門都察院供職,都察院的職責就是糾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部及一應不公不法等事,爲天子耳目風紀之司,直達天聽,總而言之,對於政事得失,軍民利病,皆得直言不諱,朝有大政,可以預議。
這件事情就這麼一下子傳到天子那裡,天子過問,很快都察院就派人下來覈查,一查下去,終於查清楚了,強拆確有其事,強拆處的老闆就是李思名。
都察院奉命行事,不敢怠慢,此番大難臨頭,各人保命要緊,嶽濬撇得一乾二淨,李思名卻是有口難言,被都察院的人揪住不放。
不得已,李思名報出姐姐名號,希望以此脫身,但又談何容易,都察院糾察天下,上至天子,下至百官,天子面前,尚能直言不諱,若因此而捨命,還能落得青史留名,況且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都察院不敢徇私,但也不敢輕視,於是一番商量之後,便由此次的主事官許大人隨同李思名一起登門去叩見王妃。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本來一家人歡歡喜喜,偏偏不爭氣的李思名又惹出此禍事,李思名任由家人百般數落唾罵,只是跪地懇求姐姐搭救,隨同的許大人看不下去,就說道:王妃,下官也認爲令弟只是被人所利用,只是現在並無有利的實證可以爲其脫罪,況且現在輿情沸騰,下官職小官卑,不能擅自做主,下官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延遲三日,若三日之後,還不能拿出可以脫罪的證據,下官就只能依法辦事,還望王妃明鑑。
這已經是許大人職權之內所能做的最大寬限了,李思凡知他所言非虛,便說道:謝謝徐大人了。
那許大人起身告辭,李家人送至門口,不提。
待許 大人走後,一家人抱頭痛哭,李思名哭道:姐姐,我是被人利用,你要是不想辦法救我,我就死定了,少說也要坐十年八年的牢,家裡就我一個男丁,我還沒成親,萬一不測,我們李家就要斷後了,你就眼睜睜地看着我們李家斷後嗎?
李夫人此時也跪下來說道:思凡,以你現在的身份,你就想個法子救救你弟弟吧。
李思凡道:娘,你們快起來,你們有所不知,女人干政,乃宮中大忌。
李思名道:你可以去和姐夫商量一下,我是他的小舅子,他難道就不能出手相助嗎?
李夫人亦道:你弟弟說得沒錯?你就幫幫他吧。
思塵道:你們不要再去爲難姐姐了。
思明道:二姐,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你就心裡好過了?
思塵被噎得不知怎麼說,一跺腳,坐在一旁獨自流淚。
這時,思凡扭過身,慢慢地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瞞你們了,思名,我和你姐夫一直分房而睡,我沒臉去求他辦事,你懂嗎?
說罷,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
這倒是頭一次聽說,李夫人和李思名都驚呆了,李夫人沉默不言,李思名捶胸跺足,道:完了完了,我這回是死定了,老天爺,你究竟長沒長眼睛了。
李思凡回到自己的臥室,閉門不出,大廳上不斷傳來李思名的各種折騰,她感到心力交瘁,就這麼斜躺在牀頭,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肚子一陣難受,胃裡翻江倒海,她強撐着打開房門,思塵看她神色異樣,便問道:姐姐,你怎麼了?
思凡道:我想吐。
思塵於是喊道:快取痰盂來,姐姐要吐了。
於是,侍女取了痰盂來,一陣手忙腳亂之後,思凡才平靜下來,李夫人吩咐去請大夫,卻被思凡拒絕,她微弱地說道:不要請大夫過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夫人道:你臉色蠟黃,不請大夫怎麼行?
思凡道:你們都出去,讓我靜一靜吧。
李夫人嘆了一口氣,愁容滿面地拜拜手,示意大家都出去,李思名還在那裡折騰,李夫人忍無可忍,呵斥道:你姐姐都這樣了,你還鬧騰,禍是你自己闖下的,你自己闖下來的禍,男子漢大丈夫,就該自己去承擔,只會在家裡鬧騰,算什麼本事?
李思名看老孃發火了,欲言又止,思塵於是上前拉着他,說道:走,咱們去外面轉轉去。
思名被連拉帶拽出了們,李夫人長嘆一口氣,坐在桌前暗自神傷。
三日期限,轉瞬即至,就在第三日的晚上,李家一家人正在惆悵不已,這時,有下人匆匆來到前廳,說道:稟報王妃,外面有人求見。
並遞上一封信函,李思凡展開一看,不禁脫口說道:是乾爹來了。
李思凡快步走到門外,果然是理親王,後面跟着幾個隨從,思凡上前行禮,道:女兒見過父王,父王爲何不事前通知一聲?就突然到訪?
理親王扶起李思凡,道:此處不是說話處,咱們去裡面詳談。
於是,一行人去到屋內,屏退左右,大堂之上,就只有理親王和思凡兩人。
思凡道:父王,這裡四下無人,父王但說無妨。
理親王臉色陰鬱,背對着思凡道:父王不辭辛苦,千里迢迢而來,是爲了重要的事而來?
思凡道:父王,究竟是什麼事?
理親王道:父王攤上事情了,現在形勢對爲父及其不利。
思凡一驚,道:父王,快說來聽聽。
理親王於是便把京城了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起因乃是科考舞弊,可挖起蘿蔔帶出泥,現在聖上是一查到底。
理親王道:其他事情,父王想辦法一一化解,只是一事,甚爲迫切。
思凡道:父王何不明說了?
理親王道:此時此刻,父王也顧不得了,那就是你肚子中的孩子,不能留下。
思凡大驚,道:爲什麼?
理親王道:女兒,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局面不一樣了,這個孩子留着只會是後患無窮,當斷不斷,必受其亂,爲父也是爲了你好。
思凡的眼淚一下子溢了出來,她哽咽着說道:父王,我什麼都聽你的,可這個孩子是我的希望,如果這個孩子生下來,永琪也許就會回心轉意,如果這個孩子沒了,就什麼希望也沒有了。
理親王壓低聲音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歷嗎?你再聽爲父一次,爲父是不會害你的。
李思凡道:父王,這件事情,不會有人知道的,不要啊。
理親王臉色一變,道:爲父此來,還有一件事親,爲父已經瞭解了,知道你弟弟是被人利用,你放心,嶽鍾琪他兒子的那些勾當,爲父手裡有他爲非作歹的證據,你弟弟他是冤枉的,只要你答應爲父,爲父也答應你,保你弟弟平安無事,怎樣?
李思凡半晌無語,爲了他這個弟弟,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理親王見勢,從懷中掏出一包藥來,說道:這是墮胎藥,你吃下去,就一了百了啦。
李思凡接過來,有如千斤重擔,理親王心有不忍,道:事已至此,不是爲父逼迫與你,實在是沒有辦法,我心中不忍,勝你十倍。
說罷,話語哽咽,泣不成聲。
不提。
因爲有了理親王的參與,案情發生逆轉,各種不利於嶽濬的證據被一一揭發出來,形式對嶽濬不利。
話說這一天,嶽鍾琪召來家人及左右,逼問之下,嶽濬纔將這些年以來的所作所爲和盤托出,嶽鍾琪氣得鬚髮皆顫,從牆上取下寶劍,要斬殺小兒,一家人死死地拉住。
小兒子自小被嬌慣了,這時還不知死活地說道:父親,你爲官幾十年,戰功赫赫,勞苦功高,可你得到了什麼?兩袖清風,你再看看其他人,就算是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官,有幾個不是往自己身上撈好處的,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我不過是賺取一點差價而已。
嶽鍾琪氣呼呼地說道:說得好聽,這那裡是賺取一點差價,分明就是囤積居奇,爲虎作倀,都怪爲父一心撲在帶兵打仗上,纔會對你疏於教導,以至會有今日。
小兒子不服地說道:爹你就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地價房價全國都在上漲,是我一人之力嗎?我不過是順勢而爲,賺點罷了,又哪裡錯了?
嶽鍾琪大怒,一拍桌子,說道:爲父我一輩子出生入死,南征北戰,爲的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可以安居樂業,你竟敢借爲父之名,逆子,爲父殺了你。
正說着,這時外面傳報:老夫人來了。
嶽鍾琪趕緊起身迎接,這老夫人便是嶽鍾琪的老孃,七八十歲了,住在老家頤養天年,怎麼就來了呢?
然來,是小兒子見勢不妙,暗中告訴自己的母親,也就是嶽鍾琪的夫人,嶽夫人自知勸不過丈夫,暗中讓人去鄉下接來老夫人,嶽鍾琪極爲孝順,而老夫人最爲鍾愛小孫子,有老夫人求情,嶽鍾琪不敢不從。
嶽鍾琪不敢違背母命,長嘆一聲,道:明日你自去府衙投案自首,說明自己的罪過,聽從發落,我是絕不徇私的。
說罷,扔掉長劍,掉頭而去。
大義滅親沒有那麼容易辦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