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言勿絮,蕭劍和思凡往回走,剛進院門,便從牆根下涌出一大批衙役,手拿刀槍,朝着蕭劍步步逼近,思凡嚇得花容失色,蕭劍問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一個爲首的人一揮手,說道:出人命案子了,快跟我們走一趟吧。
蕭劍道:什麼人命案子?那爲首的說道:我們府衙的文書死了,知府大人命我等前來捉拿疑兇,快束手就擒吧,免得動刀動槍。
蕭劍記起來了,上一次的確是踢了一個前來強拆的府衙文書,怎麼就死了呢? 蕭劍甚是納悶,可那些人言之鑿鑿,於是說道:我隨你們去便是,跟其他人無關。
思凡在一旁無不擔心地說道:表哥,你不能去。蕭劍安慰她道:不用擔心,我隨他們去一趟,沒事的。
說罷,蕭劍隨那些官兵離去。
話說蕭劍被帶走後,才知道同時被抓的還有當時在場許多拆遷戶,濟濟一堂,知府一拍驚堂木,兩邊衙役高喊:威武。
便已有一些百姓癱軟在地了,知府歷聲問道:你們這些刁民,聚衆抗法,打死公職人員,還不快快如實招來,免得受皮肉之苦。
人命關天,誰敢隨便承認,唯有抵死推脫,可知府大人哪裡肯聽,一拍桌案,吩咐道:大刑伺候。
接着便有人擡來刑具,往公堂上一放,看着都嚇人。
那知府道:給一干疑犯上刑。於是幾個衙役上前,先把幾個百姓上了夾棍,兩邊一用力,這些百姓便受不了啦,這個說:我只是踢了幾腳。那個說:我就是遞了根棍子,沒動手。還有人說:我就是看了一下熱鬧。知府大怒,呵斥道:你們這些賤骨頭,還要嘴硬,到底是誰,還不快點招認。
知府一發怒,下面的衙役更加賣力,一時堂上慘叫聲不斷,這時只聽一人大聲說道:住手,人是我打的,跟他們無關,把他們放了吧。
這發話的人,便是蕭劍,一旁的百姓說道:不能招呀。 那知府一捋鬍鬚,說道:好,本官就答應你,把這些無關的人放了。又吩咐衙役道:給這囚犯戴上枷鎖。蕭劍站立不動,任由他們戴枷鎖,上鐐銬。
蕭劍被收監,思凡前來探監,哭着說道:表哥,你怎麼那麼傻?蕭劍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總得有人出來承擔。思凡道:那爲什麼一定是你呢?蕭劍一時也無言以對,最後,思凡哭着走了。
幾天之後,官府來人封門,李夫人她們被強行推出了門外,一家人眼看又要流落街頭了,以前居住的老屋早就被李參將那不成器的兒子變賣了,正在這時,李思明來了,說道:媽,妹妹,我現在有新房子了,不用擔心沒地方可去了。李夫人疑惑地問道:你哪來的錢買新房子?思明道:媽,我表現好,上面表揚我,發了一套福利房子給我。
李夫人還是有些疑惑,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思明道:媽,我騙你幹嘛。李夫人嘆道:還是當官好呀,這才幾天時間,就分到住房了。
思明的新房子位於城中心,價值不菲,這下一家人不用擔心沒有地方住了。
有了新房子,自然要裝飾一番,於是思明便家裡外面兩頭忙,好不容易忙完了,看着裝飾一新的新居,思明心裡樂開了花,有了新房子之後,女朋友的父母終於同意了這門婚事,新居落成之後,擇了一個吉日,思明請來親朋好友,左鄰右舍,弄了一個新居慶典,放了好些鞭炮,前來祝賀的還有一些同僚及下屬,思明的嘴巴笑得合不攏了。
他們一家人最大的願望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房子,不必看人家的臉色,一家人舒舒服服地住在一起,這個夢終於實現了。
正當客人們都來得差不多了,就要開席的時候,這時走來兩個乞丐,髒兮兮的,坐在門口,嘴裡胡亂地說着:沒天理,沒天理呀。
倆個乞丐坐在人家門口喊着:沒天理。來來往往的人甚是奇怪,也有當他們就是個神經病的,指指點點的,當成熱鬧看。
他們喊了一會兒,驚動了裡面的人,思名走出來一看,見是倆個乞丐,甚是噁心,不過今天高興,隨手賞了幾個小錢,讓他倆去一邊喊去。
那兩乞丐得了錢,嫌少不走,思明有些惱火,說道:滾,滾,滾。那乞丐陰陽怪氣地說道:好大的火氣,你可還記得柳樹渡口,烏篷船上所做的勾當嗎?
這話外人聽不明白,可思明聽在耳中,卻是心頭大震,他可是在這裡犯下了一樁人命案子,本以爲無人知曉,可這乞丐怎麼會知道呢?
思名雖心中震動,但也不會輕易承認,便故作鎮定地說道:我聽不明白你們在胡說些什麼。
說罷,便要往屋裡走,那乞丐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們兄弟倆無以爲家,天爲蓋,地爲牀,那天卻被我們看見一樁別人不想被看見的事情。
話未說完,思明便手一揮,說道:別說了。那乞丐道:不說也行,我們兄弟就討幾個錢用用,你看着給吧。
思明無奈,取出一些銀兩,可那兩乞丐嫌少,思明道:我也沒錢。乞丐道:你騙誰呢,沒錢,沒錢你能買這麼大的房子?說着,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思明心裡害怕,便又去家裡拿了一些銀子,那兩乞丐放在手裡掂了掂,說道:先就這麼多吧,以後再來。
說完,去對面小店喝酒去了,思明一下癱坐在地上,許久站不起來。
自此之後,三天兩頭有人在門口喊着:沒天理,沒天理。
李思名被人三天兩頭敲竹槓,已是心身俱疲,這一天,未來的丈母孃和女友又來了,丈母孃是個胖女人,對着新房子及新傢俱挑三揀四,思名被人勒索,已是東拼西湊,借了不少外債,爲了能把婚事辦了,只能是忍氣吞聲,唯唯諾諾,可丈母孃一再冷嘲熱諷,女友也跟着胡攪蠻纏,李思明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口,難受之極。
思名幾近懇求地說道:岳母大人,我最近手頭緊,過一段時間好不好?
話未說完,丈母孃毫無商量地說道:我不管,這是你的事,不按我們說的辦,這婚就別結了。思明看着女友,希望她能說點好話,可女友的臉沉得比丈母孃還難看,思明蠕動着嘴脣,話還未出口,丈母孃面無表情地挽着女友的手,說道:走,這麼沒用的男人,還能指望他將來給我們養老送終嗎?這婚我看還是別結了。
思名終於忍無可忍,喊道:你們到底要怎樣纔算滿意?見女友不說話,他上前抓住女友的手問道:難道你真的要嫁給城南的張屠夫嗎?他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
一旁的丈母孃陰陽怪氣地說道:人家在城裡可是有好幾套房子,還有存款,幾輩子也吃不完,你有什麼?
思名憤怒了,大聲說道:滾,你們給我滾。丈母孃一甩手,拉着女友往外走,嘴裡還嘟嚕着:什麼東西,不就是個**養的。
聲音雖小,卻是字字入耳,思明的心猛地像被人用刀戳了一下,他大吼道:你說什麼?那胖女人依然不知死活地說道:說你是**養的,怎麼樣?
思名的眼裡像是在往外冒火,衝進廚房,抄起一把菜刀,發了瘋似地朝那胖女人身上砍去,胖女人跌坐在地,慘叫連連,一旁的女友尖叫不已,思明瞪一眼女友,那女友見勢不妙,便往外面跑,一面跑一面喊救命,這時,兩個乞丐聞聲而來,邊走邊自言自語道:什麼事,什麼事,看看去。
待近前,卻是李思名拿着菜刀在後面追一個女孩子,兩乞丐見勢不妙,掉頭要走,走的慢了,被李思名從後面追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李思名掄起菜刀一陣亂砍,一人已經趴下不動,另外一人跪在地上求饒,此時的李思名一身血污,滿臉憎獰,拿着菜刀朝跪在地上的乞丐喊道:去死吧。一刀下去,那乞丐慘叫一聲,李思明越發的興奮,一刀又一刀。
李思明砍了一陣,卻看見女友趴在不遠處的地上,抱着肚子,大聲哼吟着,身子下面下一邊殷紅,李思名愣愣地看了一會兒之後,把菜刀一扔,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人高喊道:瘋了,瘋了,這人瘋了。
因爲房子,李思名發瘋了,被丈母孃逼瘋了,女友流產了,丈母孃半身不遂,兩個乞丐半死不活,再也不能去人家門口喊:沒天理。
外加李參將那早已經身亡的不成器的兒子,起因都跟房子有關,這房子何罪之有?都是人在作孽。
李思明因爲發瘋,免於刑罰,卻丟掉了官職,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債主們拿着欠條紛紛找上門來,李夫人一家不得不變賣房產還債,還清欠債之後,已是所剩無幾,只好搬到外面租住。
李思明受此打擊之後,時而正常,時而荒唐,左鄰右舍避而遠之。
不提。
話說簫劍被羈押的這段時間裡,也把自己的過往回憶了一番,除了失敗還是失敗,母親臨終前告訴他要爲父報仇,結果卻發現整個事情遠非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本以爲乾隆便是殺害父母的元兇,卻原來早就有人出賣父親在前,反清復明也許就是一個口號而已,黨同伐異,爭權奪利纔是真本質。
有心認親,卻發現妹妹已經認賊作父了,世事就是這麼難以預料。
有心做一番事業,卻是人心難測,各懷心事。
想要重整祖業,不想卻落下個牢獄之災,想想也覺得好笑,想笑卻笑不出來。
這一天,牢房外面有人喊道:有人來探監了。
因爲羈押期間不許探監,已經許久沒有人來探視了,這一次來的是表妹思凡,思凡帶來了酒菜,蕭劍席地而坐,思凡替他斟酒,蕭劍連乾幾杯,讚道:真是好酒。
思凡又滿斟了一杯,說道:表哥,這時上好的女兒紅,你多喝一點吧。蕭劍聽她聲音裡有些異樣,便問道:思凡,你怎麼了?思凡道:沒什麼。蕭劍放下酒杯,說道:你一定有事瞞着我,對了,這段時間,家裡都還好嗎?思凡低下頭,哽咽着說道:表哥,我也許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你了。
蕭劍一驚,問她爲什麼,思凡道:我要去京城參加選秀女了。蕭劍道:你要去選秀女?思凡道:是的。蕭劍道:你的年齡可是超過了的?
李參將出身漢軍正白旗,官居三品,若有嫡女,按規定,是一定要參加選秀的,李夫人本是小妾,被扶正的時候,思凡的確超出了選秀的年齡,其實是不需要去參加選秀的。
思凡卻道:我的年齡是超過了一些,可還是可以通融的。蕭劍道:你真的是自願的嗎?一入宮門深似海,你知道嗎?
思凡於是把家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又說道:媽媽臥牀不起,弟弟經常往外面跑,妹妹在家照顧他們,家裡已經這個樣子了,思名是家裡唯一的男丁,將來還要傳承香火,可他現在這個樣子,哪裡會有女孩子上門,我是姐姐,我要是選上秀女,興許還有一些希望。
聽完這些,蕭劍心裡也是十分難受,可自己現在攤上官司,身陷囹圄,於是說道:表妹,我有些朋友,你可以去找他們。
思凡聽後,說道:表哥,我也想明白了,求人不如靠自己,人終究還是要靠自己的。
蕭劍看她心意已決,知道再說什麼也是沒用,卻又真的爲她的將來擔心,只得說道:從今以後,表哥只怕不能保護你了,你自己要好自爲之,自己的路自己要走好,知道嗎?思凡點頭,說道:表哥,我知道了。
之後便是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之後,思凡說道:表哥,你知道嗎?我自小就有一個想法,就是有一天戴着鳳冠霞帔,成爲你的新娘子。
蕭劍聽了,說道:別說了。思凡忽然又說道:表哥,你能抱我一下嗎?蕭劍看着表妹,點了一下頭,思凡倚靠了過來,蕭劍把她攬在懷裡,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