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放下這段歷史不提,遊玩了一陣之後,便上岸了,不提。
話說永琪小燕子,紫薇,爾康四人有一天相約一起去遊覽揚州名勝,觀音山。
揚州觀音山位於蜀崗東峰,因其地勢在揚州最高,登觀音山,江淮南北,盡收眼底,實在是個旅遊觀光的好去處,古樹蔽日,殿宇參差,山道曲折幽深,蜿蜒而陡峭。山上有圓通寶殿、迷樓、紫竹林、上苑等建築,這裡的樹林叫“雲林”,此處的池塘爲“天池”,此處的樓爲“摘星樓”。
這一日,天高氣爽,不多時便來到山下,觀音山山勢不高,紅牆高聳、山廟一體,雖處在鬧市,卻鬧中取靜,自是另有一番樂趣,山道曲折逶迤,崎嶇不平,拾級而上,走來十分費力,道路兩旁城牆壁壘,因而有“小長城”之譽。
約莫走了半個多時辰,路邊有塊空曠處,四人便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正閒談着,從山上匆匆走下一名道童,約有十二三歲的模樣,邊走邊擦眼淚,問後方知,這道童是山上三教庵的,師父今天下山了,不在庵裡,卻不知從哪裡來了個瘋道士,揚言要燒寺打人,小道童一害怕,便抹着眼淚下山找師父去。
聽道童如此一說,都道:走,看看去!,行不多時,便見一庵,正是三教庵,門上貼着一副對聯,上聯是:三教同體,何分釋道何分儒,下聯是:四大皆空,誰是主人誰是客。那道童道:你門先在外面等着,我進去看他在不在。說罷,進庵,四人便等在外面,門前有株桃花樹,繁花朵朵,甚是好看,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燕子摘下一朵,插在頭上,取出隨身攜帶的鏡子,左右端詳。
正看着,聽得有人高聲唱道:小靚妹,照鏡子,插紅花,舔嘴脣—不見得!,猶其是最後面一個字,尾音拖得特別長,以示取笑。看時,從牆角處的茅廁裡閃出一名邋里邋遢的老道士,花白鬍須,一身道袍,背後斜插着一口寶劍,身材高大,滿面風塵,一臉地玩世不恭,一隻手在屁股後面抓抓撓撓,正衝着小燕子笑。
小燕子見這老道士取笑自己,回敬道:老道士,上茅房,拉黑屎,吮手指,實在摳!,那老道笑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小燕子亦道:好一個灰不溜秋的老雜毛!
老道士氣得直吹鬍子。
爾康上前問道:請問這位道長仙鄉何處?在哪座道觀修行?老道怪眼一瞪,道:貧道行走江湖,四海爲家。聽他說話的口氣,不僧不俗,穿衣不倫不類,一開口卻是氣勢逼人,爾康又問道:聽說有位道長揚言要燒寺打人,莫非便是閣下?
那道人怪眼一翻,道:正是!永琪也說道:不知什麼地方得罪了道長不成?紫薇亦道:這三教庵己不知享受煙火多少年了,僧道本是一家,道長這是因爲什麼呢?老道連說:非也!非也!貧道不曾出家,只是穿不慣這外人的衣服,才穿起了這身道袍,這同門之說,無從說起!一旁的小燕子問道:既然不是道士,幹嘛一口一個貧道,貧道呢?那老道笑着說道:叫得順口,改不過來了!大家一時不知這老道究竟爲何要打道人,燒庵堂。
老道反問道:你們可知道這三教庵理供奉的是哪幾位?,紫薇道:佛祖釋迦牟尼,道德天尊太上老君,萬世師表孔聖人!那道人道:不錯!但你們可知道?三教同源,誰說是這樣的?儒道相斥,道不同不相爲謀,把李老君和孔聖人放在一起,這裡的道人該不該打?而且孔聖人是不進佛門的?你們又知道嗎?
永琪,紫薇,爾康,面面相愕,這又是誰說的?
老道想必他們也不知道,便來精神了,說道:這孔聖人不進佛門可是有來歷的,相傳,佛祖當年四處傳道,半道上遇見孔夫子,心想:世人本多信佛,自有孔丘之後,便改信儒教,今日相逢,正好羞辱他一番,出一出肚子裡的悶氣。於是,二人打賭,約定誰輸了,便由對方在他的額上彈一下。佛祖先說道:世人都說你孔夫子學問大,我便寫個字,看你認不認得!,於是寫了個射箭的射字,孔夫子一看,心想:這禿驢,當我是小學生,我若說是射字,怎顯得出我的學問!,便說道:這是高矮的矮字!,佛祖一聽,心想:孔丘就這點學問!,還敢到處收學生!,便伸手要彈,孔聖人不慌不忙地說道:且慢!聽我道來!這字左邊是個身字,右邊是個寸字,一寸長的身子可不是高矮的矮字嗎?,佛祖無言以對,只好由孔聖人在自己的額頭上彈一下,孔聖人在心裡面想:吃齋人的心,門頭上的釘,這禿驢,整我,叫你知道我的歷害!,用盡全力,一指彈下去,佛祖的額上立時腫脹得老高,若不信時,看一下佛祖的額頭!佛祖的額頭上果然有一點突起,大家笑了,老道又接着講道:接下來便由孔聖人寫字,他本想寫個高矮的矮字給佛祖認,寫了一半,心想:我只是強詞奪理,若真寫個矮字,被他認出,豈不掉得大了,我且現編個字,讓他認去!,於是,左邊寫個矢字,右邊寫個人字,佛祖看後,說道:這是個射箭的射字!,孔聖人一聽,又要彈,佛祖卻說道:且慢,左邊是個矢字,即是箭,右邊是個人字,可不是個人在射箭的射字嗎?佛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孔聖人無言以對,溜之大吉,佛祖卻伸着手要彈孔聖人,卻不見了人影,於是滿世界裡找孔丘,要報一指之仇,你們自己看,佛祖那手勢,可不是要彈人家的額頭嗎?孔聖人從此不進佛門,便是怕被佛祖彈額頭!,聽得大家都是哈哈一笑,那道童也躲在門後笑出聲來。
然來這老道士是多麼的風趣而幽默。
老道也要上山,正好同路,一路上小燕子又纏着他講故事,老道便講道:從前,有座無名山,山上有座無名廟,廟裡有位無名大師,無名大師本是讀書人,和老婆吵架了,便出家做了道士,可不知爲何,頭髮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成了禿子,經常被人誤作和尚,後來經過無名山,乾脆做起了和尚來。
這無名大師舌吐蓮花,信者無數,一時香火鼎盛之極,有一回廟裡做法事,來了不少人,人多牀少,便安排一位香客人與大師同睡一張牀,夜裡,那客人尿急,去牀下抄出一個夜壺,正要方便,卻聞到一股狗肉香味,竟是從夜壺裡發出來的,那人奇怪,湊到燈下一看,只見幾根排骨,漂着蔥花,尚有餘溫,又去牀下一探,抄出一個痰盂來,揭開蓋子,卻有一股酒香,那香客小心地把夜壺和痰盂放回原處,憋着尿在牀上睡不着,嘴裡反覆嘮叨着:夜壺燉狗肉,痰盂裝米酒?……..,正嘮叨着,那無名大師打着呼嚕,夢囈道:酒肉……撲哧……穿腸……撲哧……過,佛在……撲哧……心中……撲哧……留……撲哧……!,那客人本被尿憋着睡不着,可也扯着呼嚕,撲哧到天亮,卻吵得隔壁的人一夜不曾睡好,一大清早,就聚在一處,說道:昨晚也不知哪來的這麼多野驢子放屁!…….
聽得大家笑得前俯後仰,有這麼一位風趣幽默的老道一路相陪,不知又增添了多少樂趣,走了一程,那老道向四人拱手作別,說道:貧道有事要先走一步,各位小友,後會有期!,說罷,拔腿而去,登山如履平地,一晃而沒,小燕子有些不捨,爾康道:這一定是位風塵異人!。
別去道人之後,四人又四下游覽了一番,正欲離去時,隱隱聽得有人在林中吟嘯,遁聲而去,瞧見一白衣人正在林中舞劍,衣帶飄飄,身形瀟灑,口中吟誦的正是岳飛的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末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那白衣人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一股儒雅,個個讚歎不已,又見那人還劍入鞘,身形立止。紫薇道:子曰,非禮勿視,被人家看見,便沒意思了!說罷,四人閃到一邊,爾康陪紫薇坐在一塊大石板上閒聊,永琪和小燕子去一旁玩去了。紫薇不時地用手指比比劃劃,口中喃喃自語:妙!,爾康不解,問她何故,紫薇答道:方纔看那白衣人舞劍,然來他是以劍代筆,凌空寫字,驚若矯龍,快似閃電,己得張旭狂草之神韻,可惜,再也見不到了!惋惜了一陣之後,紫薇和爾康又閒聊,紫薇道:岳飛文武全才,一首滿江紅,已足以光耀千古了!爾康道:岳飛的另一首小重山也是難得的佳作!,並吟道: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己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月龍明,白首爲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絃斷有誰聽?
紫薇道:我以爲,小重山乃是他人僞作,並非出自岳飛之手!,話音方落,聽得身後有人言道:姑娘何出以斷言小重山乃他人僞作呢?
爾康心中一驚,心中暗道:此人何時近前,全無半點聲音,若不是他開口詢問,又怎知他便近在咫尺呢?,發問之人正是方纔舞劍的白衣人,年過四旬,白面無鬚,腰間懸一口寶劍,正注視着二人。紫薇見問,便道:一首滿江紅,氣吞山河,千古流傳,沒有嶽王爺這等胸襟氣慨,休想寫得出來,而一首小重山,悲時嘆命,猶如閨中女子,自傷自怨,全無半點英雄氣慨,因此斷定乃是他人僞作,不知我說的可對?
那白衣人又問道:姑娘口中的英雄人物,又是個什麼樣的形象呢?不妨說來一聽!紫薇道:英雄人物,當如西楚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志吞山何,氣衝霄漢,方爲英雄人物!
可那白衣人卻說道:英雄人物,也是血肉之軀,食人間煙火,吃五穀雜糧,既有怒髮衝冠,志吞山河之豪邁,也會有英雄氣短,窮途未路之感慨,不過是鬱之於內而發之於外,何以斷言便是他人僞作,我倒不如此以爲!
紫薇聽那人娓娓道來,覺得此人雖不相識,卻一見如故,便向白衣人說道:不知叔叔尊姓大名,可否告知?白衣人一笑道:免尊姓陳,耳東陳!紫薇笑言道;然來是陳叔叔!,又道:我與陳叔叔一見如故,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陳叔叔能否成全!,白衣人說道:不知是什麼不情之請,說來聽聽,叔叔若能辦到,一定會盡力而爲!,紫薇道:叔叔果真爽快,一看便是幹大事的人,方纔瞧見叔叔凌空寫字,精妙絕倫,可是叔叔書寫的太快,一晃而沒,不能盡窺其中奧妙,不知叔叔可否再演示一次,成全我的這個不情之請,望叔叔不要推辭!,不想白衣人卻道:叔叔方纔也是一時興起,此時已是興趣闌珊,心有餘而力不足,不能滿足你的要求了!,紫薇不惱,反而微笑道:叔叔的一番話語,反使我明白了興之所至的道理,猶如王羲之酒後作蘭亭序,醒來再寫,己不復先前之神韻!,白衣人讚道:果然是個聰明的姑娘!
爾康卻向那人問道:叔叔腰間所佩帶的寶劍可否借我一觀?,那人解下寶劍,遞與爾康,爾康接在手中,只覺劍身沉重,用力一拔,嗡嗡作響,卻見劍刃在陽光之下,竟隱隱透着一股寒氣,道:此劍可是湛盧寶劍?,那白衣人道:正是!,爾康道:相傳此劍是歐冶子爲越王勾踐所煉,晉爲周處所有,後來傳至嶽王爺,嶽王爺死後,便一直下落不明,然來己爲叔叔所有,今日有幸一睹,當真是榮幸之至,寶劍就寶劍,當真是名不虛傳,好劍,好劍阿!
白衣人道:你能一口道出此劍的來歷,看來對於兵器是有些研究,不妨說來聽聽!,爾康道:古之名劍,有龍泉,太阿,白虹,紫電,赤霄,干將,莫邪,魚腸,巨闕,俱是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相傳湛盧寶劍爲五劍之首,煉成之後,爲試其芒,以劍斷石,但只是傳聞,不曾眼見!言下之意,欲一睹爲快,卻不好開口,仍將寶劍還與那人,白衣人道:古人云,兵者,不祥之器,乃不得己而爲之,對於此劍,叔叔我是一向敬畏有加,輕易不曾出鞘,今日你我有緣,便滿足你!
說罷,撥劍出鞘,揮劍如風,刷刷幾下,將一塊巨石削成幾塊,又還劍入鞘,前後不過眨眼之間,驚得二人目瞪口呆,半晌無語。
紫薇又道:叔叔真有雅興,一個人在林中舞劍吟詞,好灑脫啊!,那人道:叔叔是來上墳的,己有十餘年不曾來此山一步了!,爾康道:然來叔叔是來上墳,不知是哪一位親朋好友?,那人道:是叔叔的一位結義兄長!,爾康又道:叔叔必是當世之英雄,這位結義兄長也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不知叔叔可否願意引領?我們也想去他墳前一拜!,紫薇亦道:人死爲大,我們與叔叔又是如此投緣,是一定要去拜一拜的!
那人點頭同意,並在前面引路,一路蒿草蓬生,見一墳瑩,墓碑上的文字隱約可辨,墓主人姓朱,名念祖,爾康和紫薇一同上前拜了一拜,白衣人神情黯然地說道:二十年前,叔叔與兄長遊經此處,兄長說這裡山明水秀,死後願葬於此,不想一語成讖,此後不久,兄長與嫂嫂便遭人暗算,一同葬身火海,一別十八年了!紫薇關切地問道:那他們可有後人?那人道:嫂嫂臨終之前,將一雙兒女託付與我,當時叔叔飄泊不定,只好將侄女帶到京城,託付給一位至信之人,十八年來,我們天各一方,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這時,小燕子遠遠地邊走邊衝着這邊喊,她的手裡還拎着一隻野兔,那白衣人直愣愣地看着小燕子,半晌才說道:像,實在是太像了。小燕子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爲什麼,那白衣人問道:姑娘,你可姓朱?,小燕子道:不是!,又問道:你住在慈雲庵?,小燕子道:不是!,那人又道:你可認得靜惠師太?,小燕子道:不認得!,那人顯得有些失望。
小燕子拎着野兔,說道:晚上有兔子肉吃了。白衣人聽她這麼一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如放它一條生路,好不好?,小燕子不同意,那人便道:我們來玩個遊戲好不好?,小燕子問道:什麼遊戲?,那人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指着前方的一枚樹果子問道:能打得中嗎?,小燕子連道:打珠子,我最會了!說罷,用力彈出石子,那枚樹果子被擊落在地。那人讚道:好,不錯!,又道:我也玩玩!,說罷,彈出一枚石子,緊接着又彈出一粒,如此一連彈數枚,如同流星趕月一般,相互碰擊,飛出數百米,將對面山崖上的一棵松樹打得直晃動,小燕子看得張大了嘴,半晌合不攏,纏着那人要學,那人道:只要你同意放了這隻兔子,我便教你,怎樣?,小燕子滿口同意,那人便說了一些要領,小燕子試着依法而行。
這時對面山頭響起幾聲長嘯,驚起羣鴉,那白衣人一拱手,說道:叔叔今日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若是有緣,必會再相見的,告辭!說罷,一縱而沒,待白衣人離去,爾康道:當今武林,英雄人物,首推紅花會總舵主陳家洛陳總舵主,據傳,陳總舵主儒雅瀟灑,氣度非凡,莫非此人便是陳總舵主不成?
一旁的永琪說道:你們有沒有覺得,他長得好像一個人?
此言一出,大家異口同聲地答道:皇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