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濃墨。
原本朗然的月光被大片的烏雲遮蓋。夜色,甚是深沉。
在迪威爾島東鎮的偏僻巷道里,正進行着符合這月黑風高殺人夜的事情。
沒錯,就是廝殺。
明面上的海賊、海軍、賞金獵人……暗中行動的富商巨賈,達官貴人,各方勢力人員,都在黑暗中廝殺着。
那猩紅似血,又好似火焰的果子,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仍是如此的顯眼,螺旋的花紋好似最多情嫵媚少女的蘭指,指引着隱藏在夜色中一雙雙貪婪的雙眸。
驚恐的呼救聲,急促的槍聲,激烈的打鬥聲,乃至利器切割肉體的可怕動靜……在這黑夜中,無時無刻不在傳出。果子的主人,也在這些聲響中,不斷變換。
浸潤着無數的鮮血,惡魔的果實,在無人察覺中,變得更爲鮮豔奪目。
直到,破曉來臨前,夜色最濃之時。
屍山血海,骸骨行舟。被惡魔的誘惑所迷住眼的人們,無論他們揹負了什麼,曾經是什麼地位。到最後,都化爲了這果子的養料。
從迪威爾島東鎮中央路口的東南段岔道,進入這個狹窄的小巷,越是往裡走,越是血腥可怖。
一切歸於平靜後,萊恩斯膽顫地跟着他的叔叔——鎮長維克提,一步一步地向裡探索着。
本以爲巷口兩名互相刺向喉嚨的劍士就已經足夠悲壯了,然而一路走來,萊恩斯覺得自己還是太過天真。因爲此處,就好似是地獄的實景圖!
被拳腳打地五官變形的,被子彈射成馬蜂窩的、被亂刀砍成肉醬的、被鈍器擊打地骨頭寸斷的……
那些美醜不一的臉上都帶着不同程度的彷徨、掙扎、怨恨、悲憤、悽然……
太多不同死法的屍體了,哪怕萊恩斯平素是出了名的膽大,恐懼還是伴着那數不盡的冰冷麪孔,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地,將其淹沒。
最後,在一片小空地上,煉獄的展會總算到了終點。
幾具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的屍體趴在四周,這些身着各色華服的人們雖然已經逝去,但還保持着生前大致的模樣,而他們的動作,卻停滯在最後一刻,彷彿仍要掙扎着向中央的那個果子爬去。
汩汩流淌的鮮血在地上匯成一股股溪流,這些“溪流”又如一筆筆線條,在空地上,繪成了一朵花——曼珠沙華,彼岸花。
花的中心,就是這帶着生命律動般,緩緩閃爍紅光的惡魔果實了。
維克提一言不發,好似沒有被周遭的恐怖景象給攪擾心神,其後的萊恩斯雖然戰戰兢兢,卻還是硬着頭皮跟到了終點。
小心翼翼地邁過屍體,白髮老者慢慢靠近了那個果子。萊恩斯雙手緊抱雙臂,也緩步跟上,但心中,卻是多了些違和感。
這場景好像似曾相識……只是有些地方,略有不同?
此時,維克提已經拿起了惡魔果實,嘴角帶着癲狂的笑意。萊恩斯聽得自己叔叔漸響的狂笑,心中的違和感更甚。
“叔叔!你到底在幹什麼啊!你不是說會妥善處理這玩意兒的麼?!”
帶着驚怒衝上前,萊恩斯的大手抓住了矮小老者的肩膀,壯膽般怒吼道。
維克提的大笑戛然而止,然後,慢慢迴轉過頭。
他的整個臉,變得模糊不清。就像是記憶中,曾經熟悉的某人,卻始終記不起他的具體容貌。
轉瞬間,竟又變爲了惡魔的面容。
白髮不見蹤影,整個頭部的毛髮都被熊熊燃燒的火焰所替代。頭頂長出了一對黝黑扭曲的羊角,黑紅堅硬的鱗片覆蓋了變異暗紅的皮膚,乾枯的脣中不再是稀疏散爛的黃牙,那森森獠牙直讓人心裡發顫。但最令人震悚的,還是那雙黑白顛倒,不帶一絲人類感情的眼眸。
那如深淵一般的漆黑中,偏偏有着無暇純白的瞳孔,
萊恩斯這時纔想起來,他在浴室被惡魔所誘惑,然後迷迷糊糊地回到這恐怖的一夜。
叔叔現在到底在哪兒呢?我又爲什麼會在這裡?哎……看來,沒必要知道了啊。
無法做出半點動彈,萊恩斯只能定定地看着張開血盆大口的惡魔“叔叔”抓着自己的手臂,一點點地靠近自己腦袋。
人類,果然無法戰勝惡魔麼……對不起啊,叔叔,我應該把守好自己的心,如果沒被誘惑,就好了……
面部感受着其噴吐的熱氣,鋒銳的獠牙已經碰觸到了自己的頭頂和脖頸,在深陷黑暗的前一刻,萊恩斯反而沒了恐懼,曾經的過往如走馬燈掠過眼前,最後,整個人的所有痕跡,湮滅於一句喟嘆。
現實中
硬抗了洛迪斯好幾下拳腳的惡魔像是回過神般抖了抖身軀,帶着輕鬆寫意,抓住了洛迪斯迅猛擊出的崩拳。其神情也不復之前的狂暴,反而一臉玩味地問起了話。
“總算是,消化完了啊。倉促降臨只能將就着用了,這種廢物身體……喂,小子,你就是入侵者麼?!”
被抓住的右拳像被鐵箍給牢牢束縛住,與對方掌心接觸的拳面不斷傳來灼熱的熾痛感,洛迪斯微皺眉頭,冷聲回問。
“入侵者是什麼意思?還有,這座島上的人們變成那樣,都是你搞的鬼吧?”
“嘿嘻嘻嘻!爲了排除入侵者,將自己的生命能量獻給本守護者大人,這不是世上任何一種生物都該感到榮幸的事情麼?”
惡魔嘶啞的嗓音中帶着藐視萬物的不屑,手上的勁道暗暗加大,洛迪斯的眉頭也是越皺越緊。
“你這人類的小崽子乍一看也沒什麼入侵者的特徵,應該是強佔了我們世界可憐蟲的身體吧?”
看到洛迪斯眼眸裡閃過的一絲訝異,惡魔反倒放開了被其抓的通紅的拳頭,長滿獠牙的血盆大口向上勾勒起詭異的弧度。
“看來是,確認了啊。”
眼前的惡魔沒有動彈,耳畔卻傳來幾道呼嘯,洛迪斯轉下意識蹬腿轉身,一個後跳閃開。
目光看去——自己背後襲來的,赫然是雙目通紅的羅爾船長和同行的幾名水手。
羅爾大叔,你們,也被蠱惑了心神嗎?
沒來得及感慨,一旁的惡魔又有了新的行動。方纔放開洛迪斯的手自然有特別的目的,只見其雙手合攏,在胸前成抓握狀,一個白熾耀目的火球眨眼就膨脹到了籃球大小。然後,惡魔邪笑着一推,火球便拖着尾焰,向洛迪斯撞去。
那熾烈的火球居然還帶着莫名的牽引力,本欲躲閃的洛迪斯無奈,只好雙手交叉,擋在胸前,硬抗這一擊。
火球剛一觸碰手臂,便“哄”的一聲炸開,四射的火星點着了周遭的木製品。
店裡放置已久的刀槍劍戟,在火光映照下,明晃耀眼,惡魔那猙獰可怖的面目在緩緩前行中,卻好似被火光覆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芒。這光鮮的模樣是有些它自己所說的“守護者”意味。
雙手低垂,指尖流下一滴滴殷紅,洛迪斯暗自發苦。那火球不但滾燙灼人,將自己的手臂給炸了個鮮血淋漓,更有一股熾熱之意從傷口鑽入,在大小臂中來回亂竄,現在雙手皆是熾痛發麻,用不上力了!
“嘿嘻嘻嘻,小傢伙,火毒的感覺怎麼樣啊?這下,你完蛋了!”
惡魔已到跟前,帶着張揚的狂笑,一手抓住洛迪斯胸前的衣領,提起,另一手高高舉起,掌心慢慢又匯聚了一個火球。
就在惡魔將火球拍向洛迪斯腦袋之時,後者笑了。其右腳猛地一踢身側咫尺的木桶,整個人就如同滑溜的泥鰍般,溜出了惡魔的控制。
“閃電之舞”!
只要有着初始踢出的一腳判定,無論那是否是活物,都可發動閃電之舞的特性:
向前方敵人發出強威力的腿踢,並利用反作用力閃電般地在一定範圍內的多個敵人間移動,且對這些敵人造成傷害!
因此,洛迪斯身攜藍色光影,朝着門口被蠱惑羅爾船長等人擊去!
被蠱惑相當於是中了催眠,擊暈是最好的應對辦法,因此洛迪斯着重照顧了他們的後頸。
藍色光影停下後,被蠱惑的衆人紛紛倒地。看着面色微怒的惡魔,洛迪斯臉上雖仍然保持凝重,嘴角卻掛起微笑。
“沒了掣肘,也讓你還了之前的幾下。那麼下面,開始第二回合的戰鬥吧,自稱守護者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