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斧與長劍交擊,僵持。
就像兩頭以角相抵的,誰也不願服輸的沉默公牛,緊咬牙關,拼盡全力,拼命想前進哪怕微小一步。
於是雙角在彼此的巨力下不斷出現細小的碎裂,散落無數的微末。
巨斧與長劍也是如此。
斧刃上缺口漸寬,劍尖處尖鋒漸短。
芮安娜與烏列同樣用出全力。
芮安娜將歌聲提至極限,巨大的身軀微微顫抖。怨恨的歌聲不斷在堆積,愈加地高亢,不斷堅實巨斧的重量。
烏列則凝聚全部的精神,全神貫注,將信仰之光芒注入右手長劍,不斷彌補劍身的長度。
僵持,卻又不得不僵持,容不得任何鬆懈。
“可惡,你這個僞善者”,芮安娜遮天蔽日的身軀上,如深淵般的怨念翻騰着,向烏列發出尖叫。
然後有無數怨念剝落,脫離,向下方的法蘭城中墜落。
每一團漆黑的怨念,都變成兇殘而強大的鬼怪。
“既然僞善的你要保護更加僞善的所謂無辜者,那麼,我就在你的眼前殺光他們”,無數鬼怪的咆哮聲匯聚成芮安娜的聲音,如尖厲嘶鳴,響徹城市。
蜷縮在城市當中的法蘭平民們,看着從天而降的可怕鬼怪,無比恐懼,卻又不知該如何自保。只能坐以待斃,等待黑暗和死亡的降臨。
數以萬計的鬼怪,帶着不同的怨念力量,向着沒有任何抵抗力量的平民發起襲擊。
“很棒的構思,但終究只能成爲妄想”,烏列身後羽翼再展,無數光輝閃耀的羽毛自六翼降落,變成無數飛翔的小小天使戰士,手持長劍,迎向鬼怪的陣容。
他們將每一隻鬼怪精準地攔截在城市之外。
“沒有用沒有用”,芮安娜身外翻騰的怨念再次發出怪聲。
“我這些可愛的部下們擁有無數的怨念力量,憤怒,仇恨,屈辱,正是人類加諸於他們的種種痛苦,讓他們變得如今這樣無比的強大。不過是僞善的小小天使,絕不可能阻擋他們的復仇”。
“如果只是渴望金錢,渴求不勞而獲,渴求不需努力的幸福,諸如此類的自私願望,那麼的確擋不住因苦難而增長,變得強大的偏執和怨念”,烏列左手抹了一把並不存在的冷汗,用非常慶幸的語氣說道。
“但是幸好,凝聚成我身體的這些願望中,恰好有很多祈禱世界和平的純真願望啊。這些來自小孩子們的最天真的願望,在此時此刻卻最爲有力,似乎正好能夠抵擋你的黑鬼們”。
小鬼怪與小天使們的交戰形勢,恰如烏列所言。
最執着,最憤怒的復仇之鬼,卻被童稚心中最純粹,最無邪的願望演化出的小小天使盡數阻住去路。
鬼怪們用銳利的長牙撕咬,用劇毒的爪子攢刺,乃至化身黑暗,將小天使層層圍裹,以無數的惡毒怨念去污穢天使的身體。
然而所有的攻擊都無法突破小天使們的防禦。
小天使與小鬼怪們的戰鬥,就是信仰與怨念的戰鬥,其勝負在於哪一方更加堅定。
結果很快顯現。
鬼怪們的怨念雖在無數時光堆砌累積之下,變得強大而深重,但往往有許多混亂的意志精神摻雜其中。
自然不敵來自兒童們,比最純淨的水晶還要閃亮剔透,毫無雜質的純真念頭。
小天使們劍光霍霍,在無數漆黑的鬼怪中間來回穿梭,彷彿無數星光,漸次點亮一片又一片的險惡黑暗。
一時間,法蘭城的天空裡到處都是光劍戰敗鬼爪的景象。
自發動惡魔果實能力以來,連續被烏列阻止的芮安娜,此時焦躁起來。因屢次的徒勞而憤怒。
但她很快顧不上憤怒。
在巨斧和長劍的彼此湮滅中,怨念和信仰勢均力敵,似將繼續平手僵持下去。
但烏列不能承受這種僵持的繼續。
聖居的能力有時限,變身天使雖然不如奧特曼,只有可笑的三分鐘。但絕對不比芮安娜的惡魔果實能力來得更長久。
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做出更加極限的輸出,擊敗芮安娜,否則天使變回凡人,他同樣逃不過與法蘭同死的命運。
戰鬥天使雕像上所有的信仰都已用來抵擋怨念歌聲演化而出,足以斬開聖芙蕾雅島,如同暗夜降臨的巨斧。
兩者的對抗均已至各自的極限,只需最後多一點力量,就能取得勝利。
芮安娜想以怨念鬼怪殺死法蘭平民,獲得更多靈魂以增強力量的謀劃,在無數正守護平民身前的小天使劍下破產。
現在輪到烏列有機會來添加這決定勝負的一點力量。
“聖火獻祭,神力——全開!”
晉升真神位階之後,烏列獲得了以調節神力多少決定神術威能的真神權限,此時他將所有的神力,盡數爆發,全部注入兩個神術。
這就是打破平衡,決定勝機的最後一點力,神力。
金色的獻祭聖火在長劍尖端,與漆黑巨斧相交的一點處,猛然升起,炸裂開來。
聖火如同一個極爲貪吃的小胖子,突然看到眼前出現一塊噴香軟爛的香肉,忍不住手口並用,狂吃猛塞。
獻祭聖火如果是個胖子,那一定是世間最好養活,從不挑食的胖子。怨念,靈體,乃至聲音,它來者不拒,全部都能燃燒獻祭。
如普通民居大小的獻祭聖火,在巨大無比的黑斧和長劍面前微不足道,而且只能爆發短短的15秒,最後只是在巨斧斧刃上,獻祭出一塊小小的缺口。
但就是這一點點缺口,微小已極的推力,卻讓怨念巨斧如同連鎖般開始崩解。
一發不可收拾。
在芮安娜憤怒不甘的尖嘯聲中,天使烏列手中的光輝長劍長驅直入,破開黑斧的鋒刃,筆直前行,向黑斧更深處穿刺。
黑斧從斧刃到斧面,再到斧柄,如同決口的大壩,出現無數條裂縫,無數黑暗破碎墜落,在天使信仰光輝,和響亮號角聲中,被光芒蒸發,消散,淨化成無,歸於世界的本源,所有靈魂的起源,和故鄉。
長劍破碎巨斧,以不可阻擋的威勢,深深刺入芮安娜雄偉如重山,漆黑如深淵的軀體,所有的信仰點數同時燃燒,從她的身體內部,輻射出比太陽還要明亮的光輝。
“我不甘心,我要復仇”,芮安娜掙扎悲呼,但終於不敵信仰之光的淨化。
黑暗漸逝,天空落下無數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