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看到了那條直通天際的虛空天梯,李御也不會放下豪言要飛向天空、飛向空島。
其實,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開玩笑。
他說的是真的!
他們,真的可以憑空飛上空島,飛上雲霄!!!
酒足飯飽後,李御站在船頭,右手直指前方,那裡是條直通天際的“元素天梯”。
剛剛,正在喝酒的李御偶然一瞥,卻沒想到看見了如此壯美的景象。
天上地下的七彩光粒都聚集到了一起,似乎有凝成實質的趨勢。這條實質一般的七彩光帶,把天空和海洋連接到了一起!
多麼神奇啊!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嗎?
憑着超人的五感,李御感覺到此處的風向變化,一股冷風從李御背後的方向直直的吹來,而他的頭頂上方,一大片熱氣流正在向着天空的方向吹去。
冷氣流下降,熱氣流上升。天梯的存在絕不是偶然,它完全是大自然奇異氣候造成。如今神奇的“元素天梯”,絕對是爲擁有鬼眼的李御專門構架的!
自從魂力加強後,李御的視力更敏銳了。從他這個角度看去,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元素天梯上水流一般的波紋。
他確信這道元素天梯是真實存在的,而海神號也可以通過它成功的駛向空海!
“這是多麼神奇啊!”李御由衷的讚歎道。有條不紊的指引着方向,而克比則聽從着他的吩咐,駛向了左方十點鐘的位置。
“這能行嗎?”山治單腳踩着木欄,一手拿着望遠鏡遠眺着。可是他什麼也沒看到,左方十點鐘的位置上哪有什麼天梯,那分明是虛空一片啊!!!
“瘋子,真是個瘋子!!”山治狠狠一瞥李御,把望遠鏡隨手扔給了他,大步轉身進入了廚房。
詹姆斯打了個哈欠,明亮的眼睛裡淚水模糊。他嘟囔道:“你們愛怎麼辦怎麼辦吧~~我先睡會兒。到了空島再叫我!”不管怎麼樣,睡覺纔是他的頭等大事。
不過,下一瞬間。詹姆斯愣住了。他已經半閉的眼睛突然撐的奇大,看着左方十點鐘的方向,拼命喊道:“島,那是小島!小島啊!!!”
正在草坪跳舞的馮克雷,正在掌舵的克比,以及一臉泰然懷抱芭芭獸的李御,都因爲他的這句話,向着左方十點鐘的方向望去。
“天啊!!!”馮克雷最先驚叫。剛剛還平靜無波的海面上,現在竟然出現了一座骯髒不堪的小島。
這小島是如此的真實,上面的任何事物都清晰可辨!全島上下,綠油油的植物都被染上了一層灰濛,沙灘上,臭襪子、動物糞便隨處可見,小島的內部,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光着腳丫踩在動物糞便小路上的人類。不過,他們無一例外,都蓬頭垢面,殘破的衣服烏漆麻黑,好像很久都不曾洗過一樣。
“芭芭~~~芭芭~~~嘔!”芭芭獸做出了個嘔吐的動作,李御寵溺的拍了拍它的小腦袋。這小傢伙難道忘了以前它自己經常吃的“零食”是什麼了嗎?
不過,在下一瞬間,李御就從看到小島的震驚當中抽離出來。看了看仍處於呆滯當中的克比,又看了看那條直通天際的“元素天梯”,李御平靜地說道:“那是海市蜃樓,不用管它。咱們繼續!!!”
海市蜃樓!經過李御的提醒,克比也很快反映了過來。“原來是這樣!”克比釋然,手中的舵盤穩穩的轉動着,海神號向着小島直直的駛去。
剛剛因爲太過吃驚,克比一時忘了還有海市蜃樓這種東西。身爲一個航海士,他顯然知道很多海上奇觀,聽到李御說海市蜃樓後,他暗暗後悔,自己怎麼忘了它了?!
不過,詹姆斯卻顯得有些焦急。明亮的眼睛寫滿了急切,他叫道:“船長,船長!快讓克比停下來,再不停,船就要觸礁了!”
“沒事!”李御輕輕揮手,直指鬼眼看見的那條通天大道,說道:“就是那裡,衝上去!!!”
在他的鬼眼看來,那裡分明是一條可以通天的階梯,但在別人的肉眼看來,那裡卻是無盡的虛空——什麼都沒有。
馮克雷塗滿墨彩的臉扭曲起來,連連大叫着:“奴家,奴家怎麼這麼倒黴,好不容易被人擄走,沒想到卻遇上一幫瘋子~~瘋子啊~~這兒哪有什麼天梯!現在好了~要觸礁了,奴家要死了嗎?”他和詹姆斯的想法一樣,都以爲那座骯髒的小島是真實存在的!
而就在馮克雷感嘆命運悲苦的時刻,海神號偌大的船身直直的撞向了骯髒小島旁邊的礁羣,奇蹟出現了!
海神號穿過了礁羣的虛影,接着整個船身便是平地拔高,騰空而起!芭芭獸不停地歡叫着,李御也發出了暢快的大笑。克比嘴巴能塞下鵝蛋,手掌緊緊地抓着舵盤,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廚房裡的山治正在切菜,突然覺得船身一陣搖晃,手指一滑,整個右手中指切出了一道整齊、深邃的豁口。血液似乎停滯的一會兒,之後便瘋狂的洶涌出來。山治咬了咬牙,剛想發作,可惜海神號傾斜的愈加厲害,他趕緊用手扶住廚房的門,身形有些搖晃。
“該死!這是怎麼了?!”山治雙腿一旋,終於定住了身形。現在的海神號整個船身都是呈60度角的傾斜狀態,山治掌握了一下平衡,從旁邊撕下塊布條迅速把手指包紮止血,推開了廚房的房門。
“媽的~這是怎麼……”山治的話說到一半,驀然頓住了。他看着周圍白雲飄飄,海鳥翱翔,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
“媽的,老子不是做夢吧!”山治用手抓住海神號的圍欄,現在纔看清詹姆斯和馮克雷也都和他一個狀態,正在另一邊緊抱圍欄,不敢撒手。
“救、救命啊!奴家不想這麼快死啊!天啊……這世上竟然有會飛的船,太不可思議了,奴家一定是在做夢,做夢!”馮克雷一陣鬼哭狼嚎,鼻涕眼淚狂流,詹姆斯的狀態也和他差不多。
李御把一手撐桅杆,一手懷抱芭芭獸。雖然船體傾斜,不過他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山治看後,不禁一陣窩火。“媽的綠藻頭,這一切是不是你搗的鬼!”山治大罵一聲,順帶向着圍欄外面看去。
最下面是蔚藍的海洋,而船身周圍則是虛空一片。這一切在山治看來簡直太邪異了!一個幾十噸重的大船,卻能在天空飛翔,這是什麼概念?
山治甩了甩頭,確信他沒有做夢。
“芭芭~~~芭芭~~~~好玩!”芭芭獸發出兩聲稚嫩的同音,感嘆着騰雲駕霧的感覺。他似乎很喜歡在雲霧之間流連,越是高空,這小傢伙叫的就越歡!
“船船長,這、這船在自己動啊!!!”克比的聲帶在顫抖,雙手顫抖的握着圓形的舵盤,直到剛剛他才從呆滯中回過神來。而醒過來的他更是發現了這樣一個讓他腿肚子打顫的事實!
海神號,竟然……竟然在自己移動!!!
碩大的船身宛如有了靈魂一般,船頭斜指天上,不停地穿雲破霧,甚至在天空中旋轉、繞圈。克比的衣服被迎面吹來的風鼓的獵獵作響,海神號的船身有規律的起伏着,這飄忽浮沉的感覺和海面上一模一樣!
克比真擔心這船會一個不小心從天上掉下去,那樣的話,別說是他們了。就是這船上最堅硬的桅杆,也要砸成木片、鐵餅。
生的偉大,死的悽慘!克比想着,握着舵盤的手指更加哆嗦了。
“小心一點!”李御時刻關注着船下方元素階梯的水流,還要在關鍵時刻提點克比。省得這小子一不留神誤碰了船舵,到那時,沒有元素階梯的庇護,他們真的會從天而降,落到地上砸成肉餅!
李御到底有什麼玄機呢?一向撲克臉的山治也動容了一回,看向李御的眼神有股淡淡的欽佩。
死而復生不說,還能讓船憑空飛起來。如此大的本領,就算是曾經的海賊王羅傑也做不到吧!
其實不止是山治,鬼魅海賊團的其他成員,包括剛剛入夥的馮克雷,也已經佩服李御到了五體投地的地步。
“芭芭……~~~”芭芭獸歡叫一聲。周圍的風突然猛烈起來,海神號飛昇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馮克雷等人不得不緊緊抓住身旁的圍欄,這纔不至於被快速飛空的海神號給甩出去。
“兄弟們坐穩了!!”李御鬼眼直直的看着海神號下面的“元素階梯”,突然大喝一聲。而下一瞬間,海神號以比剛纔快了十倍的速度,迅速衝上了雲霄。
“啊~~~啊~~~啊~~~”詹姆斯、克比、馮克雷齊齊大喊,如此迅猛的速度,差點把他們幾個甩了出去。
“嗖!”海神號碩大的船體,衝破藍天,直上雲海。如此奇景,如果被別人看到,那人肯定會驚訝的合不攏嘴,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吧!
這世間怪異的事很多,而現在正在上演的一幕,肯定便是其中之一!平地飛昇,一條在水裡漂浮的船,竟然能在天空上翱翔!
不過,這確實是真的。衝上雲霄,讓海神號翱翔雲海。別人做不到,但李御卻做到了!!!
正所謂“條條大路通羅馬”,去空島不一定要走“水路”,走“空路”照樣可以!
“呼呼呼……”風猛烈的吹颳着,如此速度的船,讓除李御、山治外的鬼魅衆人,有股命懸一線的感覺。
“啊~~不行了。救命,救命!誰來救救奴家!!!”馮克雷的聲音突然在右方圍欄處響起,他顫抖的手指滿是汗水,身子被風吹的搖擺浮動。他很想用手攥緊圍欄,但因爲緊張,導致他的手部全是汗水,粘稠的汗水讓他把握不住圓形的圍欄,現在馬上就要被吹飛了。
“該死!”李御暗咒一聲,看着桅杆與圍欄的距離,剛想估算一下如果這樣衝出去會不會被風颳跑,哪想就在這時,馮克雷的手指一哧溜,天鵝裝扮的他立刻向船下拋飛去。
“噗嗤~~”馮克雷從無邊的雲海裡飛速的落下。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李御一手把芭芭獸扔進了船艙,身法如風似電,不過剛剛動步,他便受了重力的影響,被風颳翻了好幾圈,之後同馮克雷一起,穿過雲海,向着已經很遠的海面掉落下去。
“他孃的,你個死人妖!”身體不停下墜,耳畔響着忽忽的風聲、以及鬼魅衆人的喊聲。李御已經顧不得其他,猿臂一伸,試圖抓住下墜的馮克雷的衣服。
“啊!!!!你怎麼下來了!”身體不斷下墜着,不過,馮克雷看見李御尾隨他掉了下來,顯然有些吃驚,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複雜到了極點。
李御身後的海賊船上,這時突然放下了一根很長很長的繩子,海神號仍在隨波逐流的向天空挺進,而山治則狠狠地拉着繩子那端,緊緊注視着下落的他們。
現在,一秒鐘就有可能讓李御和馮克雷葬身大海,一切繁複的語言都已不重要。一個眼神的交匯,就能傳達出深遠的意味。
李御左手如電,快速的抓住身手繩索,而下一瞬間,他的右手終於抓住了馮克雷的胳膊,飛快地把他揪了起來。
左手緊握山治放下的繩索,右手拉着馮克雷的胳膊,李御氣急敗壞的吼了他一頓。“死人妖,你他奶奶的有病吧!!早知道自己不行,你就不要呆在甲板上啊!!這不明顯給人找事兒呢嗎?!”
低下頭,馮克雷看着腳底下令人目眩的海洋,有股死裡逃生的愉悅。任由李御罵着,他的手緊緊抓住了李御的衣角。
“我草~別亂動。給我老實呆着!”李御又罵了一句,一隻右手就把馮克雷舉起來了,像抗麻袋一樣抗在了肩上,示意上方的山治可以拉繩了。
終於把馮克雷從鬼門關裡救了出來,李御噓了口氣,被山治一點一點的拉上去,而就在此時,他突然感覺拉着他的繩子上有什麼粘稠的東西。
滑膩而粘稠,絲絲縷縷的流淌下來。李御皺了皺眉,在下一瞬間看清了液體的顏色。
紅色的,是血!
心中一驚,好玄沒把肩膀上的馮克雷扔下去。李御瞪大眼睛望着船上方那個一邊拉繩,一邊在狂風中穩定身體的男子,墨綠色的鬼眼驟然收縮了一下。
以李御驚人的目力怎會看不見,繩子上粘稠滑膩的血液,全部源自那個黃髮男人的右手中指。右手,他不斷拉扯繩子的那隻手!
右手中指,一條血紅血紅的繃帶,正是滲血的源泉。
心臟像被針紮了一樣,李御哆嗦了一下。這個外冷內熱的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一雙完美的手對於一個廚師多麼重要!
“混蛋!”李御有種想打人的衝動,讓一個男人單手拽住兩個人本就不易,何況他那隻手還受了傷?
被拉到船舷的位置時,李御直接衝脫了山治的繩索一手緊抓圍欄,一手把馮克雷狠狠拋向船艙。
“混蛋!”李御狠狠抓住了山治的右手,那隻手現在已經被鮮血染紅。
“媽的,你幹嘛!真他媽噁心!!!”山治厭惡的甩開李御的手,不知是不是有意,他把自己的右手背到了身後。
但眼尖的李御還是看見了,那滿是鮮血的右手,呈一種病態而缺血的蒼白色。
“你何時受的傷!”剛剛因爲抓住山治的右手,李御的手掌也染上了不少鮮血。那到底是多深的口子,竟能流這麼多的血!
聽到這句話,山治默然了一下,轉過身,沒有理李御。
李御狠狠按住心口,那裡絞痛的厲害,就算是原來的世界,他也不曾感受過如此沉重的兄弟情誼,性情涼薄、喜歡僞裝的李御有股痛哭的衝動!
爲什麼,爲什麼曾經他認爲最可惡的人會對他如此?!
他知道,前世如果不是有血獅幫那幫所謂的“兄弟”配合張麗珠那賤女人,偷偷告密。他也不會淪落到這部田地。那時的亂刀閥身,其中就有很多是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砍的!
口花花的說着“咱們是兄弟”,“爲兄弟,我不後悔!”到最後卻翻臉比翻書還快,這就是兄弟嗎?李御自問,心臟疼得更加厲害,蹲下身子的時候,嘔出了一口鮮血。
當然,他們比張麗珠那賤女人強太多了!
李御嘴角帶血,看着眼前人黑色的皮鞋,有股終於找到知音的感覺。
他邪異笑了!
兄弟,到底是怎樣一種東西?他可以在你志得意滿的時候給你潑冷水,也可以在你危難的時候兩肋插刀!嘴上說的都是假的,唯有到了最後,那個真正託你一把的人才是你兄弟!!!
李御終於知道兄弟是什麼樣子了。而此時,他心裡的又一個結也已經打開!
站起身,身邊寒風繼續凜冽,李御卻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碧綠色的石頭,塞到了山治染滿鮮血的右手裡。
“混蛋!”
“混蛋!”
兩人異口同聲,但對視的那一剎那,他們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