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七月06

暮翠朝紅×碗裡的檒己

一整晚的時間就這麼一晃而過。

兩個無聊的人竟然只是聊天打屁什麼也沒幹。當然也不是真的什麼都沒做,大光頭和小光頭兩隻其實有相互親親摸摸摟摟抱抱,只是沒有更深入而已。

檒儀覺得這樣的感覺很新鮮,竟像是兩個剛開始談戀愛的少年人。臉頰貼着檒己的脊背說着那些溫柔卻不是情話的情話,每一刻都有新鮮的發現,每一刻都有與過去完全不同的體驗從內心深處那早已消磨腐爛的淤泥中翻騰出來,帶着膩人的甜香。

傷愈準備出院的檒己自動留下來陪着檒儀泡冰藥池。檒儀這次反噬因爲是在醫院門口出現的,控制及時,因此只需要繼續泡個一兩天冰池就完全沒問題了。

第二日清晨,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蘆慕白。

檒己拆掉了吊着手臂的繃帶,時不時活動一下新手指增強其靈活性。檒儀百無聊賴地窩在冷冰冰的藥池子裡打着哆嗦,時不時爬上來用熱毛毯裹着恢復一□□溫。兩個無聊的舊情人就這麼無趣地窩在同一個空蕩蕩的特殊病房裡獨處,卻沒有發生任何干柴烈火的事。一切彷彿回到了當初與檒己一起的那段日子。用一句很通俗的話來講——都快淡出鳥來了。

作爲一名海族,檒儀並不能很好地理解“淡出鳥來”這句話的典故與內涵,但這並不妨礙他用這句話朝檒己抱怨。

不曾接觸過人類那博大精深的俗語系統,檒己愣了好久才理解了檒儀話裡的意思,然後便迅速停下了手指彎曲運動。檒己跳下冰藥池,抱住了檒儀。

檒己的體溫透過冰冷的藥水傳遞到檒儀身上的時候,他產生了某種不可思議的錯覺——檒己是在討好自己——這個認知剛出現在檒儀腦海中,他便忍不住問:“檒……己。我說,你剛剛杵在岸邊對手指,該不會真是我想的那樣……找不着話說,才……”

檒己繃着臉不肯回答。

檒儀瞪大眼睛。

真是奇妙,檒儀與檒己認識了二十多年,從未發現原來檒己竟是個有情感缺陷的傢伙。這傢伙如此無趣的原因,難道真的是因爲腦子裡沒有這根弦?用蘆慕白的話怎麼說來着——腦子裡有個坑,坑裡還有點積水養着小魚苗……

想着想着,檒儀笑出了聲,被檒己摁在藥池邊上逼問:“你怎麼突然笑得這麼猥瑣。”

“啊?”檒儀止了笑,偷眼去瞄檒己那張嚴肅的臉,“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搞笑。”

“我很……搞、笑???”檒己自問沒做什麼丟份子的事,卻被形容成“搞笑”。眉峰挑了挑,檒己看向檒儀的目光有點不善,“檒儀,不過是幾個月不見而已,你哪來的勇氣用這種……荒唐的詞彙形容我。”

檒儀連忙擺手否認,“沒有沒有,你聽錯了。我是說你高效。高杆的高,效率的效。”

“哦?”

“斷臂才兩天就長好了,比掉鉗子的螃蟹還快。”

此話一出,檒己的臉色更差勁了。

檒儀急忙閉嘴,心道和蘆慕白待久了自己嘴巴也變賤了。OMG自己剛剛竟然拿檒己與螃蟹對比,這下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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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以前惹怒了檒己之後他的那些懲罰手段,檒儀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毫無血色。

等了許久,卻不見檒己有什麼可怕的動作。檒儀擡頭,卻對上了檒己神色陰沉的臉。那雙毫無掩飾的詭異碎金藍眸定定地看着檒儀,良久,檒己苦笑着動了動脣,聲音乾澀:“我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怕我。”

“呃……”

“檒儀。”

“啊?”

“你究竟有沒有一絲絲的愛我?”檒己的臉色依舊嚴肅,抱着檒儀的手臂卻僵硬地收緊了些。

檒儀猶豫了片刻,斟酌着用辭道,“有的……”

“答應我。”檒己將檒儀帶進懷裡,按住了腦袋,致使檒儀只能被動地緊貼在他胸前,“別再離開我,檒儀,答應我。”

“哈?”答應什麼?

“如果離開,就永遠別再回頭。在絕境中給人希望又生生奪走,那樣的感覺太痛苦了,我無法承受。”檒己頓了一下道,“我以爲你一點都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就像你曾經表現出來的,對於我曾經將你禁錮於身側的厭煩。那讓我覺得,或許放你離開去找你愛的人,纔是最好的選擇,因爲我不斷地懼怕着某一天因爲我的關係,你被……或者,你徹底厭煩了我們之間的關係而生出了什麼可怕的事端。放你離開的時候我以爲一切都完了,可是聽到你不惜一切動用了極耗能力的遠距離傳送……在特殊病房裡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我所做的一切重新有了意義。”

突如其來的告白太過沉重,檒儀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不曉得如何迴應這份被他人珍若整個生命的情義。

等了許久都沒有迴應,檒己聲音乾澀地說道,“我不求你真的如同我愛你這樣迴應我,之希望你如果想要離開,請等在我離開你之後。還有29天,我將進入時空裂縫,或許會被撕成碎片,或許能找到夫人。但是成功回來的可能性太小,我是說,或許,我再也找不到這個時空了。可能我出來的時候是數千年前、幾百年後,也可能是地球毀滅的那一刻。或許,從那天起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嗯。”

“在這29天裡,我想你假裝成很愛我的樣子。”

“不用假裝,我真的很……”

“別騙我。那樣我會忍不住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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檒儀至今也沒意識到所謂的時空裂縫是什麼東西。檒儀本身就有撕裂時空瞬間移動的能力,因此他並不覺得時空裂縫有多可怕。

頂多就是比人爲撕裂的時空縫隙大了點,座標紊亂了點,如果有時空系異能者領路的話,出路應該不是那麼難找。因此檒儀只是拍了拍檒己的背略做安慰,道,“我相信你一定會回來的。你一直都很強。”

檒己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道了句,“我只是擔心。”

“別擔心,我等你回來。”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令檒儀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愛上了檒己,否則這“妻子與丈夫道別”的話究竟是如何理所當然地被自己說出來的?

檒己臉上難看的笑容一下子擴大了,連眼睛都彎了起來。檒儀暗想,這個笑容與剛纔那個難看的微笑相比顯得真誠了很多。鬼使神差地,檒儀湊過去在檒己脣上好似蜻蜓點水地輕沾了一下。

檒己笑容凝固,睜大眼睛看着檒儀,好久才冒出來一句欠扁的話,“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吻我……”

“哼~~”檒儀彆扭地別過臉去,不再看檒己那張寫滿詫異的臉。

檒己又笑,這一次他的語調輕快了許多:“我還以爲你愛上我了。”

愛上一個人哪有這麼快= =+就連“一見鍾情”的蘆慕白此刻都沒得到檒儀真正的“愛”,更別說對象是檒己。要知道之前檒儀對檒己還抱有極大的偏見,認爲他是又傲慢又冷感的機器人。

檒儀在心中罵了一句“自作多情的大光頭”,便撇了檒己自個哼哧哼哧扭動屁股爬出了冰藥池子。跑到一邊用熱毛毯把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顆光溜溜毛茸茸(長了很短很細小的新毛)的腦袋。

檒己也爬了上來,鑑於本房間只提供了一條供病人使用的恆溫毯,他捏住毛毯一角,嗖地一下抽動毯子。檒儀像條蟲子一樣在地板上滾動了數圈,毛毯離體而起,被檒己抓在手裡。

“毯子還給我!”檒儀。

“請別人辦事,態度要端正,語氣要溫順。”

檒儀:求求你,仁慈偉大的檒己大人,把毯子還給我吧。

檒己眯起眼睛,將檒儀裹在懷裡,外面套着毛毯,“吶,還給你了,還多送了個仁慈偉大的檒己大人給你,嗯,這麼值錢的添頭,就算你打着燈籠也難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