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英沒再主動找過何蠻綠。
那天, 還沒等何蠻綠回過神說什麼,少年就後退一步,忽然像是清醒過來, 竟有些窘迫地跑了。
何蠻綠:……
寒假來得比何蠻綠預計的還要早。
最後一次考試結束時, 陳亭來找她。
“明天有空吧?”
何蠻綠以爲是周青山的奶奶明天要下圍棋, 點頭笑:“寒假都有空的。”
陳亭撓撓鼻子, 說的卻不是周青山家的兼職事宜:“好不容易解放了, 明天我想在家裡準備搞個小聚會,你也來唄!”
“……我?”何蠻綠一下愣住了。
“怎麼?請不動你啊?”陳亭瞪她,“我那些朋友每次一說都上趕着來呢!”
聽到“朋友”二字, 何蠻綠頓了頓,輕輕笑了:“好, 你家在哪兒?”
陳亭剛給她地址, 回自己座位收拾東西的江小玫見兩人挨在一起, 連忙衝過去大叫一聲。
陳亭被嚇得一下蹦起來:“哇你搞什麼?!”
江小玫摟着嚇得發呆的何蠻綠嘻嘻笑道:“誰叫你挖我牆角,掃除一切姦情!”
“狗屁姦情, 我就是請她明天去我家玩……”
江小玫瞬間星星眼:“小聚會嗎?哇……你們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啦?”
陳亭眉頭突突直跳,被她說的竟有些難爲情,立馬大聲道:“不就是普通的小聚會嘛,你想來也可以啊……”
“哇真的嗎?!我要去我要去!”
陳亭:“……”
次日出門,何蠻綠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在地鐵上遇到了燕英。
她有些尷尬地全程望着別處, 本以爲只是偶然, 兩人應該不會在同一站下車。結果老天很快給了她一巴掌。
兩人同時走出地鐵站也就算了, 在一起向着同一個方向足足走了五分鐘後, 何蠻綠忽然有了某個想法, 她忍不住回頭問道:“你……不會也是去陳亭家吧?”
與她只有三四步距離的少年點頭嗯了聲。
何蠻綠:“……好巧。”
燕英:“嗯。”
比起自己的震驚,對方簡直太淡定了。
陳亭請的朋友並不算多, 除了何蠻綠、周青山、燕英以及江小玫,還有兩個皮膚堪比黑白無常的高個兒男生,陳亭也不叫他們名字,介紹的人時候只說這是黑皮那是白雪,倒也十分應景了。
陳亭家的公寓裝修風格很酒店風,傢俱色調以金黃色爲主,燕英一進來就緊蹙着眉頭。周青山不是第一次來,早就習慣了,一個人在陽臺那兒觀賞她家的綠植,順便當一次免費的園丁。
何蠻綠本以爲今天來可能要去幫忙做做飯打打下手的,結果到了飯點,陳亭直接打電話叫了外賣。
最後一桌子海鮮燒烤堆滿了餐桌。
周青山拿起一串變態辣的雞翅笑:“真是太不養生了。”
陳亭正把薯片當米飯吃:“年輕人養什麼生!都給我吃!”
何蠻綠和江小玫坐在一起,燕英坐在她正對面。
江小玫忽然悄聲道:“誒,我剛剛就想告訴你了,燕英好像一直在看你。”
何蠻綠手上的水杯差點掉下,她咳了聲,正要說什麼,對面的人忽然站起來走了過來。
“能換個位置嗎?”這話是對江小玫說的。
江小玫同志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看向何蠻綠,連忙起身跑到了燕英先前的位置,眼神在兩人間掃來掃去,不知想到了什麼,原本揶揄的眼神忽然凝重起來。
燕英坐下後並沒說什麼,依舊自顧自地吃飯,何蠻綠也不想讓自己表現得太奇怪,於是兩人吃飯的動作竟變得有些詭異的默契。
快吃完的時候,何蠻綠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衣襬被人碰了下,她低下頭,那隻修長的手已經縮了回去。
燕英的聲音很低,低得只有她能聽到:“那天嚇到你了,對不起。”
何蠻綠第一次見到他這種低眉順眼的模樣,愣怔之後,感覺藏於體內深處的某根弦就這麼被撥動了下。本來應該搖頭說聲沒關係,可也不知是怎麼的,也用着他的音量低聲道:“那天,你跑什麼?”
對方身子微僵。
何蠻綠繼續吃,一直吃到對方終於回話:“你想聽嗎?”
其實在何蠻綠的記憶裡,燕英從來就不是能說出這種話的性子,要麼是“關你屁事”要麼就是直說要麼一言不發。
她瞥了眼對方此時低垂的眉眼,心裡有股難言的異樣感。
她沒說想或是不想,而是用極輕極輕的語氣道:“今天回去後,我們談一談好不好?”
少年怔怔地,沒說話,卻忽然將吃飯的速度加快了。
飯後陳亭要玩“誰是臥底”的遊戲,就是發給每個人一張卡片,每張卡片上是一個詞語,只有一張卡片上的詞語與其他的不一樣,所有人通過一輪輪描述自己的詞語來猜測自己或旁人誰是臥底。
第一輪的時候,何蠻綠收到的詞語是“妻子”。
陳亭最先描述:“關係親密的人。”
黑皮:“女的。”
白雪:“需要愛。”
到了燕英,他突然一字不發起來。
陳亭有些着急道:“大哥,快形容一下啦!”
燕英突然擡頭看向何蠻綠,抿着嘴依舊一言不發。
何蠻綠:“……”
其他人像是立馬領會了什麼,不久前燕英與江小玫換位的事他們都看到了,早就在心裡對兩人關係有不少猜測,此時再看他的反應,紛紛吁了聲,也藉此推斷出了他的詞語。
絕不是相近的丈夫,妻子也不太可能,畢竟計算在一起了,也和妻子八竿子打不着呢。
周青山開口笑道:“我的是一種大部分家庭裡會有的某種身份。”
江小玫:“哇!你這個說的也太明顯了吧!我就少說點吧,這個詞語是兩個字!而且我大概已經猜出誰是臥底了!”
在聽到“兩個字”,燕英的表情明顯微微變了下,到了投票環節,幾乎所有的人都指向了燕英。
卡片攤開,他的那張寫的是“喜歡的人”。
所有人都吆喝起來了,尤其是不認識何蠻綠的黑皮和白雪,甚至要拿他們兩個開玩笑,被陳亭及時瞪住了:“你倆給我少作妖,閒的沒事就多學習!”
“你一個學渣說這話合適嗎?!”
“不服憋着!”
幾人很快又開始了幾局,天快黑時,何蠻綠便和江小玫一起跟陳亭告別了。
“這是什麼乖孩子作息?晚上纔好玩啊!一起去唱k唄!”
“我媽知道會打死我的!”江小玫唉聲嘆氣。
何蠻綠已經穿上了外套:“我晚上要寫作業,順便和她一起回去。”
陳亭:“……”
兩個女生一起出的門,江小玫蹭了何蠻綠一下:“說實話,你和那個燕英是不是有什麼不可說的姦情?!”
何蠻綠知道她肯定會問,沒點頭也沒否認,她和燕英的事的確有些複雜。對方看她這個樣子,反而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
“何蠻綠,不管怎樣,你還是小心些,不管他現在是不是被趕出來了,畢竟從小都在那種豪門裡灌着蜜長大的,和咱們一開始就不在一個緯度,而且脾氣聽說也很怪……唉,怎麼像是在說人壞話,對不起啊,我就是覺得你要慎重一些。”
“放心吧,謝謝你這些話。不過目前爲止,我還沒想那麼多,其他什麼事情都等考上大學再說。”
把江小玫送上出租車後,何蠻綠就朝地鐵口走去,不多時,身後就多了腳步聲。
等地鐵的時候,燕英忽然開口:“不是她說的那樣。”
“什麼?”何蠻綠沒明白他的這話的意思。
“我聽到了。”
“……你不會在說江小玫……”
“是。”
“……”
“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她沒有惡意。”
“我知道。”
地鐵到站了,兩人誰都沒再說話。
正是下班高峰期,地鐵上人滿爲患,兩人站着,玻璃窗上映着他們在人羣中的身影。
何蠻綠只是擡頭看了下,就發現少年又在幽幽地盯着自己,發覺她看了過來,又連忙看向別處。
何蠻綠:“……”
從地鐵站出來時,少年亦步亦趨,何蠻綠忽然轉身主動開口:“去公園轉轉吧?說好談一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