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次日,何蠻綠就在學校門口見到了金暉、金書峰和秦芝。

她並不意外,也沒刻意避開,她現在不能離開學校更離開這個城市,那麼想要遠離金家,就不能單靠她自己離得遠遠的。她和金家殘餘的線的確要剪斷,但不能是她回去剪,要讓他們主動來找她。

這也是她那天爲什麼會報警的原因,她當時那麼鬧並非是一時衝動,目的就是爲了鬧大,鬧得讓街坊四鄰都最好知道這麼一件事。那晚有人聽說了動靜,民警離開的時候也有不少出來的人問情況。現在估計早就將金書峰對侄女動手引來警察的事傳起來了。

金書峰現在怕是恨她恨得牙癢癢,卻也要捂着鼻子體貼地將她迎回去,只有再想辦法把自己的名聲找回來。

何蠻綠慢悠悠地走過去。

金書峰嘴角還有些青紫,想來昨天是真被什麼人給打了。

他變了個人似的低着嗓子道:“甜甜,那天的事我跟你道歉,一切都是舅舅的錯,是我喝斷片了,你有氣跟舅舅撒,別做衝動的事,你一個人在外面,出了事怎麼辦?”

秦芝接腔:“是啊,你看你都幾天沒回來了,這段時間我們都睡不好,你哥都跟你爸發火了,他可一直是把你當親妹妹對待的,你昨晚怎麼能那麼跟他說話呢?”

金暉碰了碰她,示意她別說這個,她這才轉了話題:“不管怎麼說,有什麼事咱們回家解決,啊?”

何蠻綠看着他們一唱一和的,沒說話。說來也怪,上輩子她那麼乖巧聽說,卻從來沒見金書峰和秦芝對自己像今天這樣熱攏過,這輩子不想重蹈覆轍,不事事如他們意了,他們倒是終於對她有個好臉色了。

有幾個學生路過,不時看向他們。

金暉受不了她這種看陌生人的樣子:“甜甜,我媽今天專門請了假來的,我爸也是真的想跟你道歉,你說句話行嗎?”

何蠻綠語氣平和:“說什麼?我怕說句什麼把舅舅氣得直接哭出來,然後就成了聞名全校的不孝子了。行了吧,又不是職業演員,演這麼久挺累的,”她在對面一行人驚異的目光下從書包裡拿出一張昨晚寫的聲明遞給金書峰,“這裡面我都寫得很清楚了,自願自行離開你們家,我以後在外面出任何事和你們家都沒有一點關係與責任,以後工作賺錢了會按照正常銀行利息償還你們養育我這些年花費的金錢,精力和時間等方面的付出也都會全部算進去。你們要覺得我的這個聲明不具備法律效應,等我明年滿十六或者十八歲後會分別重新擬一份給你們寄過去。”

聽了她這麼一連串“大逆不道”的話,金書峰終於忍不住了:“何蠻綠,你真想造反了是不是……”

“你現在如果真要跟我好好談,這就是我給你、給你們最好的結果。否則,我會盡我所能把這件事鬧大,就算最後你真的把我綁回去了,到時候我有辦法讓全學校全小區都知道了你是怎麼對待我這個侄女的,被人議論的滋味您這幾天應該嘗過吧?你那麼好面子,受得了嗎?退一萬步,就算你圓了打我的事實,也堵不住別人嘴和聯想的腦袋。你兒子都高三了,也爲他在學校有個安生讀書的環境想想吧。”

金暉猛然擡頭瞪着她,眼前的人似乎從未認識過一樣。

金書峰氣得牙都抖了起來,秦芝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她:“我說何蠻綠,你也夠了吧,你舅舅又不是經常打你,不就那麼一次嗎?他也是喝醉了酒你至於……”

何蠻綠沒理她,只是看着金書峰:“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句話的意思不用我解釋吧?”

秦芝:“哈?”

“你們心裡對我離開的真正原因很清楚,就別再裝糊塗了。我也就直說了,上面兩條路你們二選一,我也絕對說到做到。”她看了眼手錶,“要上課了,再見。”

她這是徹底地宣佈,她和他們家,正式掰了。

……

那天之後,金書峰秦芝就沒再找過她,金暉在學校和她偶爾遇見,也是互相當做沒看見。

很快,期中考試來了。

考完那天,陳亭通知何蠻綠這週六白天多休息,晚上要她去周青山家陪周老太太下棋。

前段時間周青山他爸回家住了一段時間,周老太太狀態不錯,基本沒有再硬要夜裡下棋,這還是何蠻綠第二次要去周家。

而燕英,這段時間她很少在學校看到他,偶爾聽了幾句八卦,得知他最近一直在請假,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何蠻綠心裡咯噔一下,當即回想了上一世的時間線,發現燕英似乎就是在期中考試後不久被燕家趕出家門……

週五下了夜自習,她騎着最近買的二手自行車回家,快到家時,輪胎不知道扎到了什麼鋒利碎物,氣漏沒了。她只好下車扶着車把往租住的小區走,走了幾分鐘,她總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四處看了看,除了路邊來往的車輛,只有兩三個正常走路的行人,也都不認識。

她開始以爲是自己想多了,知道走進小區,在路盡頭一樓窗戶上的反光玻璃裡看到自己身後不遠處的一個黑影。

她嚇得手心都冒出了冷汗,路燈昏暗,玻璃映射得也不夠清晰,加上那個黑影一直有意沿着路邊的樹後走,她根本看不清那是誰,但身形高挑,絕對是個男人。

四周沒人,何蠻綠當即有了危機感,撒開腳丫子就往單元樓裡跑,下意識地還回頭看了眼,那裡的人似乎發現自己暴露,竟沒追過來,此時不知去了哪兒,已經沒影了。

也不知是不是被嚇的,當晚何蠻綠就做了個夢,跟上次一樣,這個夢又讓她拾起了一部分關於自己死前的記憶。

她上一世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竟是燕英。

她渾身是血,衣衫不整地躺在他的懷裡,模糊的視線裡,近在咫尺的少年幾乎是發狠地咬着她的嘴巴,快要斷氣的時候,她清晰地聽到耳邊發着顫的聲音:“呼吸、呼吸!你快給我呼吸!!!我、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