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海轉院了,來到了X市的醫院,是距離湖苑別墅最近的醫院。
顧明一個人留在基地裡,他在龐大海的房間門前駐步,之所以來此是龐大海轉院前的囑託,他說:“顧明,我隔壁房間裡有一副拼圖,幫我收起來吧。”
就這樣,顧明在龐大海的房間裡找到了鑰匙,來到了隔壁的房間。
打開門後,一副醒目的世界拼圖完整地平鋪滿整張牀面,嶄新如初不落一絲灰塵,與周邊塵埃遍佈的環境大相徑庭,顧明不禁地說道:“原來你病倒前一直在這裡,就爲了一副拼圖?”
即便是懷疑了,顧明還是按照龐大海的囑託,把整幅拼圖拆開,一一裝進了牀尾下的箱子中,然後放在牀上,就此鎖門離開。
在X市醫院的病房裡,龐大海突然提出要求,“我想去湖心島。”
方寧遠和趙妍兒不同意,但是龐大海又說:“明天就是我二十四歲的生日。”
對於龐大海,這是他唯一請求的資本。
湖心島,龐大海背靠在島邊的玉蘭樹下坐着,細支苗條的樹幹壓彎了腰,弄得枝葉晃動,錯影紛紛掃落着龐大海,和他懷裡的趙妍兒。
趙妍兒貼緊了龐大海,“八年前就該這樣陪着我的。”
龐大海望着豔紅的夕陽,他的臉龐浮出了久違的嚮往,“如果可以我會買下湖心島,蓋一所木屋,陪你看日出,爲你畫最美的畫,讓這裡成爲沒有煩惱的地方。”
“你又何必這樣騙我。”趙妍兒如一隻走失的流浪貓,她生怕丟掉了避風港,努力鑽入龐大海的懷裡,期望不再走失。
龐大海最滿意的就是老天爺能讓他完成了該做的事情,身心輕鬆,不在乎病有多重了。
賭着日子過,又過了一個週末,龐大海依舊病危着隨時面臨着死亡,他不再肯接受化療;方寧遠怕了,不願浪費接下來的時間,好多一些陪伴與龐大海。
方寧遠和趙妍兒一起陪伴龐大海的日子就此開始,這一天,趙妍兒執意要給龐大海親手做飯。
“妍兒,做飯太辛苦了,還是讓小遠去做吧。”龐大海不願意去讓趙妍兒爲了他而去學做飯。
趙妍兒卻能明白龐大海的意思,因爲顧明已經很會做飯了。
龐大海眼看趙妍兒還是要去做飯,於是就給出了難題,他說:“我想吃紅燒肉,還是讓小遠去做吧。”
方寧遠卻搖頭了,“不行,你現在的身體不能吃這些油膩的。”
龐大海其實根本沒有胃口,但是此刻只能故意擺出可惜的模樣,配合着他一身的病服,倒是有些憐人。
不依不撓的依舊是趙妍兒,這會兒,她看向了方寧遠,“你說!我能做些什麼,是大海可以吃的。”
龐大海眼看是阻止不了,於是就帶着擔心等待趙妍兒的廚藝。
方寧遠思慮了會兒,這樣建議着:“番茄炒雞蛋吧,開胃。”
趙妍兒開始擼起袖子,勢必要大幹一場,“說吧,怎麼做?”
“要不還是我來吧!”方寧遠也不放心這位分不清糖和鹽的冰美人。
“小瞧我嗎!我不是以前的新手了,我給過小婉做過飯!”趙妍兒不認爲嬰兒的伙食難做,畢竟少量的佐料要做出好吃的飯菜。
方寧遠更是擔心了,因爲小婉的飯菜確實被趙妍兒做的一塌糊塗,首先熟不熟就是個難關。
趙妍兒見方寧遠不想說,她也就作罷,“不說算了,誰稀罕你的那點本事。”
方寧遠無奈放任趙妍兒朝着廚房走去,他支了一招給她,“妍兒姐,炒雞蛋呢,要熱鍋涼油,就是先把鍋燒的熱熱的,越熱越好,然後下涼油,把油鍋繼續燒熱的狠一些後,再去炒雞蛋,那樣的話不僅不粘鍋,而且酥軟好看。”
趙妍兒記了下來,第一次嘗試烹飪成年人的菜餚。
爲了菜餚好吃,一口乾鍋被趙妍兒燒的冒了白煙,才下了油,而她又繼續聽從方寧遠的話,不斷地在燒熱,油煙已經撲面了,這個關鍵的時刻,即便是男生做飯都有些擔心了,更何況一位不怎麼會做飯的大小姐。趙妍兒這纔去下蛋液入鍋,心驚着一晃神,碗筷抖落,急慌收手,又讓手腕不小心沾到了鍋沿,一道細長的紅印驟然裂開一般,趙妍兒咬着牙嘶嘶灼痛,然後繼續下一步的操作。
把雞蛋炒香了,那一盤番茄雞蛋自然就香了。
龐大海看着笑意滿盈的趙妍兒端着一盤色澤豔麗的美食出來,他不禁的感覺十分的幸福,也就沒打算和方寧遠分享了。
第一口是趙妍兒喂他的,這讓龐大海想起這樣的一幕得要追溯到八年前的運動會了;龐大海喜笑顏開,幸福地要溢出來了,“原來我第一次這樣吃飯的時候,就已經那麼的幸福了。”
趙妍兒只關心龐大海的飯量,畢竟他的飯量在逐日地減少,是在給人持續增加恐懼感。
沒有吃到第三口,龐大海伸出手抓住了趙妍兒的手腕,“怎麼回事?做飯燙的?”
方寧遠一眼就能看出趙妍兒對一份菜餚的態度,讓龐大海滿意地多吃些哪怕是一口一道疤,她也會去做。
方寧遠看的懂,龐大海自然也看的懂,他悶不吭聲,努力把整盤的菜餚吃掉。
是做的很好吃,但這不是趙妍兒高興的,而是龐大海努力吃飯的樣子讓她很滿足地笑了。
下午的時間是方寧遠陪着龐大海的,而晚上是趙妍兒陪着。
又是膽戰心驚地到了三日後的下午,方寧遠照舊把龐大海推到了陽臺上,曬曬暖。
“小遠。”龐大海在暖陽中開口。
“嗯。”方寧遠輕聲答應,還在關注着龐大海身上的薄毯會不會冷。
就在這不經意間,龐大海很認着的開口,“我做了一個夢。”
“嗯?什麼夢?”方寧遠在問。
龐大海努力轉身望着方寧遠的臉龐,他的眼神中帶着懇求,“我夢到我有一個兒子,是一個漂亮的男孩,他很聰明,我喜歡他,你生氣嗎?”
方寧遠詫異地搖頭,“我又怎麼會生氣?”
“再後來,他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我找不到他了,也怕你也找不到。”龐大海似乎就是在講一個秘密和一個答案。
“然後呢。”方寧遠順從地問。
而龐大海就搖着頭了,“你願意去找嗎?”
方寧遠傻笑,“你要是有,我肯定去找。”
龐大海點着頭,“好。”
遙遠的大洋洲,南端的皇后鎮上,Rola獨自一人在燈塔下的平臺上佇立着,身貼着圍欄,望着的是遙遠的北極方向,“聽說北極星是守護之星。我和兒子過的不錯,希望你也是的。”
時光匆匆,再想慢下來也只是徒勞無功。一週後的夜裡,趙妍兒在病房裡,見到了龐大海的爺爺,龐校長。
憔悴出現在老人的身上只會更加的憔悴,趙妍兒看着風塵僕僕的龐校長都有些心疼,“龐爺爺,您來了。”
老淚縱橫,龐校長抓着龐大海的手,與趙妍兒說不出話了。
渲染的感傷被無間斷地放大,誰也阻止不了。
龐大海堅強地笑,“爺爺,這就是我的命,我認了,您不用傷心。”
龐校長心裡塵封的話,不由得他不說:“大海啊,我苦命的孩子啊,爺爺雖然不是你親爺爺,但是爺爺看着你長大啊,一生無子的我,你就是我的寄託啊。”
趙妍兒聽到這裡驚訝了。
龐大海又對趙妍兒和盤托出,“我爺爺,龐家的女婿,本不姓龐,與我龐家祖輩裡的二小姐結婚,也就是我的姑奶奶在一起。只不過,在唐山大地震中去世了,後來我爺爺就誓言此生不娶,改姓龐,爲龐家二小姐活着。就此人稱他爲龐二爺。”
龐校長顫動的肩膀似有難以言表的話要說出,“我本姓江。”
龐大海不忍地嘆氣,趙妍兒更是被驚到了,就是因爲龐校長接下來的話;龐校長不捨的口吻在一字一句的吐露:“雖然我不是大海的爺爺,可是我們有着血親的關係。”
“您是大海母親江家的?”趙妍兒不得不猜測着。
龐校長心疼地看着龐大海,他繼續說着:“所以,江家從一開就不喜歡龐家。所以,我是大海唯一的親人了。”
趙妍兒明白了,龐大海沒有父母來告別了。
就在此刻,龐大海對龐校長懇求,“爺爺,我想把我的那些股份留給妍兒好嗎?”
龐校長即刻就點頭,“從你復讀的那一刻起,你就帶着妍兒送你的筆記,沒日沒夜,我就知道你這個木頭腦袋是不會說出口的。”
趙妍兒聽一位老人在講自己的事情,當真有了很遠很遠的距離了。可是,趙妍兒又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讓氛圍進入安排後事的畫面呢。
“大海,不要談這些。”趙妍兒刻意在去拒絕。
龐校長卻又不含糊了,“我一生都將事業奉獻給了教育,因爲我愛人就是支教的老師,龐家不能敗啊,我把屬於我在江家的股份早就注入給了大海,就是希望龐家繼續發揚光大。”
一句發揚光大都讓龐大海的眸底充滿了閃光,這一幕被趙妍兒發現,也觸動到了。
沉穩如大海這般,所以龐校長給龐大海起這個名字,最後這傷感的氛圍裡,龐大海笑着對龐校長說:“爺爺,你的孫子不怕,能活一天就賺一天,沒有邁不過去的楷,我早就準備好了。”
“好孩子,你是爺爺的驕傲。”
“嗯。”
奇蹟不能持續地發生,龐大海保守治療已經挺過了一個月,這整整一個月的時光裡,他睡前都去畫一幅畫,就是那本筆記本,他在上面畫滿Rola和方寧遠故事,也就做成了一本畫冊。
與其他不同的是,每一頁的右下角都有一個三公分見方的素描,是Rola的頭像,被龐大海畫的栩栩如生,只差色彩就呼之欲出的感覺。
更爲驚歎的是每一頁右下角的Rola頭像如印刷一般一模一樣,恰如就是一份印記,銘記在心。
趙妍兒並不吃醋,她反而爲龐大海感傷,“是不是很傷心,Rola沒能見到你?”
龐大海從容的笑,“或許,她見到了我,只會讓我多一份記掛吧。我的心只容記掛你一人了。”
趙妍兒嘟嘴,“我纔不信,你看你每日一幅一模一樣的Rola,畫的這麼漂亮,還想騙我。”
龐大海不同意地搖頭,“我不覺得一樣啊!”
“反正不是畫我。”趙妍兒也撒起嬌來,把一隅的微笑躲過,故意扭身站起,讓翩若驚鴻般的美麗綻放出。
龐大海努力探出手,抓着趙妍兒回來,又把這隻纖手一步步貼到他的懷裡。
“這裡有塊表,是我最珍貴的,也是我親自刻畫的。”龐大海說的動情。
趙妍兒動情地去拿出來打開,因爲她記得這是她丟掉在格調的,從沒讓人從那裡走過。繼而手心裡握着一塊沉甸甸有溫度的懷錶,指尖去按下按鈕,表蓋彈開,裡面是一副一模一樣的自己在上面出現,刻畫在表蓋之中,是比Rola多帶着色彩,讓絢爛般的光芒在趙妍兒的眼中閃耀,夾雜着淚光,“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六年的時光,一針針刻出來的,刻壞了十二塊懷錶,終於在第十三塊懷錶上完成。它代替你貼着我的胸口,一直陪着我的心跳呼吸。這夠不夠證明,我記掛的人,一直是你。”龐大海難得地會說情話。
“我信,我信,我一直都願相信你。”趙妍兒捧着這塊懷錶,久久不能平復。
“對不起了。”龐大海虛弱地說着,擡起的手不捨地撫着趙妍兒垂下來的秀髮。
趙妍兒看着龐大海昏迷,她崩潰了,拼命地搖頭,不能接受他的離開。
方寧遠明知道已經沒有希望,可是他還是把龐大海送往瑞士,做着他儘可能的事情。
龐大海被推進了方磊的私人飛機,他氣息已經極度虛弱,逐漸失去生命的特徵,趙妍兒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她跑着離開,差一點就瘋掉,“你給我回來,給我回來。”
卡羅林斯卡大學醫院,Rola帶着禾方如期來做複檢。
病房裡Rola莫名地覺得心慌,她回眸發現了一道熟悉的背影,方寧遠。
本能站起來去確認的Rola,在來到門口的時候猶豫了,“真的是他,我要去打招呼嗎?”
方寧遠來到瑞士已經一個星期了,他外出回來,一手拿着手提袋,一手牽着小婉,因爲趙妍兒幾度崩潰,小婉不得已要跟着過來。
已經決定不見面的Rola,卻在這個時候被小婉的轉身發現,小婉對着一間病房的門在歡呼着:“爸爸,是Rola媽媽啊。”
方寧遠被刺激到了,無神的眸底去望向了小婉,“婉兒說什麼?”
小婉跳着指向了沒有Rola身影的病房門口,“我真的看到Rola媽媽了。”
方寧遠不可能相信Rola會這麼巧地在這裡,他蹲了下來,對小婉講道:“婉兒,大海哥哥病倒了,好不容易醒來,咱們要好好地陪他,等有時間了,一起回一趟美國,好嗎?”
小婉嘟着嘴,“爸爸,我說的真的,你怎麼不信呢。”
Rola就在病房的門後,她眼皮不敢眨一下地躲着,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但好在方寧遠並沒有前來叨擾。
是等到了確認安全了,Rola才細細回想到方寧遠說的話,“他之所以來這裡做的事情,好像是在說,大海病了?”
Rola回憶着龐大海告別她的眼神,一瞬間的阻隔讓Rola幾乎確認了龐大海的隱瞞,她再也忍不住,偷偷地去尋找方寧遠的蹤跡。
龐大海病入膏肓了,即便救醒了,也沒有任何的生機持續,但是方寧遠還是做了,他根本接受不了龐大海的離世!
一週前就像是一場實驗,院方做出了最大膽的嘗試,進行了長達十八小時的手術。
奇蹟這般的發生,卻不會改變什麼,龐大海醒了,在一週後見到了最想見和最不願見的人,一個是方寧遠,一個是Rola。
“真的是你?”方寧遠發現身後的Rola時,龐大海也醒了。
Rola繃住嘴,淚眼婆娑地望着龐大海,又不得不去問,“大海,你是不是早在我那裡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所以你才這麼拼命地趕回去,對嗎?”
龐大海能看到Rola手腕上時時刻刻帶着的吊墜,它被編制的這麼好看,正好遮蓋住了手腕上的傷痕,那確實是他親手打磨送給她的。
龐大海輕笑了兩聲後,他看向了方寧遠,“我的吊墜呢?”
“手術時給你拿了下來。”方寧遠說着就從身上拿了出來,“這就是你在新疆一定要買下來的隕石?”
龐大海點着頭,如捧寶貝般地接過了吊墜,“你說的對,這個Y其實就是指的我和妍兒,但是這又說明了你的存在,沒有你,那裡會有海妍之戀呢,好好爲我保管,帶着身上吧,見到它就能想起我。”
Rola後悔了,上前來怎麼也不能理解,“爲什麼,你早在這裡見到我的時候就不告訴我呢?”
方寧遠似乎能猜出來,畢竟江城的醫師告訴過他,龐大海最早就來過這裡,那麼就是和Rola一起了。此刻的方寧遠是把眼神專注到了龐大海的身上。
“或許,我在那一刻切掉拇指會有一點希望,但是以後的我會更加頹廢,我知道我生來就是爲了書畫,我熱愛,所以不能以此來搏命,更不能沒有,你們可以說我嗜畫如命,而我只是想把僅剩的時間不再那麼浪費。”早就看淡生死的龐大海所說的話這麼的寒心,可誰又能知道他的心意呢?
Rola依舊搖着頭,她知道,她自責,“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龐大海最近聽膩了這話,他不想見到Rola的,“你走吧,我想和小遠說說話。”
Rola越是被拒絕越是難安,她不肯離開。
龐大海嘆了口氣,轉而又對方寧遠責怪,“真不知道你爲什麼還要救我,你知道我昏死前是有多痛嗎,我忍了這麼久,你還要我再遭一回罪嗎。”
方寧遠卻傻傻地說:“告訴我,你不會死的,告訴我。”
龐大海知道有些話在兩人面前說不出來了,他爲了能讓Rola離開,只能先讓方寧遠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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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遠,既然Rola不肯走,那我有些話要給她說,你幫我買一套好看的內衣行嗎?我不喜歡穿病服。”龐大海有氣無力地說着,讓方寧遠聽的不得不答應。
在方寧遠走後,Rola大步來到龐大海的身前,“爲什麼要把這麼寶貴的時間用在我的身上,你該去治療的啊,即便你沒有畫畫的手了,可你還是那個龐大海,我們大家喜歡的龐大海。”
渾身奇痛的龐大海忍着,卻又不忘關心着其他,“乾兒子又來複檢了,情況怎麼樣?”
Rola回答不出來,只在自己的能力中詢問情況,“真是黑色素瘤?一定很痛的,還在忍着嗎?”
相互的關心讓彼此能看出對方的重要性,氛圍變的安靜,龐大海輕笑點頭,Rola心疼地掉淚。
Rola握緊龐大海病變的右手,她更是心疼道:“我知道,這種病一旦病發很難撐過一個月,這麼久,得有多痛啊。”
“習慣了,沒關係的。”
“你要是告訴我多好,我們在南島開一家咖啡館不是很好嗎,我怎麼會在意你的能不能作畫呢。”Rola真的想讓龐大海好好的,但爲時已晚,很晚。
“這樣挺好的,我會安心帶着你的秘密離開。”對於龐大海這種病人來說,最不願見的人往往是最掛心的人,所以此刻的龐大海依玩笑的語氣說着不玩笑的話。
“誰讓你這樣保守秘密了!”Rola更是責怪了。
龐大海解決着心中少有的擔心,“那你見到了他打算告訴他了?小禾方就在這裡吧。”
Rola猶豫,龐大海知道會是這個結果。
“Rola,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我只是希望你能過的更好,明白嗎?”龐大海沒必要再爲他們的感情操心了。
“我會的,會的。”Rola點頭,明白這是囑託的話。
小婉在方寧遠離開後,獨自一個人在走廊裡溜達,不經意間就來到了Rola之前的病房,她很好奇,就走了進去。
一個八個月大的小嬰孩吸引了小婉的注意,她靠近了,心裡不斷地把這一切和Rola聯繫在一起。
這間病房裡有兩個看護,一個是Rola常年帶着的,一個是醫院的配發的。
小婉在美國呆了很長時間,英語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趙妍兒一直不間斷地培養着,所以小婉和兩位陪護之間的溝通也沒有問題。
“好可愛的小弟弟。”小婉上前專注着嬰孩。
陪護也稱讚着,“小美女也很可愛啊。”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禾方的眼神盯着小婉不動,一度給了小婉很多的好感,就此小婉拉着禾方的小手,一通的關心,“他是怎麼了,要住院啊。”
陪護也對這位人小鬼大的小美女滿身歡喜,“弟弟是聽不清楚聲音,一會兒就好了。”
小婉可惜又心疼的表情浮出,“哦,真是擔心呀,我爸爸也是這樣的。”
陪護笑着點頭明白不了,而小禾方抓着小婉的手怎麼也不鬆開了,就此讓小婉賠了他好久好久。
Rola回來了,就是在小婉擔心方寧遠找不到她的時候。一前一後,小婉又與Rola錯開。
而方寧遠此刻帶回了一身新衣服,恰巧就在小婉溜達出來的時候撞見了。
於是,方寧遠又是一手拎着手提袋,一手牽着小婉,回了龐大海的病房,也再度路過Rola的病房。
這一次的小婉沒有開口了,讓一門之隔錯過了坦白的可能。
龐大海坐在了病牀上,他對回來的方寧遠請求着:“小遠,我可能回不去了,走不動了。答應我,別讓妍兒擔心行嗎?”
方寧遠答應,“放心,有顧明在,妍兒不會受氣。”
龐大海又問:“你會和妍兒結婚嗎?”
方寧遠不知道怎麼回答,“我也會好好照護妍兒的。”
龐大海虛弱地接受方寧遠給他的照護,更舒服地躺在了病牀上,“相信我,當你明白了自己內心裡,真正的歸屬時,你就會找到Rola了。”
方寧遠無力地相勸,“我不需要,我只要你,木姐已經不能在我身邊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好好活着,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哪怕是爲了我!”龐大海抓着方寧遠的手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方寧遠拼命的搖頭,“我最該做的事情就是對你的虧欠,長這麼大,你爲我付出的太多太多,我不能沒有你啊,爲什麼就不能多陪着我啊,大海啊。”
龐大海接受着方寧遠的不捨,他也珍惜這份情誼,以至於不得不回憶到和方寧遠的日子,也都是他陪着自己撐過來的,心裡刻意表達不捨的話,又是隻能用玩笑來帶過:“你這輩子是欠我的太多…如果你能是個女的就好了。”
方寧遠卻不會把這玩笑當玩笑,他很認真道:“下輩子你是女的…我娶你。”
龐大海笑了,這輩子當男人真的太累了,“我現在太醜了,化療讓我掉了不少頭髮,趁着頭髮還在,你會剪頭,又會化妝,給我打扮好看一點吧。”
以往相互嫌棄彼此噁心的關係在這一刻又是這麼的甜蜜,方寧遠馬上就去準備了。
下午時分,龐大海換好了滿意的衣服,做到了輪椅上,方寧遠爲他繫上剪頭用的裙布,他拿起剪刀專心修剪了。
龐大海可以表達,“我還是個男的,可別覺得我現在就是女生了哈。”
方寧遠承受不了這種種的來世提醒,他心被戳動地發疼,努力迴應着,“放心,保證把你這個美男子打扮的英俊非凡,男女通愛。”
“讓我好看點就行了,我只是不想死的那麼難看。”龐大海好似累了,這樣去要求。
方寧遠不知回答了。
陽臺中,陽光下,龐大海被方寧遠精修出了以往的氣宇非凡,在此期間,龐大海是累的要耗盡了他僅剩的生機,也就此交待着最後的話。
“小遠。”
方寧遠拿起遮瑕在給龐大海提一些氣色,“嗯。”
“我可能要走了,想着你肯定會無聊,留了些東西給你。”
“好,都是什麼。”方寧遠遵從着龐大海的交代。
“對,我給你準備了三個郵箱,一共有三組密碼。”龐大海得意地笑着。
“讓我猜密碼嗎?在想你的時候?”
“不是的,在你想Rola的時候。”
“Rola?”方寧遠手中的動作暫住了一下。
龐大海擡眸可以看到眼前的方寧遠,“不要試圖去用手段破解好嗎?那裡面是我和Rola的秘密,如果你能打開,我就是在天堂也能釋然了。”
“好,我答應你。”方寧遠從不會違背龐大海的請求,更何況是臨終的要求。
龐大海的妝容畫的快好了,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期待,於是拿出了身下的筆記本,“這是當年在靜樓,你讓我給妍兒抄寫的筆記,她一直沒捨得用下去,我在後面畫滿了我們的故事,幫我交給她吧,也算是一份念想。”
方寧遠接了過來,又開始給龐大海修眉,他才發現自己先後的步驟都錯了,於是只顧着答應了,“好的。”
龐大海輕笑着,“是不是很嫉妒啊,沒有你的?”
“怎麼會,我們的故事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會有你的一本,就在第一道郵箱裡,所以你要好好想啊。”龐大海自認爲這樣的趣事不會讓方寧遠無聊。
就在方寧遠重新快速來了一遍之後,不得不關心道:“累了吧,還是回去休息吧。”
龐大海搖頭,“不,我不累,我不想再忍受那些疼痛了,你這樣陪着我,我很舒心。”
“可是。”
“小遠,別再讓我難受了行嗎?不要手術了,我沒有你那樣的毅力。”
方寧遠在心裡取笑着自己,小時候的那些毅力能有龐大海一天的堅持嗎?忍着痛心,方寧遠點頭道:“好,我陪着你看夕陽,行嗎?”
龐大海開心地笑了,這麼久,終於露出了門牙的笑,多麼久違的燦爛。
他們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門口旁,Rola一直關注着,也聽的清楚,默默掉淚。
龐大海的最後一句話是,“小遠,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不要墓碑,讓我活在你們的心裡好嗎?嗯……就在這裡火化吧,把我的骨灰從大西洋撒滿太平洋,可以嗎?”
“大海……”方寧遠蹲跪再龐大海的腿前不忍地去答應。
龐大海虛弱到眼神沒有了光澤,渴望的色彩也變成看灰色,方寧遠再也不忍心了,“我答應你,答應你。”
就此,龐大海帶着一絲絲微笑,緩緩閉上了眼,輕輕靠在了方寧遠的肩頭,再也沒有醒來。
兩行清淚灼灼滾下,方寧遠哽咽着喘息,安靜的氛圍裡十分的可怕,以至於渲染到了Rola感知的氣息中,她也同樣是灼灼淚框,清淚兩行。
方寧遠就此,心底的兩根支柱都徹底崩塌,承受不住的悲傷幾度要昏厥。
門外的Rola察覺到不對,邁步一點點靠近,情況也越來越清晰,兩個男人相互依靠着,彷彿這就是歸宿;Rola捂住了嘴,“大海,大海……”
方寧遠堅持不住了,快要與龐大海一起倒下的時候,身旁的Rola用臂膀支撐住了二人的身軀。
一份死亡報告在第二日的清晨交到了龐校長的手中,老人簽過字後,瞬間又老了許多,坐在了板凳上,腰桿挺直,面容堅毅,苦楚都埋在了身體裡。
方寧遠跪在了龐校長的身前,“龐爺爺,對不起,是我無用,辜負您的信賴,沒能照護好大海,讓您失望了,對不起,對不起。”
龐校長僵硬地彎下腰,拉住了方寧遠的手,“孩子,小時候,大海經常抱怨,說我對你要比他還要好,其實我也是替大海捨不得你這麼好的朋友也沒有了,你是大海唯一的交心的人,告訴我吧,大海最後的遺願是什麼。”
方寧遠抓緊了龐大海蒼老的手,哽咽地難以說的清楚,“大海,大海,希望骨灰撒入大海。”
龐校長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扶着方寧遠站起來,“也許大海就是大海最好的歸宿,如他所願吧。”
白髮人送黑髮人,Rola在一旁淚流不止,轉過身,不能目睹了。
三天之後,方寧遠捧着一個藏藍色的骨灰盒,來到了海岸邊,停在了一艘遊輪前,這是方磊給他準備的。
登船前,方寧遠轉過身對身後的Rola說到:“你走吧。”
Rola也是有苦說不出,她還需要照顧孩子,可笑的竟是這就是他們的孩子,“讓我也送送大海吧。”Rola忐忑地等待着抉擇,倘若能上船,那就要坦白禾方了。
方寧遠氣憤了,“多久了,你沒發現?從你的出現開始,所有的人都被你拆散一遍,到如今的這步田地,難道不是因爲你!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和大海,還有木姐或許還在湖心島上能吃着燒烤,也會在球館裡,和妍兒打着網球,哪怕是江灘上,也能看着大海寫生……”
Rola一步步被方寧遠責怪地後退,她搖着頭,“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啊,我不想這樣子的。”
“你這個小魔女簡直就是惡魔,在我眼裡你就是罪人,把我害的萬劫不復,我失去了所有,難道不是拜你所賜!”方寧遠說着徹底訣別的話,態度是這麼的堅決。
Rola差一點就表露,我們不該這樣,你兒子還沒康復呢。可是,方寧遠卻還在徹底地決裂,他罵着Rola,“滾啊!爲什麼要纏着我們!你滾!要我攆你走嗎!”
Rola含着說不出的委屈,揮淚轉身跑着離開,小婉想留都留不住。
小婉有些疑惑又氣憤地問着:“爸爸,可是Rola媽媽又怎麼會在這裡的病房呢。”
方寧遠虧欠龐大海的太多,無法抽出一點點的心思來考慮自己,可又無法擺脫見到Rola的那份內心歡喜,可越是歡喜越是責怪,以至於要他說出狠話,才能擺脫掉Rola在他心裡的影子,徒增着傷悲。
方寧遠恨自己,咬着牙從脖頸下扯掉了帶有Y的隕石吊墜,放入到了骨灰盒裡,“讓他代表我陪着你,大海,來生一定要記得我。”
這艘環球的遊輪歷時一個月,上面的乘客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方寧遠,另一個就是龐校長了。
方寧遠抱着骨灰盒每日站在甲板上,時不時的海浪偶爾也會打溼了面容,海風吹散了頭髮,卻吹不散愁容。打開骨灰盒,抓一把骨灰迎着海風吹散在了天空,飄入大海中。
每日撒一把,一個月後,從法國穿越大西洋,越過美國,再橫穿太平洋抵達中國X市港口,方寧遠把最後一把骨灰和Y字樣的隕石吊墜一起撒入到了東海之中,“回家了,大海。”
方寧遠看着熟悉的城市,下船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融入其中,好似每一處都有他和龐大海的身影。
龐校長在方寧遠的身後勸道:“小遠,大海此生是驕傲的,因爲他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情,我們要替他繼續下去。”
越過了方寧遠,龐校長步伐穩健,人不在了,但志願還在,活着不就是爲了做些事情嗎。
X市裡拼命工作的,還有一個趙妍兒,她不問緣由,所有曾經得罪過龐家的公司,全都被趙妍兒列入了九宮和哲瑤的黑名單,而她以龐家創建的公司則直接把矛頭指向了這些黑名單,用盡手段摧垮他們,爲的結果只有一個,鋪平道路,振興龐氏企業。
而加入其中的,就少不了方寧遠,他就這樣陪着這位太子妃血染了整個天下。
龐大海去世後的第三個月,趙妍兒不顧行業道德,聯合着衆多的小公司力克江氏集團,獨攬了江氏集團半年內的絕大部分業務,直接對其造成了五十億的損失,而趙妍兒則被稱爲商業圈的白髮魔女。
如此迅速東山再起的龐家也只是留下了功名,不見得實質的發展,因爲絕大部分的效益全都用到了龐大海名義的慈善事業中,只有看到這樣的成績,趙妍兒纔敢想起龐大海,“大海,你看,這樣你滿不滿意?求求你能告訴我一下,好嗎?”
方寧遠在趙妍兒身後安慰道:“妍兒姐,大海他走了,回不來了。”
“不會的,不會的,他是龐家大少爺,不可能不顧龐家的,我要光復龐家,讓他名正言順地娶我。他一定會回來的。”
“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你,大海真的走的,這是他留給你的,怕你接受不了,所以到現在纔拿出來來。”方寧遠在桌子上放下那本龐大海留給趙妍兒的畫冊,無奈嘆氣離開。
他何嘗不希望也能聽聽大海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方寧遠語錄:恭喜,你成功地活在了我的夢裡,連個招呼都不曾打過。
【 P S :
小遠:別走,大海!
妍兒:別走,大海!
大海:那就番外見了。】
【美爸時不時就想提醒了:
(1.每章看不懂的語錄都是劇透,有透最近的,有透結局的。)
(2.友情提醒,每章PS內容一直在惡搞,純屬搞笑劇透+解釋。)
(3.重要提醒:PS內容會自崩人設,屬於場外小劇場,勿代入正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