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觥籌較勁

李府後堂,西跨院大廳內,丫鬟僕人已經擺好了宴席。與其說是給李平賀壽,不如說是給顏思雨和楊虎接風洗塵,亦或者是祝賀鄧浩楠這個超級火藥師的加盟。

燈火輝映,觥籌交錯。

席間四人無話不談,不過基本上鄧浩楠很少說話。在其他三人看來,鄧浩楠不過是個幸運兒而已,即使跟他們一起吃飯,也不等於能融入他們這個階層裡。須知,大明王朝的等級觀念異常森嚴,就連老百姓的衣袖長短寬窄都要一一規定等級。而李平他們這些人雖然是海盜,不過等級觀念同樣強烈。

鄧浩楠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能力太差,爲了不給人更多的驚詫,只好選擇了沉默。整個酒席上,盡是些閩地特色佳餚,如清蒸大龍蝦、壇燒珍八味、津絲蒸紅鱘、什錦太平燕、特味海蜇頭、芙蓉汆海蚌等等。雖然遠遠不及後世的味道鮮美,不過此時他腹中飢餓,又無心插話,索性放開腮幫子,大吃了起來。

顏思雨看着鄧浩楠的吃相,心中強忍着笑意,時不時的在桌子低下踩他兩腳,示意他不要這般的沒出息,亦或者是給她這個“大老闆”丟人現眼。

那楊虎原本見鄧浩楠一區區鄉下土鱉,竟然和自己坐到了一張桌子上吃飯,本就不樂意了。此時見顏思雨和鄧浩楠私底下搞小動作,貌似很親密的樣子,當下十分的不高興。看着鄧浩楠的吃相,楊虎冷哼了一聲,嘲笑道:“慢點吃,別噎着,沒人跟你搶!料想你長這麼大也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吧!”

嗯!鄧浩楠只是點點頭,渾然不在意楊虎的話,繼續大口大口地吃着。

“那個,小妹妹,麻煩你再給我盛碗湯!”

鄧浩楠將喝光了的空碗遞給那伺候衆人吃飯的小丫鬟,只見那小丫鬟的臉蛋兒頓時通紅一片,急忙接過鄧浩楠手中的碗,很是難爲情地說道:“公子折煞奴婢了!叫奴婢小荷便是!”

小荷說着趕緊給鄧浩楠盛了一碗湯,遞給鄧浩楠,然後快速的退到一旁。

鄧浩楠喝了一口湯,接着又打了一個飽嗝,對着楊虎說道:“這個,這湯真的不錯!哦對了!楊公子您剛纔說什麼來着?”

顏思雨強忍着笑意,暗道:這鄧浩楠當真是特別!做起正事來,有板有眼兒的,給人感覺彷彿紳士大家風度一般!可是,若是閒暇娛樂之時,卻又換成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看似大大咧咧的,卻顯得十分的機智和聰明,讓人感到他的無賴手段,卻又不好發作!

顏思雨依然是帶着那個萬年不摘的面紗,吃飯亦是不方便,只是陪着大家說說話,偶爾喝一小口酒。此時,看着鄧浩楠此時痛痛快快的吃飯,顏思雨也感到了有些餓。心中亦是暗歎:若是像鄧浩楠那樣無拘無束的,倒也活得自在!

楊虎見這個該死的鄧浩楠竟然不回他的話,這時又裝糊塗,臉色頓時鐵青,若不是考慮到自己的身份,以及顏思雨和李平在旁,早就收拾鄧浩楠了。此時,強忍着怒氣,重複了一遍剛纔說的話。

顏思雨已經感覺到了楊虎話中的火藥味兒,看得出來,鄧浩楠還不知道這楊虎的來頭,莫要得罪了他以後不好過。當下在桌子下面踩了他一腳,警告他要收斂一點兒。

“啊!你幹嘛老踩我腳?”不料鄧浩楠卻是叫出聲來。

顏思雨登時氣的直翻白眼兒,心道自己好心好意的提醒他,這傢伙不領情也就罷了,反倒將自己拖了出來!這下子,顏思雨很是尷尬的看了一眼楊虎,只好說道:“這個——鄉下人不懂規矩——楊公子莫要跟他這粗人一般見識!”接着又轉向鄧浩楠斥責道:“你莫要只顧着吃!楊公子在與你說話呢!”

被顏思雨這麼一說,鄧浩楠作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朝着楊虎拱手道:“實在對不住楊公子!在下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腦子裡只想着吃,怠慢了楊公子,還忘楊公子恕罪!”

楊虎見顏思雨斥責鄧浩楠,當即神色轉緩,又見鄧浩楠那一副傻里傻氣的樣子,況且也給他道歉了。此時有了臺階下,楊虎自是不好發火,只是不滿的哼了一聲。

就在楊虎怒氣稍消的時候,鄧浩楠再次問道:“這個,好像剛纔在下正聽楊公子說話來着,不料被顏小姐給打斷了。這個——楊公子你剛纔說啥來着?”

其他三人聞言,頓時大腦全部當機了數秒鐘,同時閃出一個念頭——這鄧浩楠着實可惡!

咳~咳~

李平正喝着酒,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他爲人老練,立刻將笑聲換成了咳嗽。

其實,李平一直暗自關注着三人,尤其是這個鄧浩楠,以他幾十年的江湖經驗,竟然看不透他的內心!剛纔的那一幕,明顯是鄧浩楠故意裝傻刺激楊虎,同時把顏思雨拖下水墊背,使得楊虎有火發不出。這正是李平這種老江湖們慣用的厚黑戰術,當下對鄧浩楠的興趣更濃了。

“你——”楊虎的臉色再度變成了鐵青,指着鄧浩楠,似乎要真的發火了。

顏思雨一陣無奈,心道:這鄧浩楠當真又開始耍寶了,只是這楊虎是你能得罪的起的嗎?

正待要說話,卻見鄧浩楠又說道:“這個——實在不好意思呀!昨天剛從棺材裡爬出來,這會兒腦中盡是些妖魔鬼怪的話語,我都不知道到底是在跟誰說話了!”

這楊虎畢竟是年少,加之受封建迷信所惑,對鬼神之類的東西畏之又畏。他也從手下的探報中得知,這鄧浩楠確實是死了好幾天後,又從棺材裡爬出來的。而如今這鄧浩楠顯然跟之前大爲不同,料想定是鬼神所助,當下對鄧浩楠的話便信了七分。

“真的?”顏思雨並不知道鄧浩楠的身世,聽到後大爲驚奇。

“當然!”鄧浩楠接着添油加醋的將整個過程說了出來,因爲是他親身經歷,當下描繪的有模有樣的,顏思雨和楊虎都信以爲真,就連老練的李平都信了三分。

“原來是這樣!”李平微笑着出來打圓場,道:“這死而復生之事,自是鬼神相佑!鄧公子剛剛得脫大難,周圍定然還有鬼神餘威庇佑,料想過幾天鄧公子便會恢復正常了!”

被李平這麼一說,楊虎更是不敢觸黴頭,生怕觸動了鬼神,當下壓住了火氣。不過,楊虎顯然要在顏思雨面前顯派,因此見顏思雨維護鄧浩楠,還得繼續打擊鄧浩楠,玷污他在顏思雨心目中的形象。

只聽他冷笑道:“想必你一介苦工,若非有鬼神袒佑,也不可能有這等本事!若是過了幾日,鬼神離你遠去,你莫不是還要變回以前的模樣?”

楊虎的話引起了李平和顏思雨的思索,李平倒是不相信鄧浩楠的技能會消失,倒是顏思雨心中忐忑了起來。她對鄧浩楠的期望非常高,若是萬一他失去了技能,豈不是空歡喜了一場。

見楊虎打擊自己,鄧浩楠渾然不在意,笑道:“須知天上一天,人間百年!在下死去三日,在天上更是獲得鬼神教授三天,所學技藝自然不會丟失!”

當真厚黑,李平心中暗自讚歎,從鄧浩楠的三言兩語當中,已知道這傢伙是相當的能忽悠,偏偏有理有據,即便是他也無法反駁,更何況是楊虎和顏思雨這兩個年輕人了。

果然,顏思雨長長的鬆了口氣,省去了對鄧浩楠的擔憂。相反,楊虎卻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助漲了鄧浩楠在顏思雨心中的地位。乖乖的,教授三天,豈不是學習了三百年的技能?

鄧浩楠雖是信口胡說,不過事實也就是如此的巧合,鄧浩楠確實自三百年後穿越而來,這麼說也毫不爲過。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各有算盤,唯獨鄧浩楠說完之後,再次拿起了碗筷——天吶,他竟然還沒吃飽?

顏思雨直翻白眼,又好氣又好笑,心道:這傢伙是餓死鬼轉世嗎?竟然如此不顧場合?她的面子都給丟盡了!

而李平閱人無數,心中卻是對鄧浩楠反倒越發的佩服了起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鄧浩楠正是好好的利用了這一點!

而楊虎卻是爲之氣急,鄧浩楠越是吃蠻蠻香,他就越難受。當下說道:“你別撐着了!反正這麼多菜也吃不完,你不若帶回家慢慢吃!”

顏思雨和李平聽到楊虎的話後,不由得都皺了下眉,但見鄧浩楠一臉無所謂,道:“楊公子你還別說,我真打算打包帶走的!”

打包帶走?李平微笑不語,顏思雨氣的瞪圓了眼睛,一臉不認識他的架勢,而楊虎頓時捂着肚子笑了起來!

顏思雨嗔怒道:“你怎麼能這樣?莫要再耍寶了!”

鄧浩楠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真的!李老太爺,這個在下也不瞞您,原本來您這裡之前,我是想着用那筆錢先令家母和內子吃好穿好的!如今在下在這裡吃着大魚大肉,而孃親和內子卻在家中吃窩窩頭鹹菜,在下實不忍心,所以只好將這些吃食打包帶走,還望老太爺不要見怪!”

李平自然知道鄧浩楠家中過的是哪般景象,對鄧浩楠的話不做懷疑。同時,心中對鄧浩楠的評價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當下哈哈大笑道:“有道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鄧公子此時心中卻是念及垂垂老母、掛念糟糠之妻,真乃大丈夫也!”

鄧浩楠急忙道:“李老太爺過講了!小子不妄圖做什麼大丈夫,只求做個好丈夫便是!”

李平點點頭,心道:此人重情重義,有才有德,可堪大用!當下叫過來管家,吩咐廚房照樣再做一份,送入鄧浩楠的家裡!

鄧浩楠忙道:“這個怎好意思!”

李平笑道:“你既然入老夫這裡做事,日後我們自當是一家人,何須客氣!”

鄧浩楠並不推辭,當下謝過李平。

這時,顏思雨吞吞吐吐的問道:“你——你已經有娘子了?”

鄧浩楠很自然的點點頭,顏思雨聽罷後卻是神色一暗,便默不作聲了。

楊虎卻是看到了顏思雨眼中的那一絲的失落,心中暗道:自己真笨!怎麼把這茬給忘記了!那鄧浩楠顯然已經娶妻,而顏思雨乃是二十八兄弟聯盟顏思齊的妹子,又怎麼可能嫁鄧浩楠做小?當下想通了關節,神色也好多了,心中亦是不再將鄧浩楠列入死敵,對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畢竟這鄧浩楠可是鑄炮和製造火藥的大師,日後他們楊家指不定還能用上。

話說這楊虎不過是爲情而困,畢竟他老子楊天生是何等的風雲人物,就算生出了他這個犬子,也會多少是有些本事的。

不過,考慮到讓顏思雨徹底死心,楊虎突然說道:“鄧公子忠義,楊某敬佩不已!適才不過是試探一下鄧公子,如有得罪之處,還望鄧公子海涵!”

我靠!鄧浩楠十分驚訝地看了楊虎一眼。這楊虎話鋒突變,不但稱自己爲公子,還表示出了歉意,這不像是他啊!

鄧浩楠滿頭霧水的點頭稱善,人家不再跟自己爲敵,那他也不能吃飽了撐的去豎立強敵吧!

只聽楊虎又道:“聽說伉儷人長得不但是方圓百里的佳麗,更是在鄧兄弟病重之時甘願嫁給你,爲鄧兄弟沖喜,此番真情大義,真乃賢淑之妻!”

楊虎此番做作,不過是想要令顏思雨死心。果然,顏思雨神色越發暗淡,想必是知道人家的老婆即長得漂亮,對鄧浩楠又是不離不棄,當真是患難與共的夫妻,自己只能死心了!

楊虎於是高興的說道:“浩南若是不介意,爲兄奉上紋銀百兩,全當爲浩南補一次成親賀禮!”

喵了個咪的!鄧浩楠心中一陣打蹙,暗道:這丫的對自己的稱呼從土鱉到鄧公子,又到浩南,這會兒竟然和自己稱兄道弟了起來?莫非有什麼貓膩?自己當是十分小心才行!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這丫的送自己銀子,老子沒有理由不收?

想到這裡,當即作出一副十分感激的樣子,道:“如此多謝楊公子了!”

楊虎擺擺手,道:“浩南若是不嫌棄,叫我一聲楊兄便是!”

鄧浩楠急忙稱楊兄,同時作出滿臉感激涕零的樣子。

以李平的老練,自然看得出問題所在。不過,他雖然欣賞鄧浩楠的才藝,但是鄧浩楠和顏思雨畢竟門不當戶不對的,卻也不贊成顏思雨和鄧浩楠相好!此時正好絕了顏思雨的念頭,省的得罪了楊家,對總盟主的大業不利。

於是,李平也上來湊熱鬧,笑道:“那老夫就來個錦上添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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