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九》殺青了,人們都喊着“這次過年的時候終於能休息了”,池遲這才意識到時間已經一晃就到了年根底下。
“今天已經2月9號了啊……2月18號就是除夕。”
翻翻手機上的日曆,她掰着指頭細細數數自己這一年的成果,拍了三部電影一部電視劇,從一個劇組到另一個劇組,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這整整一年都非常的忙碌,忙於飾演不同的角色,投身於不同的故事,這是一種讓人十分充實的忙碌,身在其中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只有跳出來看,才發現所謂白駒過隙的形容真是一點都不誇張,我們常常連它的尾巴都看不見,只能數着自己走過的腳印,看看裡面有沒有時光的影子。
想想當初自己加入馮宇京指導的那部壓箱底電視劇似乎也是冬天,若是從那時候作爲起點的話,到現在時間剛剛好過去了一年,一年裡她從一個電視劇女十一號變成了電影的主演,這一年裡她確實是太幸運了。
只是她好像已經不太記得一年前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了……更不記得一年前那個可以隨意吃東西的自己是什麼樣子的了。
捧着魚丸湯,她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陳姐啊,我明明已經殺青了,不用一直保持肌肉線條了,昨天你好歹還給了我兩口肘子,爲什麼今天我又只能吃魚丸了?前幾天不是說好我可以吃田螺雞麼?”
鎮上小館子做的田螺雞看起來實在是*可口,她已經惦記了好幾個月。今天別人都開始撤離,只有她還特意多在拍攝地留了一天,就是爲了能吃一頓心心念唸的田螺雞。
誰能想到陳方竟然只讓她吃魚丸湯。
雖然魚丸湯也很鮮美,香蔥末提升了湯味的層次感,魚丸也很有勁道,跟那些綿軟無力的速食魚丸截然不同。
但是田螺雞是執念啊,執念!
陳方面不改色地說:“很多人對田螺過敏,要是你過敏了怎麼辦?”
“不會啊。”池遲可憐兮兮地看着她,“我以前吃過炒田螺的,一點事兒都沒有,我還吃過螺螄粉……”
鐵面無私的陳助理果斷搖頭:“後天約了cq雜誌的編輯,說不定很快就要拍雜誌封面,我們現在一點問題都不能出,你還是剋制一下吧。”
池遲很想哭給陳方看,憋着勁兒醞釀了很久,還是沒辦法爲了一份田螺雞就那麼厚顏無恥。
她拿起手機咔嚓咔嚓對着早餐拍了幾張照片,一碗魚丸湯,一個白水煮雞蛋,一小塊南瓜面的花捲都被照了進去。她對着圖片看了半天,突然心血來潮,把嫩黃的小花捲掰成了兩半,放在了湯碗上面的筷子上。
“兩個黃鸝鳴翠柳。”她跟陳方比劃了一下小小的兩塊花捲,示意這就是黃鸝。說完了,她還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陳方:“……”
雞蛋的殼剝開,用筷子一紮舉在半空裡。
池遲接着對陳方笑着說:“一行白鷺上青天。”
陳助理擡手揉了一下自己的臉,沒人告訴過她池遲在拍完戲之後會變成這幅能氣死人的熊樣子。唉,估計她這個樣子連竇寶佳都不知道。
嫩生生的雞蛋被“啊嗚”一口咬掉大頭的一半,留下尖頭的部分扣在那雙筷子上。
池遲嚥下嘴裡的雞蛋才繼續說:“窗含西嶺千秋雪。”
手機依然在咔嚓咔嚓。
沉穩·可靠·踏實·能幹的陳方已經對那半個雞蛋放棄治療,也已經對自己要照顧的藝人放棄治療了。
最後一張照片就是對着魚丸湯來了個規規矩矩的大頭照,把白胖胖的魚丸飄在湯麪的樣子拍的清清楚楚。
“門泊東吳萬里船。”
查看一下自己拍的照片,池遲對自己的“作品”很得意,配着詩句愉快地發到了微博上。
陳方一臉無奈地問她:“要是我讓你吃田螺雞,你是不是要來一首《滿江紅》?”
女孩兒愉快地點頭:“其實我更想來那個‘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正好是對田螺殼的真實寫照。”
有了這麼一出玩笑,再對比自己微博上發的那一堆“六個雞蛋”池遲覺得自己應該已經知足了,田螺雞音容笑貌猶在心間,眼前的魚丸湯也是不可辜負的呀。
她心滿意足,陳方卻覺得池遲似乎是開心得太過了,她是拍完了電影,又不是吃了什麼仙丹,怎麼突然就又這麼活潑了?前幾天的那種沉默穩重呢?昨天不是還沉在申九的情緒裡面出不來麼?
“昨天杜導和你說了什麼?讓你這麼開心?”
仔細想了想,大概只有池遲昨天和杜安導演的那一小段獨處能夠造成她現在這麼大的改變了。
“沒什麼。”池遲對陳方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就是讓我明白,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人活着還是應該期待驚喜的。”
今天的池遲,是充滿了詩意的池遲。
杜安的話在某種意義上點醒了她,她總是想掌控着關於演戲的一切,從每個鏡頭的分鏡到自己的每個微小動作都在她的心裡被臨摹了幾十上百次,可是拍戲不是建房子也不是畫設計圖,把所有的畫面都掌控在自己手中,這讓她的表演能讓導演更快地滿意,也就失去了一些臨場的爆發。她想起了上次“大通關”時候的失控,雖然讓很多人擔心了,但是那種失控後的碰撞感也確實帶給了她驚喜。
“嗯,驚喜”喝一口魚丸湯再重複一遍。
陳方頓了一下,拍完戲的池遲風格轉換太大,她真的感覺自己有點承受不來。
“你別總是給我們這種吟詩作對‘驚喜’,我們就謝天謝地了。”
上天作證,在遇到池遲之前陳方沒有這麼愛吐槽的,現在的她感覺自己也是已經被池遲帶的活潑了。
吃完了早飯,陳方拿出行程表對照着看,滬市有個雜誌的採訪、可能還有封面的拍攝,京城有一個電視臺的訪談、一家報紙的專訪,忙完這幾件事兒就過年了。
敲了一下行程表空白的那幾天,陳方問池遲:“你想好你的年怎麼過了麼?”
哦,對哦。
池遲突然想起來,過年的時候自己沒地兒能去。
韓萍早在她老公去世之後就跟老家切斷了關係,上次過年的時候還是池遲跟韓萍母子兩個一起包的餃子,今年池遲是還想回去過年的,可是韓萍那個兩層小店已經裝不下池遲這尊“大佛”了。
離開了如意餐館,池遲根本沒有一個能安安穩穩過年又讓她有回家感覺的地方。
“你要是出現在影視城,別說是除夕了,就算是世界末日,也能讓那幫記者追得韓女士不得安寧。”竇寶佳曾經這樣說過。
池遲來歷中不明不白的地方太多,她自己不肯說,陳方和竇寶佳也不好問,她在影視城裡送外賣的那段經歷如果曝光,在一些人看來勵志,在另一些人的眼中可就充滿了疑點了。
疑點就是話題,話題就是關注度,只不過是現在池遲根基不穩,竇寶佳還不想人們把視線都投注在池遲的身份背景上。
“乾脆在哪個度假的城市租個安全係數高的公寓吧,你把韓女士她們接過去一起過個節,這事兒一兩天就能辦好。”陳方給出了自己的建議。
池遲想了想才說:“那我打電話問問韓姐吧,要是她們不願意就算了。”
爲了照顧自己的方便讓別人跋山涉水地過年,還是要尊重對方的意願的。
“嗯,事情還是早點定下最好,春運的時候機票不好買。”這麼說着,陳方已經掏出電話開始辦事兒了。
……
已經開始自己寒假生活的戴曉樺是絕對不肯早起的,八點半開始就在牀上翻來覆去地打滾,真正起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
父母都還上班,鍋裡給她留的是已經涼了的白煮蛋。
看着白煮蛋,戴曉樺又想起了那個“六蛋”,寒假玩得太high,她好幾天沒有刷微博了呢!
隨手給自己的兩個雞蛋一包牛奶拍了照片,戴曉樺已經想好了,自己要給“六蛋”發個圖片評論,還要發一句話“今天我是兩個雞蛋喲!”
打開微博,“每天六個蛋快要見神仙”的最新微博很快就翻到了。
那圖那詩都是什麼鬼?六蛋被盜號了還是被穿越了?
她迅速點進去對方的微博裡面,又看見昨晚發的肘子圖。
顏色紅亮形狀飽滿,一看就是個好肘子!
戴曉樺摸摸自己的肚子,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餓了。
花小花放假啦啦啦:六蛋,說好的六個雞蛋呢?爲什麼你突然放飛自我了?
每天六個蛋快要見神仙:這幾天的六蛋是可以吃肉的六蛋!o(n_n)o~~
看着那個賣萌的表情,戴曉樺只感覺到了一陣撲面而來的辛酸。
能吃肉就這麼開心,這個孩子真是過的太苦了。
花小花放假啦啦啦啦:我現在一想到你連肉都不能吃,就覺得自己遇到的那點不開心的事情完全無所謂了。
池遲瞪着自己的微博屏幕,敲了一行“我現在是能吃肉的”又默默地刪了。
要是發出去自己似乎就顯得更可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