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小姐就在這裡住下了麼?”
池遲在攝影棚裡拍戲,林智就跟在於緣的後面百無聊賴地喝着茶等着,身爲助理,她們的日子都是這麼過的,和國內聯繫的事情大多有陳方負責,於緣接手池遲大半的私務,林智這個臨時工就更清閒了。
穿着長裙的柳亭心和“她家老白”相偕而至,聽說池遲今天這場戲要拍到晚上九點,他們倆直接決定散步去海邊再回來,晚上和池遲一起討論點兒事情。
看着他們倆的背影,林智簡直目瞪口呆,雖說柳亭心的年紀也不小了,但是她要想嫁人多少有錢的老闆她找不着啊,怎麼就找了這個看起來無論是相貌還是財勢都不過是中等的白先生呢?
而且,女明星談戀愛不是都要保密麼?怎麼他們就這麼高調地在這散步呢?
一不小心,她還把自己心裡的問題給問出來了。
“白先生給柳小姐當了十幾年的經紀人,一直不結婚,業內對他的那些心思也都有數,現在這樣被拍到了也不過是好朋友的出遊……再說了,到了柳亭心這個年紀、這個地位,就算公開宣佈自己有男朋友了,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陳方這樣向林智解釋柳亭心的“高調”。
她們這幾個人一直都跟着池遲,那天晚上都聽見了柳亭心親口說白叢凱是她的丈夫,不過,她們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天晚上柳亭心、池遲和白叢凱在房間裡說了什麼。
“那池遲呢?池遲要是爆出來有男朋友會發生什麼?”林智忍了又忍,還是壓不住內心的好奇。
“有就有唄,池遲的男朋友只要別太不堪,大家也不會說什麼,她又不賣什麼清純玉女的人設。”
於緣隨口回答了林智的問題,看着池遲從攝影棚裡出來,她趕緊衝上去讓池遲喝點水。
“大概還得再拍兩條,到點了你們記得吃飯。”池遲接過水喝了一口,還要小心避過嘴上的口紅,這場戲裡面她是jane,不僅濃妝豔抹,還要跟wood跳舞,這個舞一跳一個多小時,要不是體力好,她可真是撐不下來。
看見池遲的嘴脣塗成了豔紅色,頭上還帶着紅色的銀紫色的假髮,林智都有點看呆了,她現在特別想拿出手機咔嚓咔嚓拍兩張照片發到朋友圈兒讓人們看看池遲打扮成了妖怪也很好看。這些天她一天比一天更覺得池遲好看了。
可惜不能,她和小水窪工作室簽了保密協議,在工作期間接觸到的一切明星的個人信息都必須保密,不然……工作室會拿出追究那些造謠媒體的勁頭兒來追究她的責任。
想到竇寶佳問她敢不敢“隱姓埋名跑到國外去躲起來”時的樣子,林智只想跟自己拍照的渴望手動再見。
但是這樣的池遲也好可愛嚶嚶!
池遲看看林智歪着頭捧着臉看着自己,笑眯眯地問她:“這個樣子好看麼?”
林智立刻大力點頭。
池遲掏出手機,把頭湊到林智旁邊,“咔嚓”來了一張自拍照。
“知道你簽了保密協議,照片先放我這,等這個戲殺青了發給你。”
“唉?”這樣也可以麼?
林智的表情滿是驚喜,她還以爲自己簽了那個協議之後就只能把這一趟見證池遲拍戲的旅程當做自己的南柯一夢呢,原來還是可以拿到合影的?
池遲去一邊看劇本了,林智的心還在那盪漾着。
“於緣,你說池遲怎麼就這麼好呢?我和她一起合影了嘻嘻……”
於緣沒理她,她最近買了幾本澳國當地的菜譜,每天都在學習烤當地羊排的做法和特色黑醋汁的製作。現在池遲去看劇本用不着她了,她又開始看自己的書。
“於緣,池遲真是太好了!你說這麼好的人肯定是得大紅特紅對吧?”
過了沒兩分鐘,出去飄了一圈兒的林智又盪漾了回來,繼續對池遲發着花癡。
於緣默默地轉了一個方向繼續看書。
林智又轉了個圈兒,就飄去了劇組外面。
今天不是週末,那些來劇組要見池遲的人少了不少,林智轉悠了一一會兒終於散盡了內心粉紅色的小泡泡,這才轉身往回走。
“哎,哎,小姐,您是這個劇組的?”
一個戴着墨鏡的男人突然操·着一口中文叫住了林智。
林智轉身,看着這個男人鬼鬼祟祟的樣子,眉頭輕輕皺了一下。
“有事兒麼?”
學生氣還很重的林智一看就是一副很好騙的樣子,見她搭理自己了,這個男人立刻激動了起來。
“小姐小姐,咱們來這邊慢慢說。”
林智搖了搖頭,警惕性很高滴說:“誰跟你‘咱們’?”
天天跟在外面混久了的於緣待在一起,林智被於緣潛移默化了不少安全方面的知識,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着一個陌生男人“來這邊”,她又不是活膩歪了。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從兜裡掏出了一個胸牌,“小姐您別誤會,我是個記者,聽說池遲在這裡拍戲,我想採訪她一下。”
“採訪啊,找劇組那邊登記啊。”林智指了指劇組門口的安保人員,“那兩個黑頭髮的都會說中文,他們對咱國人也挺友好的。”
“不是……”
那個自稱是記者的男人把手伸進自己的兜裡,對國外治安很沒有信心的林智以爲他掏出槍之類的東西,立刻往後跳了一步。
“你幹什麼?!”
男人掏出來的是一打鈔票。
智商不低的林智看着這些錢,幾乎秒懂了對方的意思。
“花錢買消息?”
“不是消息,前幾天有人看見柳亭心來看池遲……你能不能幫我拍張照片?”
林智眨了眨眼睛,她一定不知道她的這個動作特別像池遲對着陳方裝無辜要肉吃的樣子。
看起來更好騙了。
這個記者已經把這個女孩兒當成了劇組從當地找來的留學生。
“你看看,你在這裡讀書,就算在劇組裡幫忙才能賺幾個錢,我這邊,你拍一張照片我給你兩千……要是你能拍到池遲和外國男演員的劇照,我給你五千。”
說到男演員,這個記者下意識舔了一下嘴脣。
林智懵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這個記者更深一層的意圖。
她的心中頓時一羣神獸奔騰而過。
於緣看完了菜譜發現林智還沒回來,也走出了劇組的所在地,視線轉了一圈兒,就看見林智在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跟一個拿着鈔票的男人在說話。
她站定了想了想,轉身又回了劇組,表情很淡定,內心很澎湃,要是林智敢做什麼對不起池遲的事兒,她保證一拳能揍她五個。
沒一會兒,林智兩眼放光地回來了。
“怎麼?撿着錢了?”
於緣說的意有所指。
“我在外頭碰見一個狗仔,是狗仔吧?就是天天追着藝人偷拍的那種人,跟我說拍一張池遲和柳亭心的照片就兩千,池遲跟外國男演員的劇照就五千!要是有親熱戲能拍下來就好多錢好多錢!”短短的幾分鐘時間,林智覺得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場電視劇一樣的場景。
於緣:“……那這錢你是賺還是不賺啊?”
林智很嫌棄地看着她:“才幾千塊錢,剛來澳國的時候池遲給咱們一人買的那個包兒都上萬了好麼?爲了筆歪財破壞了自己的正經工作,嘖……”
剛剛心裡還繃着一根弦兒的於緣徹底放鬆了下來,兩個年輕女孩兒嘻嘻哈哈地說着下午那個狗仔的鬼祟樣子,還把這個事兒告訴了池遲,以及和池遲一起聊天的柳亭心。
“又是狗仔。”柳亭心冷笑了一聲,“才五千啊,你要是一萬塊錢賣給他一張親熱戲的劇照,他轉頭就能五萬塊賣給娛樂雜誌,甚至能十萬二十萬地跟竇寶佳去要,別懷疑,就是這麼不要臉。”
這輩子經手的最大一筆錢也不過是自己研究生學費的林智頓時感覺到了自己和娛樂圈之間深刻的鴻溝——在這個圈子裡錢都不是錢了,那就是一串兒數字啊。
“偷拍,訛詐……說自己是記者,其實就是一羣流氓,偏偏還有一羣有窺探別人*癖好的人去捧場,真的那麼喜歡看,先把自己的事兒拍下來看個爽啊,因爲別人有名就想多看看人家的*,可是看着再多那也是人家的生活不是他們的……”
柳亭心對這些娛樂記者們可謂是深惡痛絕,在她剛成名的時候就有過被狗仔逼在高速上下不來的經歷,後來跟大導演合作,格調上去了,那些狗仔們又開始造謠說她和那些導演們都有一腿……
柳亭心越說越激動,白叢凱生怕她氣到,趕緊把手上削好的蘋果用小刀片成小片放進她的嘴裡。
被塞了蘋果,柳亭心只能先把蘋果吃下去,還沒忘了瞪白叢凱一眼,責怪他打斷了自己的興致。
“說得這麼過癮,錄下來放到網上怎麼樣?”
一直默不作聲的池遲突然出聲,所有人都一起看向她。
“發在網上?”柳亭心想起了前幾天池遲和自己說的那個“脫口秀”,“好,老白你給我錄,咱們發在網上。”
“彆着急,再吃塊蘋果。”
看着柳亭心把蘋果嚥下去了,白叢凱又不慌不忙地切了一小塊繼續投喂。
柳亭心只能又吃了下去。
“你們那天說的時候我就記在心上了,明後天就有攝像師過來,咱們找個好地方,你穿得漂漂亮亮的,坐在沙灘上,想說什麼說什麼。”
他的話又換來了柳亭心的犀利瞪視。
“我現在穿的不漂亮麼?”
“漂亮啊,你什麼時候都漂亮。”白叢凱面露微笑,“要不要再吃一塊香蕉?”
他旁若無人地給柳亭心餵食,那輕描淡寫中說出來的情話讓旁邊的一衆年(dan)輕(shen)人(gou)都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柳亭心恍然不覺,在幾個水果中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吃一小口橙子。
“吃橙子好,你看,這兒的橙子看起來特別像海上的陽光……”白叢凱拿過一個橙子,破成了四瓣兒,用小道沿着橙子瓣兒的輪廓一削,只取下了一點剔透的橙子肉。
隨着他娓娓道來的話,那橙子肉還彷彿真有了陽光一樣的質感。
池遲動了一下手指頭,她記得自己的房間裡也有橙子的,明天早上也可以吃一塊兒。
“還陽光呢,我吃陽光幹什麼?補鈣啊?”話是這麼說,柳亭心還是很享受地把橙子吃了下去。
“要不問問c娛樂有沒有興趣做這麼一個節目?倒不是爲了錢,c娛樂的下面有網站平臺,看得人會更多一點。”
池遲的建議讓柳亭心點了點頭。
“挺好,一聽就特好玩兒,到時候那點兒收入就直接捐了,讓福利院多供幾個孩子上學也好,給貧困女童助學也好……老白這事兒你記得啊,到時候我顧不上,你也得盯着他們把錢用好。”
柳亭心鋒利的眉目因爲橙子的甜蜜也露出了幾絲柔軟,說話做事卻還是一樣地利落。
“顧不上”是什麼意思,在場只有池遲和白叢凱知道,池遲一時語塞,擡眼看見白叢凱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成啊,沒問題,你看看這麼多年,你交代我的哪件事兒我沒做到。”
柳亭心嘴角一挑,帶着點譏諷地笑了。
“我可是早就勸你成家立業的,你什麼時候做到了?”
男人的臉上依然溫和,又給柳亭心起了一塊“陽光般”的橙子肉兒。
“我要是聽你的去成家立業了,現在又怎麼能跟你在一起呢。不是早就說過麼,這個世上的事兒,唯獨這一件我不聽你的,也唯獨這一件,讓我等到你了。”
旁邊的人被塞狗糧已經被塞的一臉麻木。
橙子肉就停在了柳亭心的脣邊,她張嘴讓白叢凱給她送進了嘴裡,嚼着橙子,她給了白叢凱一個白眼兒:“看你那德性,這麼多年到底是把嘴皮子練利落了哈。”
“沒,我還是笨的,得你護着,你拉着,你……以後還得等着我呢。”
“不等。”柳亭心搖了搖頭,“我欠債從來不還,什麼債都不還。”
“誰說你欠債了,明明一直是我欠你的,你得等等我,讓我把欠你的都還了,不然我怎麼也不能安生是不是?”
說着說着,白叢凱的眼睛又紅了。
於緣和林智看着一個大男人說哭就要哭,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柳亭心一巴掌敲在他的腦門上。
“行行行,還還還!你個哭包!”
這氣氛哪裡還容得下別人呢,池遲帶頭其餘的人都跟着她離開了那個房間。
“於緣,你去問問周荇電影的看片會怎麼樣了。”
“林智,我明天的劇本有幾句話的改動,你幫我看看有沒有更深含義的解讀……劇本你去跟陳方要。”
打發走了兩個“跟班”。
一直背對着她們的池遲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淚水,終於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