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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顏亮被部下用箭射死,結束了他那不平凡的一生。
完顏元宜用計支走了韓夷耶,又來到浙西路射鵰軍中。他對軍士們謊稱:皇上有旨,叫他們去掉馬匹,先行渡江。射鵰軍有一半是騎兵,一半是弓箭手,平時打仗都是他們殿後,這回卻讓他們打先鋒,而且還不讓帶馬匹,這不等於讓他們去送死嗎?軍士們一聽就炸鍋了。完顏元宜微笑着,看着他們吵嚷,既不生氣,也不制止。等他們發泄夠了,才慢悠悠地開口說:“要想不去送死也可以,那就得殺了完顏亮,舉軍北還。”
軍士們一下子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都統制會說出這樣石破天驚的話來,一個個面面相覷,弄不清這話是真心,還是試探。
“怎麼,你們不想回家,還想渡江去打臨安嗎?”
軍士們還是不相信他的話,一個膽大一些的挑頭說:“都統制說這話,我們可不敢擔當,弒君可是滅九族的大罪呀!”
“那你們就過江去送死吧。”完顏元宜說着,起身就往外走。
那個膽大的軍士又說:“如果我們聽都統制的,那該怎麼做呢?”
完顏元宜說:“明晨換崗時,你們埋伏在御營周圍……”
他把如何刺殺完顏亮的計劃詳細說了一遍,軍士們這纔信以爲真,一個個摩拳擦掌地說:“我們聽都統制的,殺了昏君,去投新天子!”
清晨,完顏亮一覺醒來,覺得精神好多了,他匆匆用完早膳,就穿上戎裝,準備渡江。
蕭淑妃親手給完顏亮戴上佩劍,戀戀不捨地說:“臣妾祝皇上一帆風順!”
她沒說“旗開得勝”,而說“一帆風順”,完顏亮明白她的意思:只要人安全,比什麼都重要。完顏亮感念她的深情,心想:“等朕打下臨安,就封她爲貴妃。只有她才能像定哥那樣愛朕啊!”
完顏亮剛想起身往外走,忽聽外面一陣騷亂,是不是宋兵來了?他急忙抽出佩劍,準備迎敵。忽然,嗖的一聲,一支箭從外面射了進來,完顏亮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一看箭上竟然刻着個“金”字,不禁大驚失色:“此乃我兵也!”
藥師奴頓覺不好,急忙說:“事情緊急,皇上還是躲避一下吧。”
完顏亮也明白了八九,他一把把蕭淑妃推進後帳,說:“既來之,則迎之!”他回身要去取弓箭,“嗖”的一聲,又有一支箭直奔完顏亮的前胸射來,說時遲,那時快,藥師奴大叫一聲“皇上!”猛撲上去,護住完顏亮,那箭射進他的後背,正中心臟,他“啊”了一聲,便氣絕身亡。完顏亮痛心地叫聲“藥師奴!”把他緊緊抱住。藥師奴從懂事起就跟在完顏亮身邊,平時是他的侍從,戰時是他的“阿里喜(副兵)”,跟他出生入死,幾乎就是他的另一個生命,今日藥師奴替他而死,怎能不叫他悲痛萬分。可是,眼前的形勢不容他悲傷,他把藥師奴輕輕地放下,揮舞寶劍,就要往外衝,外面的箭像雨一樣飛射進來,他身上中了數箭。完顏亮看見氈帳外站滿完顏元宜的射鵰兵,一個個都舉着弓箭朝他射擊,他明白了,這是兵變,大勢去矣!他右手拿劍抵擋着飛射進來的箭雨,左手摸摸胸前的白玉雕飾,絕望地說:“定哥,對不起,朕不能帶你上吳山了……”話音未落,便倒地身亡。
蕭淑妃和衆嬪妃聞聲跑出來,見完顏亮已死,都放聲大哭。
完顏元宜被她們哭得心煩,叫來軍士,說:“把她們一個個都給我砍死。”
嬪妃們一聽這話嚇得哭喊着四處亂竄,軍士們追上來,亂刀齊下,這些花容月貌的美人頓時血肉模糊,幾成葅醬。
被扣押在後營中的樑珫,聽到喊殺之聲,以爲是宋軍打進來了,心裡一陣狂喜,大聲喊道:“我是樑珫,我在這裡!”
完顏元宜舉刀闖進,吼道:“殺的就是你這奸賊!”手起刀落,樑珫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兒,就成了刀下之鬼。
再說韓夷耶帶人快馬趕到秦州,哪裡有什麼玉帛啊?他這才發覺是中了完顏元宜的調虎離山計,趕緊打馬疾馳,趕回瓜州。高福娘本來想拿了玉帛就逃回澤州,可是沒有了玉帛,她身無分文,加上韓夷耶看得又緊,她沒辦法脫身,只好跟他回到瓜州。
韓夷耶騎的是女真名馬“紫騮馬”,快如疾風,但也晚了一步,他趕到御營時,御營周圍已站滿浙西路的射鵰軍,而完顏元宜和他的兒子完顏王祥則守在皇上的氈帳門口,他知道大事不好,跨下戰馬,就要往氈帳裡闖。
完顏元宜冷笑着說:“韓將軍是回來救駕的嗎?晚了。皇上已經駕崩了。”
韓夷耶不由分說,推開完顏元宜,闖進氈帳,只見完顏亮倒在血泊之中,身上的箭至少有百餘支,把完顏亮穿成了血葫蘆,乍一看,就像一隻長滿長刺的大刺蝟。
高福娘跟在韓夷耶的身後,一見完顏亮這個模樣,嚇得一聲尖叫,轉身就跑,沒等跑出氈帳,就被完顏元宜回手一劍,斬成兩段。
韓夷耶大喊一聲:“皇上啊,臣來晚了……”便淚如泉涌,跪倒在完顏亮身邊。他用手把完顏亮身上的箭一支支地拔掉,只見完顏亮的手一直護在胸前,搬開那隻手,下面護着的竟然是一隻白玉雕飾。韓夷耶知道那是完顏亮的心愛之物,便把它深藏在完顏亮的金甲之下,然後脫下身上的戰袍,將完顏亮屍體裹起,抱到帳外,放在完顏元宜架設的火架之上。
完顏元宜喊一聲:“點火!”
火焰騰空,大金國的一代君王完顏亮便化成一縷青煙飛向天空。
韓夷耶趁完顏元宜不備,跨上紫騮馬就向汴京跑去。
完顏元宜平素十分敬仰韓夷耶,這次謀反,也沒打算爲難他,所以見他逃跑,也沒加以攔阻,但見他朝汴京方向跑去,忽然意識到,汴京還有個完顏光英呢,他要是去輔佐太子即位,事情可就不好辦了。於是他一面遣使到南岸與宋軍議和,一面帶人飛馬奔向汴京。
韓夷耶在汴京城外遇到完顏雍派來的兵士的攔住。雙方激戰中,完顏元宜搶先進了皇城,直奔東宮而來。
東宮太子光英正在與小底們練習拉弓射箭,他一回頭,見完顏元宜進來,便高興地迎了上去,嘴裡不停地喊:“元宜將軍,元宜將軍,我能拉開那張弓了!”
完顏元宜沒有吱聲,也沒有跪下參拜,反而抽出佩劍,上前就刺。
光英愕然,急忙拿弓來擋,他問:“元宜將軍,你這是何意?”
這時,皇后徒單惠已知完顏亮被弒,她料到完顏元宜一定會派人來殺光英,就急急忙忙趕到東宮,沒想到,完顏元宜親自來殺光英,她撲通跪倒在完顏元宜跟前哀告道:“元宜將軍,他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啊!求你饒他一命,將他廢爲庶人,或奴婢,我母子一輩子都會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完顏元宜其實很喜歡光英,一看見光英那天真無邪的眼睛,心就軟了,真想放他母子一馬。可是轉念一想,不行。朝中還有很多忠於完顏亮的人,如果留下光英,他們必然會擁戴他爲皇上,國有二主,必要陷入爭戰之中。他牙一咬,心一橫,便把寶劍又舉了起來。
光英看完顏元宜的神情,明白了自己必死無疑,又見完顏元宜尚有些遲疑,舉劍的手也微微顫抖,知道他心有不忍,便抓住完顏元宜伸來的寶劍,一使勁,把劍插入腹中……
徒單惠見光英倒下,哭得昏死過去。
韓夷耶擊敗完顏雍的士兵,趕到東宮,見光英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他的小手還緊抓着那張龍鳳雕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