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許箏的母親一宿都沒有與他講話,而許箏只是默默地趴在牀上流淚,不知該如何與周銘聯繫。
其實很想敞開心扉的與親人說一說, 說說這些年的心路歷程, 說說那樣一個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人是怎麼走入自己世界, 自此深情不二, 不離不棄。
雖然他們沒有什麼驚心動魄, 沒有什麼生離死別,但這世界上大多數普通人的愛情都同樣缺少美麗的光環。
光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心。
說出壓抑許久的感受, 許箏反倒不再害怕母親了,他現在唯一害怕的就是周銘的身體, 害怕他要遭受太多的痛苦。
清晨的鳥兒依舊鳴聲清脆。
許箏疲憊的起身, 輕輕地洗了把臉, 用微長的劉海擋住紅腫的眼睛就想出去,誰知剛走到客廳, 他便看到面無表情的母親站在臥室門口,不由小聲叫道:“媽...”
許媽媽問:“要去找他麼?”
許箏點了點頭。
許媽媽嘆了口氣,又道:“吃了飯再走吧。”
許箏吃驚,張大眼睛卻不敢再問什麼。
母親能夠讓步至此,已數奇蹟。
周銘從未想過許箏會露出這樣一張憔悴的臉, 甚至被他父親家暴的時候也沒有。
可事實上, 他就是猶如秋日落葉般的站在他家的遠門之外。
一雙眼睛裡太沉重, 沉重的甚至顯得有點空洞。
因此周銘不禁着急的拉住他的胳膊問:“你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
許箏輕笑了下, 淡淡的問:“我出事...你就不打算告訴我了麼?”
周銘眨了眨眼睛,很平靜的說:“謝紅枝跟你說什麼了?”
許箏滿心的疼痛忽然化作憤怒, 甩開他的手大聲問:“所有的人都知道,就我不可以知道是嗎,你把我當什麼了,我在你眼睛裡到底是什麼人!”
周銘微笑:“我就是怕你胡思亂想,你看你...”
許箏瞪着他說:“你以爲我只能依靠你,我就是不堪一擊的人?”
“小箏...”周銘見他真的生氣了,只得安撫道:“我爸還睡覺呢,出去說?”
許箏畢竟還有理智,便咬着嘴脣點了點頭。
溫熱的粥和肉包,還有幾樣美味的小菜,熱氣騰騰的即時是在這夏日的早晨也顯得很美味。
周銘端着碗飛快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而後瞅着發呆的許箏說:“你看你還沒我吃的多呢,我不是好好的?”
許箏難過的低下頭:“可是謝紅枝說你媽媽就有這個病,她說你最近總是生病...”
周銘問:“怎麼,你怕我像電視裡演的那樣,藍色生死戀,恩?”
許箏沒心思開玩笑,正色道:“我是說...”
“我從來不覺得人活着能想什麼是什麼,所以也不必爲自己沒預料到的事情擔心,不管怎麼樣我都一直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我沒什麼遺憾。”周銘安靜的說。
這斬釘截鐵的淡定話語在許箏心裡泛出說不出的味道,他哽咽的說:“可是我有,我都還沒和你真的在一起過,我還想...”
“我們一直都真的在一起啊。”周銘握住他的手,淺笑:“至少我每天都想着你,雖然離的那麼遠我也每天都想着你,我知道你也會想起我。”
許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我還想和你一起生活,以後的幾十年一直一直...每天都能見到你...”
他心底的悲哀又被這句話激起,因此哭的更厲害了。
周銘特別肯定的說:“會的。”
許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動作笨拙的擦了擦臉,點頭道:“恩,我陪你去檢查,就算你真的生病了我也會陪着你的治好的,一定會的。”
這孩子似的自我安慰有點可笑,又很溫暖,讓周銘感受到了自己在他面前的那種熟悉的無所畏懼。
人真的很奇怪。
明明無論多強大都會有軟肋,可一旦意識到自己正被依靠着,往往會生出比實際更堅定千百倍的勇氣,足以去應對任何事情。
他很溫柔的摸了摸許箏的短髮,笑了:“我說不用擔心就是不用擔心,反倒是另外一件事要好好想想了...”
許箏問:“什麼?”
周銘聳了下肩:“你媽和我爸,總這麼瞞下去總不是辦法吧?”
許箏茫然的恩了聲。
周銘的表情忽然變得很認真:“我問你一件事,你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許箏疑惑。
周銘問:“你畢業了會回來嗎?”
許箏奇怪的說:“當然了,我媽在這裡,我要陪着她啊,再說在北京生活太累了,我不想。”
周銘像是安了心:“那就行了。”
許箏追問:“什麼行了?”
周銘笑而不語。
我想給你準備一套聽得到海濤曬得到陽光的大房子,我想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我想讓你感受到你從前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愛情的美好。
而那也是我未能感受到的。
這是我心底最深處的美好夢想。
我有些義無反顧的相信,在美夢成真之前,即使是上帝,也會給我時間。
火車的汽笛聲讓所有喧囂都漸行漸遠。
呆呆的看着外面倒退的風景,許箏不由得又想起母親送他時那欲言又止的臉,但決心已定,就再難改變。
“給,來吃水果。”周建國樂呵呵的把一個削好的蘋果遞到許箏面前,說:“你這孩子還真是熱心,大暑假的陪着我們瞎折騰。”
許箏尷尬微笑:“北京我熟了嘛...再說周銘是我朋友。”
靠在旁邊走神的周銘聞言側頭,怪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給自己點了只煙。
周建國趕快搶走道:“還抽,正養身體呢。”
周銘不耐煩的說:“沒事兒...”
“別抽菸了,給。”許箏打斷他,把那蘋果放在周銘手裡,然後起身道:“我去打點熱水。”
話畢,就拿着保溫杯走了。
剩下兩父子相顧無言。
火車還在緩慢的行駛着,發出輪子與鐵軌的相撞聲。
周銘瞅着父親那憨厚的模樣,忽然想要是此時與他講許箏是我對象,他會嚇成什麼樣子。
想着想着,他又戲謔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