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箏不是個膽子很大的人,這輩子也沒做過多少勇敢的事。
但那天晚上,他卻那樣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雖然周銘沒有回答,依舊沉默的把他揹回了家中,迷迷糊糊的許箏也感到心滿意足。
直至如今,他已明白即將分離的無奈。
至少說了出來,就能少幾分遺憾。
周銘很快又跟着老劉去了南方,整整半個月都不見人影。
而高考的成績也隨之下來了。
文科第一,和許箏平時的分數基本無差。
他和媽媽商量了幾天,就報考了人民大學的新聞學。
原本很大的城市,是完全不敢去的。
但許媽媽卻道:“不管你到哪裡,媽媽都能供着你。”
當時許箏聽了心裡感動到不行,他伸手抱住母親保證道:“媽,等我畢業了,就不再讓你受累了,我會養活你的。”
畢竟,在他的人生裡重要的人不止一個。
難有結果的事,他還不懂要強求什麼美好結局。
等待錄取通知書的日子是最心焦的,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許箏天天都會跑到學校看,他沒有電腦,查起來也不方便,只能靠自己的勤快。
終於有一天,通知書到了,他也再遇見周銘了。
許箏拿着藍色的快遞,呆呆的看着校門口凝望着那個高大英俊的男生,過了很久才遲疑的說:“嗨...你怎麼在這裡?”
說完,自己的臉就紅了。
周銘的態度有些詭異,回答道:“額...隨便走走。”
大早晨八點鐘,不知在外面走些什麼。
他看到許箏疑惑的臉,終於說道:“順便來看看你通知書,到了啊?”
許箏低頭瞅了眼快遞,點點頭。
周銘笑:“那就好,快準備上學的東西吧,別到時候着急。”
許箏莫名其妙的忽然道:“我寒暑假都會回來的!”
周銘微怔。
許箏又問:“如果你有空的話...會不會去北京看我...”
周銘沒有滿口答應,只是說:“看情形吧。”
許箏失望的哦了一聲。
周銘輕咳,又道:“我昨天剛回家,得找我爸去了。”
許箏點了點頭,小聲說:“恩,你忙。”
周銘欲轉身不轉身的,眼睛裡面忽然浮現了許多情緒。
但許箏害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竟然慌張的說:“我也該回家了,再見!”
話畢拔腿就跑。
周銘留在原地,瞅着他越來越遠的背影,彷彿看到了彼此間那難以跨越的鴻溝一般,竟然浮現出了滿面的絕望。
他們,還真的沒有任何相配的地方。
最後能夠共同呼吸這海風的日子,終於還是如同海水一半退去了。
八月底的時候,許媽媽給兒子裝好了最後一點行李,坐在家裡長吁短嘆的不停囑咐:“到了外地要自己照顧自己,別捨不得花錢,吃點好吃的。”
許箏點頭答應。
許媽媽又給了他張銀行卡,和兩千塊人民幣,輕聲說:“媽媽店裡走不開,就能送你去了,記得安全第一。”
在許箏的世界裡,並沒有什麼錢的概念,但手裡捏着的這疊紅紙還是把他嚇到,趕忙推辭說:“媽,我不能拿這麼多,家裡還要用呢。”
他至少明白母親的拮据。
可是許媽媽卻笑:“沒關係,最近生意很好,再說媽媽也不花什麼錢。”
許箏這才半信半疑的收好,一時間講不出話來。
許媽媽道:“那天周銘打電話來,說正好要去北京進貨,讓你坐他的車去,六個小時就到了,省得坐火車人多。”
許箏並不知道此事,因而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他以爲自己說出那句話來,周銘一定比避之不及的。
畢竟他的生活裡還有謝紅枝那樣美麗的女孩子。
許媽媽摸摸他的頭道:“記住朋友的好,以後要懂得報答人家,知道嗎?”
許箏忽然哽咽,嗯了聲便轉身進到臥室裡,心情起伏的起來。
還是上次那輛小車,在去北京的當早便停在了許家的樓下。
許箏大包小包的下來便問:“你不是去進貨嗎?”
周銘正抽着煙,見他趕緊把煙掐滅了道:“嗨,進貨又不是我拉貨,你管那麼多呢,上來吧。”
說着便下去利落的把他的行李放進後備箱裡。
許箏乖乖坐到副駕駛座上,抱着書包有些走神的模樣。
周銘伸手便輕拍了他一下:“沒睡醒啊,傻瓜。”
許箏回神,遲疑的說:“那天晚上我說的話,你不要...介意。”
不料周銘卻哈哈的笑:“介意什麼啊,我也挺喜歡你的。”
說完,車裡便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周銘踩下油門,緊盯着前方的路便開出了小區。
開很久的車,是件很疲憊的事情。
但下午一直曲曲折折的到了大學門口,周銘也沒有抱怨過半句,他看到了那美麗的校門,飄揚的紅條幅,還有來來去去的天之驕子們,心裡面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許箏把自己的東西拿下來說:“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報到就好...”
周銘也不特別想進去,就點了點頭。
許箏說:“你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吃晚飯吧。”
周銘回答:“我還挺忙的,下次吧。”
許箏瞬間就滿臉蒼白失落。
周銘不願意再這樣糾纏下去了,轉身便上了車,朝許箏擺了擺手便揚長而去。
他想起自己手機裡收到的張學睿的短信,便煩躁的厲害。
“終究還是我和他到了一個地方,你和我們不是一類人,知道嗎?”
能說什麼呢,能反駁他嗎?
這是徹徹底底的實話。
不用提醒,周銘也很明白。
他說不出什麼原因,竟然把車停在了一個街角,一個字一個字的回覆過去。
“我知道,但我不會再容忍你傷害他,他很單純,很難得。”
周銘是真的比任何人都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