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
“你是穀雨嗎？”
“我是你的上級。”
“暗號對不上，接頭失敗，再見。”
“你是？？”
“晚了，而且多打了一個問號，再見。”
“找打！有話快說。”
“請組織上幫我跟游擊隊的胡隊長轉達一聲，六一快樂，胡蔚小朋友。”
“收到，六一快樂，錢才小朋友。”
……
早上錢纔在公司的地面停車場下車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專用車位旁邊停的全是一水的黑色奧迪，楚文明的，餘元宵的，廖思義的，老媽的，聶澤翾今天也來了，那個奔馳SL…好像是童薇薇的。
錢才轉頭看了看自己的雅閣，陷入了沉思。
“老李，老李！”
“在，老闆！”老李趕緊從車上跑了下來。
錢才摸着下巴，手指掃了掃面前的一排車，慢悠悠道：“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個車…差了點？”
老李突然一陣沉默。
“老闆……早發現了，這車上次玻璃都被敲爛了，您不說，我也不敢提換車，只能開去修了，還換了一套加固的玻璃，您說您掙這麼多錢，圖啥呢。”
說罷指了指後面那個帕薩特。
“老闆…那個是城南二號超市的蔣義維發了獎金剛買的，都比您的好哇，那天還問我您這雅閣是不是自動擋呢。”
老李殺人誅心道。
錢才：……
“蔣義維他不想混了？？”
錢才火冒三丈。
哈哈哈哈，叫你丫的那天發煙發了一圈也不發給我，來來來，20碼的小鞋給你發一雙，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老闆的身邊人。
跟黑心老闆待久了，老李現在也學會了腹誹，他當然知道錢才也不會幹什麼，不過心裡爽了一下，也夠了。
其實當初統一配車的時候，楚文明就給他選了一輛S320，虎頭奔，集團高層配的是A6，結果錢纔想着快走了，去滬上還得配車，就沒要，100多萬買個車就用幾個月確實不划算，但錢纔此時突然想到了愛車的老媽徐鳳。
徐鳳也沒跟他提過要買車，因爲童薇薇以A6太醜爲由，把自己的配車讓給了徐鳳，但老媽可是財務副總監，集團現在賬上趴着一億大幾千萬的現金，甚至收入情況她都門清，要是自己去滬上前不表示表示，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買吧買吧，買了等去滬上，再給她開。
“走，別停了老李，帶你去買個車。”
錢才隨意的語氣，好像帶孩子去買個玩具一樣，如今他的銀行卡上隨時保有一千萬現金，這事是徐鳳在專辦，買個車倒是隨時都行，其實銀行還給他發了一張120萬的高額信用卡，不過他準備等去滬上了給胡蔚用。
老李聽到他說話，生怕他後悔似的，聲都沒出一聲，不到五秒鐘就把車發動倒出來停到他面前。
“老闆，上車。”
老李的神態像極了前世在酒吧撿落地果的油膩老男人，看得錢才一陣惡寒。
“老李，你沒用我這車…去過大學，酒吧附近啥的吧？”
老李也不愧是個混過機關的老司機，一下就聽出了錢才話裡的意思。
“老闆，天地良心！我連我老婆都沒拉過，有回我孩子重感冒，車停在我家樓下，我都是打車去的，我怎麼敢幹這事？？”
錢才聽得都有點心酸。
“這種事，你該用就用，
孩子得病耽誤了可咋辦？”
“那可不行，我孩子得的流感，過了病氣給您那咋行？我是給您搞服務的，不能給您找麻煩，孩子得病有他媽看着，那兩天我都戴了口罩，就怕得了流感傳染給您。”
錢才一下回憶起前兩個月有幾天老李確實戴着口罩，識人辨物多年，看出李廣平是發自肺腑的一番話，也有些感動。
“我下半年應該就要去滬上了，你要還願意給我開車，就跟我一起吧，我在那邊給你買套房子，你孩子上學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不過滬上那邊的高考是單獨出題，上海卷是比較難，那邊孩子啓蒙教育比較早，高考競爭壓力很大，你得考慮清楚。”
李廣平沉默了一陣。
“老闆，我願意去，家裡不用商量了，這是您看得起我，跟您幹我踏實，孩子那還得煩請您關照。”
錢才擺了擺手。
“放心，你的孩子我當自己孩子看，肯定給他安排最好的老師和學校，我這段找的那幾個老師你也看見了，很優秀，滬上這樣的老師不少，我會給他安排好的老師補習。”
李廣平的孩子就比錢才小七八歲，錢才這話說得很奇怪，但李廣平卻很激動，滿是感激。
“老闆，您這麼說，我這條命就賣給您了！說實話，上次那幫人敲玻璃要綁架您的時候我都想好了，不行就和他們對命，現在我駕駛座下面都隨時放着一把扳手和錘子，下次再有這種事，我拿我這身肉給您擋刀。”
“別這麼說，你身手沒我好，我練過，上次你表現已經很好了，能想起遞把錘子給我，已經幫了大忙，換個人說不定都嚇尿了。”
李廣平聽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闆，說實話，上次下車真尿了一泡，膀胱都給我憋炸了，說來也奇怪，我這多年的尿不盡，從那天開始竟然就好了。”
老李瞭解他的說話風格，說話也沒忌諱。
錢才笑了起來：“那敢情好，這不省了去醫院了。”
老李看着錢才笑，忍不住想跟他說其實這尿不盡是從上次姜秘書那事就開始好了的。
不過他也只敢想想了。
……
“這款S500是今年年初的新款，後排空間非常寬敞，長寬高分別爲5.042米、1.854米、1.445米，軸距3068毫米，5.0升，V8發動機，車身重2400公斤，底盤很穩，動力非常足，定速巡航，底盤升降，全座椅加熱通風，很適合老闆坐。”
四兒子店的女銷售很禮貌，雖然讓他們等了一會纔過來，但還是介紹了整個車的配置情況，銷售全程看着李廣平，說到“老闆”的時候，還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李廣平穿着還算比較精神的黑外套和褲子，內着一件條紋polo衫，也有些肚子，但是銷售叫他時小跑過來的姿態，和褲兜裡一串叮咣作響的鑰匙，還是讓他顯得不太像老闆。
老李是個人精，連忙讓出了一個身位，對着錢才攤了攤手。
“這纔是我們老闆。”
錢才正站在李廣平打量着這車。
這個座椅設計是挺舒服的，長度足夠，蝴蝶奔的隔珊設計也比虎頭奔更有現代感，長時間看慣了雅閣簡陋的內飾，一向喜歡科技感的他竟然也覺得那塊老式又複雜的中控按鍵系統變得高大上了起來。
錢才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聽到他們說話，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多少錢？”
“210萬，先生。”
女銷售內心有點不敢置信，但還是雙手抱腰報了價格，她開始以爲這是前面那個中年男人的兒子，後面這位的年紀看上去就更不像老闆了。
“有什麼優惠？”
“優惠的話是上個月五一的活動，這款車有6萬塊的優惠，您確定要的話我幫您申請一下，看看能不能參與上個月的折扣。”
“有現車嗎？”
“頂配剛好有一臺，大概兩天就能到，平時訂都得兩個多月。”
女銷售這一套明顯已經背熟了，對答如流，明顯問這車的人不少，說完之後看着錢才，在等待一個不太可能的奇蹟。
但是這價格，買的肯定不多。
錢才聽着撇了撇嘴，有點肉疼，這玩意留給老徐開，是不是有點浪費了啊，她都不坐後面，自己開車的，這車在他看來舒服的地方就在後排。
要不給她買個騷包的，跑車啥的？
不過想到去外公家那個山路，簡直堪稱底盤殺手，他覺得還是算了。
“也別給我整那些虛的，我要得不多，給我加一個後排窗簾，加一把車鑰匙，行不行？行你就直說，不行去問你們經理。”
“…我要不問問我們經理？”
女銷售有點將信將疑，不太想胡亂給條件，旁邊豎着耳朵聽的客戶可多呢，雖然不是啥大條件，但這隨便答應了，他又不買的話，不是擾亂市場嗎。
“那我直接換個銷售談吧，這單你沒份了。”
“行！哥！能配！你要真買，我送你個實木地板。”
女銷售一把拉住他，力氣大得驚人，連話音都不掩飾了，這單提成可是3個點，六萬三啊！這人都沒講價！越拽的越可能真要買，那些在車前晃晃悠悠到處找價格標籤的，大概率是買不起，這種直接當衆說要換人服務的，那要不是神經病的話，起碼有八分數了，她已經決定了，要是他真買，不給配的話，自己都能掏錢給他配，當銷售的最重要就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旁邊那個死胖子同事一副隨時要跑過來的樣子明顯是注意上了，自己只要手一鬆，那邊立馬就是100米接力賽。
“你先鬆手。”
錢才感覺到手腕上這個強勁的力道，潘金蓮當年要是有這力氣，要乾死武大郎都不必浪費那個藥錢，掐死就完事了，弄不好還能多一出“潘金蓮拳打武二郎。”
女銷售也意識到有點過於暴露以前高中時苦練過女子鉛球的實力了，趕緊鬆開了手。
“這就對了嘛，能優惠就乾脆點，全款，刷卡，籤合同。 ”
看着錢才遞過來的工行牡丹白金卡，女銷售終於看到了希望，這卡她雖然沒見過，但看這工行的字樣和複雜的花紋，這絕對不是一般的儲蓄卡。
“不是神經病不是神經病…”
女銷售帶着錢才上樓把卡交給財務，一邊看錢才輸密碼，一邊默默唸叨着。
財務看着支付結果，皺了皺眉。
“卡里錢不夠。”
女銷售頓時都要哭了出來，白和胖子嗆上了，果然是個神經病。
“兄弟，你不能這麼耍我啊，我剛當着這麼多人給你……”
“哦，拿錯了。”
錢纔打開錢包重新拿出一張卡。
“滴。”支付成功。
財務很驚訝的看了看錢才年輕的臉。
錢纔看着愣在原地的女銷售，笑了笑。
“剛纔叫我哥，這會叫兄弟，你這做人的功夫真得磨練，妹妹，就你這耐性，下次買車我肯定不找你，要不是你今天服務態度還不錯，就這一單你都拿不着，還有，我最多是個精神病，犯了病賊精神的那種，不是神經病，你下次唸叨的時候別動嘴，嘴形也太明顯了，老李你辦完手續把雅閣開回來，過兩天把車提了，我先走了。”
說罷轉身下樓。
“大哥，等等我！”女銷售終於回過神來，相當懊悔的追出了財務室。
大客戶啊，204萬說刷就刷了，就這麼得罪了？
樓下大廳買車的人都被這一聲嚇得一激靈。
錢纔回頭看了一眼。
“八戒，不必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