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蔚眼裡都有些晶瑩出現。
他還是說了…爲了自己,他付出太多了,雖然他說是爲了哄爺爺,但他主動告訴了爸爸,心裡一定做好了準備。
成瑾梅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心裡也有些震動,但胡道遠這一趟來,叮囑得最多的,就是不要講話,做自己該做的事。
第一個接話的,竟然是劉瓊。
“表哥,他…又不是入贅女婿,這事他能同意?”
劉瓊可不會認爲商人沒地位,他接觸的普通人要遠遠多於在座這些人,這年頭,別說上億,就算是有個千把萬的,能拉攏多少當官的?
有時候商人能幹的事,比有權的可要野得多,而且他身邊的人,也不是沒有得罪了有權的人的,大不了去國外,到時候錢還是錢,權卻歸了零。
這年頭,有五十萬美刀,那就是妥妥的美國人民歡迎您。
“對啊…這個年輕人,這麼有錢,他能同意?”
胡任重多少對錢這東西也是有概念的,因爲他兒子一個月在醫院,時不時的就得去ICU吊着,單位有報銷,但那是醫療優惠,不是全報,所以他缺錢,雖然這些親戚有時會主動接濟他,但他也不是什麼臉皮厚的人,第一次第二次收了,也不好每次都找人張口。
胡道遠和成瑾梅倒是不缺錢,成瑾梅在她妹夫那兒的股份每個月都有大幾萬甚至十來萬的分紅,但她也知道,人家是想維繫自己家,時不時的有什麼事,也得幫人家找找門路,說句話。
在場唯一對錢沒概念的,就是胡老爺子,他終年在這個院裡待着,有免費的專職醫生,吃喝住行國家全管,物慾也極低,而且胡老爺子可沒有普惠大衆的習慣,也沒誰會找他要錢。
他願意幫誰打個電話,找找關係,那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胡道遠站在原地,只是盯着老爺子的表情,也不答話,於是胡任重這個耿直大哥又指着老三胡斯楠開了口。
“除了劉瓊媳婦兒家,應該就是老三你們家常淮最有錢了吧?這七千多萬,你們家拿得出來嗎?”
胡斯楠還未答話,劉瓊媳婦兒孫玉維趕緊擺擺手開了口。
“常大哥是做通信的,大生意,我們家就是做點小煤礦,比不上。”
孫玉維自知在這個權力家庭裡劉瓊的地位可比不上胡斯楠這個親閨女親妹妹,而且她們家的生意,要是無人庇護,危險得很,趕緊謙虛了一句,還把原本應該叫表妹夫的常淮稱爲“常大哥”。
胡斯楠沒在意,只是翻了個白眼。
“常淮拿出一半來,生意就得停擺,玉維家裡倒是應該能拿出來的,她們家是現金生意,不一樣。”
孫玉維一臉爲難道:“斯楠,你高看了,我爸手裡的現金,最多這個數。”
說着,伸手比了個“五”。
胡任重聽了一番,瞪大眼睛道:“合着人家一晚上,把胡家最有錢的兩個親戚的家產給捐出來了?”
胡斯楠也是要面子的,聽大哥這麼說,立即皺眉道:“大哥,生意的事伱不懂,現金和資產是兩碼事,不過他能一晚上捐這麼多,如果不是這事有什麼特別的好處的話…我們肯定是趕不上的。”
“趕不上”這三個字,已經是相當挽尊的說法了,跟工資三千的人說月入不到三萬差不多。
到了嗎?確實沒到。
差多少?差一點。
哪一點?小數點。
“你們不用算了,這小子身價上百億,已經是全國首富,超過榮老了,沒曝光而已。”
胡道遠說着,依舊看着老爺子的表情。
胡斯楠一聽這話,心都涼了,立即表情都變得有點糾結。
不用比了。
她家和孫玉維家,綁一塊,乘個五十。
原以爲自己找了個挺有錢的了,侄女這一出手,比她強百倍。
真百倍。
這個級別的富豪,她心裡有數,已經不是她的人脈關係擺弄得動的了,除非老爺子或者二哥出手,還得抓到把柄。
“二哥……他真能同意?”胡斯楠也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道。
二哥不能是給這個年輕人承諾了什麼吧?
胡老爺子的臉上終於有了點動容。
這些年不管是老三,還是那些個侄子侄女,都在往有錢的找,每天的新聞聯播也在講經濟,不用胡道遠提醒,他也知道,和平年代,都得講個錢了。
他發覺了,只是不想去面對而已。
那些老戰友們比他看得開,子女或者親家都有做生意的,做得好的不少,其中就以周家的老五週方華爲最,圈內出了名的一人富裕全家不愁,但他早年沒支持,現在也趕不上了,索性就把不準跟生意人來往當成了條軟家規。
一條家裡人都在觸犯,他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的家規。
此時眼神最好的胡任重看到了老頭子有些鬆動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他是個什麼心態,又看了看站了半天也沒得到一句話的老二,忍不住幫了句腔。
“那個周家小五…他們家最有錢那個,號稱有十幾個億吧?”
周老五這種吃關係飯的人是絕不會上福布斯的,他要不是爲了搞產業和批條,大概連個公司都不會開,無跡可尋就是最大的安全。
十幾個億,一百個億。
這一對比,大家心裡都有數,胡家可能要有個圈內有名的富親戚了。
彎道超車。
可能還有個姓胡的孩子延續傳承。
爲什麼是可能?第一得看老爺子點不點頭,第二還得看人家點不點頭。
在座的意識到這可能是個震動圈內的消息時,都有些不約而同的看向老爺子…身邊的黃醫生。
胡老爺子眼裡的東西變了又變,眼神從牆上的勳章挪到了電視機裡天氣預報結束後的廣告,被一桌人帶動得竟然也開始計算電視機裡的那些小人兒被多少錢驅使。
他一輩子的積蓄有多少,他自己都不清楚,全在存摺裡,反正上次看的時候,也就6位數。
這絕不能代表他活這一輩子的價值,但也側面證明了當兵的只要老老實實的,就跟錢沒有多大緣分。
那六位數,是他幾乎沒有動用過的存款,他自從小女兒成年後,連壓歲錢都沒發過多少回,前年取的三千塊錢,到現在也沒用過。
而那三千,是一個退休十幾年的政界老友來看望他時,提及自家孫兒剛結婚,他差內勤去取來的。
沒送出去。
人家只是笑着說,二兒子現在有出息了,自己做了生意,叔叔伯伯的禮金都沒讓孫兒收,而且他去了的朋友,不僅不收,還要還長輩的禮,一人帶一件寓意招財進寶的金器走。
還說現在他退休,二兒子都不讓他坐國家配的車,怕太窄了,對他腰不好,專門給他定製了一臺加長,帶沙發的車。
兒子辛辛苦苦掙的,盡個孝心,買都買了,他也不好不坐。
言間不無炫耀之意。
老連長周長夫膝下就更是出孝子。
他80大壽的時候,周老五爲了給他過壽,專門提前一年在老家給他建了個“長壽酒樓”,僅供他過壽,之後再沒用過。
身邊這些老友的子孫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排斥金錢。
錢啊,把人變得都不是以前那個味了。
偏偏現在他最喜歡看的“民生建設”部分,也越來越喜歡提經濟了。
那一部分,以前最能讓他感覺這一輩子值得,大家都過上好日子了,他們這批人,功不可沒。
他膝下子孫不旺,家庭也不睦,看看那些,能讓他找到成就感,但現在也慢慢開始不播各地農村文化高潮,城市居民鄰里和睦,自然災害面前,衆志成城了。
而“投資”“商品”“經濟”這類詞彙,卻越來越多了。
“哼!你們眼裡就盯着錢!”
胡老爺子側頭,冷哼一聲,再次表達不滿的情緒,也不知道是衝着誰。
說罷,又看了看黃寧海,隨後環視一桌的人。
“胡老…我吃好了,您有事叫我就行。”
黃寧海急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去。
“你走什麼?我胡春牛一生做人光明磊落,沒什麼不能聽的!坐下,吃吃吃。”
胡老爺子對一些外面的工作人員,反而要民主得多。
胡任重卻是提了一句:“黃醫生,你是保健組派來的,都有保密協議,我們都相信你做事的原則底線。”
這話已經是半威脅半提醒了。
此時胡老爺子也不再反駁。
今天胡道遠主動提及那個人家產幾何的話一旦傳出去,之後做事的動機就會遭到質疑,他不知道胡道遠在滬上和這個公司還會有多少接觸,但肯定少不了。
胡老爺子想到這裡,也不想再提錢的事,轉到了他關心的另一件事。
“那個年輕人,他主動說的,還是你替他說的?”
在座的人裡,他是給胡蔚訂親的專制源頭,但對錢才的稱呼,他卻是最和氣,最平等的一個,不是“那個小子”,而是“商人”或是“年輕人”。
胡道遠沒講話,拿出手機打開短信,放到老爺子面前。
“您自己看吧。”
胡老爺子拿起手機,仔細凝視了一會,半晌,緩緩把手機放在了桌上。
“你們自己定吧。”
衆人沉默,不知該歡呼於這次“平民的勝利”,還是該悲哀於他們這些老爺子治下之民要得來一次勝利,竟然如此不容易。
胡蔚迫不及待的站起,幾乎是搶過了手機。
看了又看。
約三息之後,星眸瞼緣下,淚如泉涌。
成瑾梅此時也站起,走到女兒跟前,抱了抱她,隨後動作儘量輕柔的從女兒手裡拿起手機,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我和胡蔚結婚,所生第一子可以隨胡姓,這不是條件,是我對她的愛,我不想讓她爲難。”
昨晚寫着寫着睡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