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胡蔚有些茫然。
而馮靜也是無法不直接,在座的,都是踢皮球的高手,她一旦開口含糊其辭,這件事到吃完飯都不會有個結果。
破招的最簡路程就是——直接。
胡道遠沒說話,只是端起茶一口喝下,那杯茶在他手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周文逸哥哥挺優秀的,以後找的嫂子肯定很厲害。”
胡蔚也不是傻子,她從他爸那裡得來不多的政治智慧也瞬間讓她從腦袋裡蹦噠出了好幾種回答。
“文逸哥哥很優秀,等我長大以後也會向他學習。”
這無疑是她父母最希望她回答的那一種,既能提及自己年齡尚不成熟,也能讓大家面子上過得去。
也最能提及當初倆老爺子約定上留有的時間限制。
“文逸哥哥是人大的研究生,當然很厲害,我也想好好讀書,考上研究生。”
這種回答也算幼稚而厲害,大學四年,研究生兩年,六年以後的事,現在提,不合適了吧?
但研究生也是可以結婚的,其實在校大學生也可以,對於思路靈敏的馮靜,這並不是什麼攻不破的坎。
胡蔚已經知道他們來的目的。
自然就用了最簡單的方式,“文逸”前面加上一個“周”姓表示疏遠,再帶上一個嫂子,旗幟鮮明的表明態度。
這話答得,四個家長都不太滿意。
你這不是堵到人家嗓子眼了嗎?
“呵呵,文逸哥哥是你的榜樣,人大的高材生,馬上就要去科技部了,你應該好好跟人家學習,蔚蔚。”成瑾梅自然的打了個圓場。
周文逸是人大研究生沒錯,免推生這三個字就不必說出口了,其中有多大水分,懂的都懂。
科技部嘛,周家二叔在的地方,雖然官不很大,但保一個科員最快拿到該到手的成績,再靠着這個人大研究生,給他破格提拔到科長,再拿到下放地方的名額,不難。
三叔在地方上接盤,再給他安上兩截帽子,屆時也差不多和胡蔚成婚,丟到胡道遠所在的地界幹兩年回到部裡,30郎當歲再下放,那就是廳級。
也不算爲難胡道遠,加官晉爵的爲難事讓自家人來幹,胡道遠要做的,就是讓他在二十七八歲時多幹幾個關鍵部門的崗位,豐富豐富履歷。
平級調動也是有章法的,從副職,多調動調動,提到常務副,再給我塞回來,不難吧?
再後面的事,就是胡道遠如果上了正職以後的事了。
反正逃不脫周文逸一個遠大前程。
大的有孫家扶着,小的有胡家保着,周家時也運也。
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
有多大期望,就有多大努力,馮靜來都來了,自然也不會被母女倆兩句話就整拉垮。
“蔚蔚啊,如今伱也大了,我們兩家的事情也該告訴你,我們兩家是有婚約的,你和文逸哥哥是你爺爺和周爺爺很早就定下的姻緣。”
馮靜一句話簡明直接的把話說完了,停頓了一下,等待着衆人的反應。
她不斷逮着胡蔚說,就是藉着長輩跟晚輩說話的優勢,晚輩不好打斷,也不好回答,再把話題丟給胡家去表態。
胡家再怎麼回答,她也有個緩衝,可以選擇接受,或者據理力爭,但胡家卻沒有緩衝的餘地。
出奇的沉默。
成瑾梅竟也端起了茶杯,這時候,她表不了這個態,這個家到底是胡道遠做主的。
胡道遠也知道到了自己接話的時候了。
“蔚蔚她…”
“馮阿姨,我有男朋友了。”胡蔚說這話時有些昂首,她不想被安排,也不想等着馮靜來推拉談條件,講出一些她更不願意聽的話,只好自己來表態。
她但凡再忍兩句話,如果馮靜退讓一些,自己父親覺得滿意後再答應了什麼日期,她再說什麼,就成了當面一套背後一套,讓對方更有說辭。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胡道遠今天本來也沒準備答應什麼時間。
成瑾梅放下茶杯,茶水濺出,力道不小,聲音鏗鏘。
“胡蔚,不要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話!”胡蔚眼睛已經開始濛霧,她委屈的是今天第一次正面交鋒的是自己媽媽。
她本來是把所有敵對的勇氣都留給了周家的。
周文逸已經把杯子當成假想敵,手裡捏着,較上了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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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對面坐的胡道遠,可能是他未來十五年政途上的助力,他周家的助力,可能是屬於他大哥,他堂弟,任何人的,但胡道遠的助力,卻是屬於他一個人的,所以他不敢野蠻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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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按照馮靜來時的交代,一旦兩家陷入僵局,他周文逸要向着胡家說話。
“吭。”周方庭第一次發聲。
周方庭看到自己兒子欲要開口,心裡不禁有些失望,來時交代周文逸要拉攏胡道遠,講的是在時間上陷入僵局,可不是在周家已經被胡家打了一記耳光的時候。
還是胡家的女兒打的。
此時示弱,那是給周家再添一記耳光。
他根本沒有看清形勢,還是太嫩了。
“道遠,如果你們家要悔婚,讓老爺子說話就行,咱兩家的關係,輪不上讓孩子開腔。”
周方庭與胡道遠乃是舊識,而且周方庭嚴格來說和胡家大哥纔是同輩,提及家事,周方庭就有了“大哥”的身份。
胡道遠此時早就陷入了爲難,聽到周老大不溫不火的一句話,只得動用智慧開始拉扯。
“蔚蔚,這是你說話的地方嗎?跟長輩說話,就這種態度,我和你媽沒有教過你嗎?”
稱呼又回到“蔚蔚”,不提對錯,只提態度,他是希望胡蔚冷靜。
唯有胡蔚不再接話,他纔有掌握主動的可能。
說罷,深深看了胡蔚一眼,又轉頭看向周方庭,思慮萬千,還是得鬆口。
“周大哥說笑了,平時疏於管教,在子女教導上,我還得向你學習,回去我會好好給她上課,我看文逸就很成熟,還得讓胡蔚學習個三五年,也許纔能有這種修養。”
你不是想當大哥嗎,讓你,我女兒年紀也太小,難免衝撞,要她懂事,再等幾年。
“莫要再往孩子身上說了,我們都是父母,今天不遠千里前來,希望你們首先能表個態。”
周方庭今天一力破萬法,直來直往,誓不讓胡道遠踢這個皮球。
“文逸現在剛要參加工作,胡蔚也纔讀大學,仕途學涯伊始,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更應該好好專心面對,老一輩的事,就讓老一輩商量,不應該讓他們分心,誤了前程。”
胡道遠“前程”兩字咬得很重。
你們清醒點,找幫手還是找仇家?
老一輩?老一輩今天沒在,談不出結果。
周方庭和胡道遠最大的不同,就是從小得到老爺子的溺愛,此時聽到胡道遠提及老一輩,心裡已有了三份底氣,你爸早年還給我爸當過副手,胡家老頭什麼脾氣,我不清楚?
能慣着你?
行,老子今天不摸你這個燙手的山芋。
我談不通,老的談。
“行,老一輩就老一輩,喝茶。”
周方庭今天說話也不講藝術,大哥譜擺得十足。
馮靜卻很不滿意,周方庭這個隊友,實在有點划水,一遇到對面上單太肉,就想等着下一波再團。
奈何高地是周家的,她也只得作罷,再度有些表達不滿的圓場。
“文逸,給胡叔叔成阿姨把茶倒上,都灑了。”
她心頭已經發了狠。
胡蔚長出牆頭的枝葉,必須給她剪了。
胡道遠心裡卻一陣淒涼,女兒不聽招呼,老頭子也是個倔貨,唯有老婆聽話,卻無家世,打不出傷害。
當初能娶了成瑾梅,還得多虧了老大呢。
…
飯間,胡蔚再沒調整迴心態,當了個透明人,馮靜再沒誇她,除了胡道遠示意成瑾梅給她夾菜,也就還有周文逸試圖在她面前咬牙想表現出點風度,一圖權,二圖色。
她食也未甘其味。
一番籌劃,草草散場。
……
市委大院。
吱,門開了。
“胡蔚!急着進屋幹什麼?過來!”
成瑾梅一進屋,看着急匆匆就要進房間的胡蔚,怒不可遏。
“咚。”
胡蔚沒理會,進房間,鎖上了門。
錢纔在她去吃飯的路上就給她發了短信,她感覺到了包裡那個特別的震動,但她一直沒有看,因爲成瑾梅一直就在旁邊。
後來,她是不敢看了。
她怕給他惹下大麻煩,她不知道周家早已把錢才的事摸得清清楚楚,胡道遠至今爲止也沒在她面前完全暴露過他這樣的人,到底掌握着什麼樣的全知全能。
胡蔚拿出包裡的手機,迫不及待的打開,短信入目,內容是和今晚主題不太搭調的溫馨。
她今天心心念唸的溫馨。
她的眼淚奔涌,大顆大顆打在手機屏幕上,眼睛大的人,淚水也是重量級的,偶有一顆砸在手上,特別疼。
但她現在很希望錢才發來的短信是一條“我已經在計劃掌控地球”之類的陰謀論。
她不知道錢纔有多大能力去和她的家庭對抗,但她現在知道一件事,她得把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錢才。
一個字都不能差。
她手無百十斤力,論權,真真正正完全屬於她的權力,只是個滬上交大的學生會成員,分享她所有已知的信息,就是她能做的最大努力。
晚宴,周家,父母,態度,她像個地下黨的發報員,把所有她知道的一切,在反派來破門之前,將她獲得的所有情報,給黨內的同志全部發送出去。
一條接着一條,她腦子也有些亂了,想到什麼,就趕緊補充進去,生怕漏過一條。
“咔咔,咔咔咔。”一陣暴躁擰門把手的聲音,反應着外面人的憤怒。
“咚咚!”
“趕緊出來!”
外面的大反派成瑾梅的聲音傳來,並沒有野蠻的破門,一腳踹開,只是擰着門把手,居然給了她傳遞信息的時間。
只能說成瑾梅還沒有氣到極致,要不以她武警24載的實力,這門早已打開。
胡蔚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刪掉了剛纔信息的記錄。
她深呼吸一口氣,突然想到她還能做一件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