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大概沒有想到,他猜測的“五體投地”來得如此迅速。
翌日,葛偉東就來到了金茂。
“我的天,蔚來?你是蔚來的董事長?”
葛偉東來到酒店錢才房間瞪着個眼睛也沒打招呼,開口就是驚歎疑問句。
“啊,咋了?”錢纔有點疑惑,讓他進來,關上了門。
葛偉東也不是個小人物了,目前可是捏着3個億規模的期貨大倉位,不至於這麼吃驚吧?
葛偉東念念叨叨的,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看了你們公司的官網簡介,也找人打聽了一下,一年,一年啊,見我那時候,你不會剛起步吧?”
“起步…大概有半年了吧,去年四月份開始做生意。”錢才盤算了一下。
“啓動資金多少?”葛偉東開始刨根問底。
錢纔有點爲難,這事…不好開口啊。
“一千…”
“才一千萬??你現在的規模得有幾個億吧?實體,一年多,翻了幾十倍?”
錢才聽了有點無語。
“一千,一千塊!我要是一千萬起步,你今天都看不到我的車尾燈在哪。”
“一千塊??”葛偉東的聲音太大了,外面路過的人都敲了一下門。
“小聲點行嗎?”聲音從門外傳來。
葛偉東回頭看了看,把錢才推着往套房裡間走了走,隨後壓了壓聲音道。
“你們集團現在營收利潤多少?”
錢才皺了皺眉。
葛偉東,你問得有點深了吧?下一步發展計劃要不要告訴你?
葛偉東看到他的表情,臉上也有些尷尬,急忙解釋。
“我只是想比較比較…一千塊,一年半的時間能做到你現在的規模,人家都說我是投資天才,其實我心裡慌啊,期貨多大的風險?十倍槓桿百倍槓桿,一不小心,幾天的時間就能給你強行推平了,我風裡來雨裡去,到現在才做到了一年一百倍的收益,這是多大的概率?萬中無一!你做實體的能做到如此的增長率,可怕啊,你纔是天才,真正的天才。”
錢才聽他這麼說,突然有點害怕影響他的信心,出聲安慰道:“這不一樣,實體從小做大,沒有期貨股票這麼難,但到了如今上億的規模,再想前進一步可就難了,這是在一口鍋裡吃飯,資產翻上十倍,胃口就得翻十倍,就要砸掉九家同行的飯碗,要吃一整鍋,就得把一桌人的碗全砸了,而且圍着別的鍋吃飯的人一看這鍋沒人了,還會跑過來搶,人家也會防着你去人家鍋裡搶吃的,這事簡單嗎?你不一樣,風險是大,但是你要翻下一個十倍,比我容易。”
葛偉東擺擺手,眼神有點呆愣愣的,身體陷在椅子裡仰着頭。
“容易?真不容易,你知道爲什麼我跟你說這一番話嗎,前幾天我一起喝過酒的一個同行…算朋友吧,跳樓了,十五天,就十五天,八年的拼搏啊,付諸一炬,死前借了一屁股債去補倉,去弔唁的,站我前面有個哥們,腿都在打抖,我他媽看了也怕啊,玩股票的,一個秋天加一個冬天,死了多少人?期貨比股票嚇人得多,說實話,我是真的有點心虛了,今天這話,要不是你是我合夥人,我不會講,我葛偉東出了這個門還是那個投資天才,但我要沒個人能說這些話,我就要瘋了。”
錢才其實能理解,他前世也不是沒站在天台上吹過冷風,但是他下來了,不爲別的,就是他不服氣,他一直想要個孩子,但別人勸他找個女人生一個,
他就是不服,心想着就算50歲才能和胡蔚復婚,花大價錢,體外育兒也得和她生,就是這口氣救了他,要都往沒救了想,他也不會有機會再坐在這金茂大廈。
“人活一口氣,不管是傲氣還是志氣,氣沒了,人就活塌了。”
“是啊。”
“老葛,其實你得相信兩個商業天才的眼光。”錢才輕聲道。
他不知道葛偉東前世此時是什麼樣的心理狀態,此時他的開口會不會影響他的投資路線,但看葛偉東崩潰的樣子,他也必須要給他一些信心了,他現在就像一個每天都在賭場VIP廳賭錢的賭徒,把把下去都是押一半,或者梭哈,輸一次兩次的,就夠把他從幾十樓的窗戶丟下去,這種狀態,誰不害怕?
葛偉東坐起來看着他。
“你對我哪來的信心?其實很多次我都是憑直覺在賭。”
錢才攤了攤手:“我也是,憑直覺。”
葛偉東:……
錢才笑了笑。
“不過你不用怕,即使你輸了,我也會投你第二筆,給你機會站起來。”
“真的?”
“嗯。”
“…其實我想賭一把,但很猶豫。”
“你進這個房間前是怎麼想的?做還是不做?”
“做。”
“那就去做,我給你託底。”
葛偉東擡頭看着錢才道:“這麼相信我?”
錢纔有些哭笑不得。
“這三個來億裡面一半是我的,在你這翻了多少次,我都從來沒有提過退出,都現在了,你跟我談相信不相信?那我這大半年是在幹什麼?跟你玩俄羅斯輪盤?”
“行!有你這句話我也放心了,反正你一半我一半,要賠咱們一起…對了,你那事,我已經約好了,明天晚上,老正興。”
“老…好吧…”
還特麼不如買個驢打滾,去麪館吃個陽春麪呢。
錢纔是個想象力很豐富的人,想着想着不禁笑了起來。
“我要去跟徐總打個招呼不?”
“不用,市裡不是新搞個滴水湖嗎?聽說以後能釣魚,他考察地形去了。”
“行,那明晚等你們。”
中午,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打了過來。
錢才一拍腦門,這才接了電話。
“陳姐?”
“是我,錢生。”那邊是張國戎的聲音,有些憊懶。
“國…阿戎,怎麼了?”錢才突然想起答應人家的事情,投資電影,到現在都沒辦呢,這會也不好說忘了,只能裝傻。
“我原來的一個投資人出了麻煩…可能要去坐牢了,你說的投資,講嘢算數嗎?”
錢才一聽,匆忙開始甩鍋。
“哎呀,你看,你也沒聯繫過我,這樣吧,我在滬上,投資沒問題,你來考察一下當地的景觀,我們面談。”
“那件事…我回去公司就談過了,公司那邊…不同意,他們讓我在港島休養。”
錢才倒是沒覺得奇怪,環球的態度和自己想象的一模一樣,明星過氣也就是一兩年的功夫,怎麼可能讓他來大陸安心修養,在港待着,好歹還能炒炒作,維持熱度。
“那就談條件吧,慈善工會這件事,問問他們,多少錢能讓你做。”
“錢生…真的不好意思,其實我最近身體也有些問題,定期還要回港就醫。”
錢才聽到這,沉吟了一下,在想這事該怎麼開口,隨後又想了想,開口道。
“抑鬱症,是吧。”
“不…不是,你從哪裡聽說的?”
這件事一直是他的秘密。
“我和你一起拍廣告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你有時很焦躁,遲緩,走神,我一個親戚就是這個病,你跟他很像,我建議你立即停止工作,做點自己感興趣的事,過來就當散散心吧,電影我可以投資,可以和你籤合同,但我還是建議你過段時間再拍。”
一陣沉默。
“我不能停止工作,做我這個工作,一段時間沒有曝光度,會很嚴重。”
“嚴重?我不覺得,你缺錢嗎?再說了,你應該能看出來吧,以後的發展未來在哪裡?港島,還是大陸?我沒法一句話兩句話就能勸你放下焦慮,但你該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試。”
“好,我再跟陳姐和公司商量一下,你會一直在滬上嗎?”
“離開的時候我會給你電話。”
“好的。”
……
快兩點,徐陽回來了,用內線電話通知了錢才,錢才徑直去了他房間,剛進房間,徐陽就開始抱怨。
“跑了幾十公里,就去看了一個建築工地,這湖沒有個一兩年肯定起不來,不過挺大的,以後真在滬上長期駐紮,倒可以去玩玩。”
錢才突然也挺感興趣,抱着手問道。
“三舅,你說這釣魚有什麼好玩的?上了歲數的人好多人都喜歡釣個魚,我感覺我要是你這個歲數,肯定對釣魚沒什麼興趣。”
三舅饒有興趣的看着錢才。
“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就是好奇問問,說說吧。”錢才越想越好奇,因爲他前世見過很多同齡朋友都喜歡,唯獨他真是提不起興趣,幹坐那盯着個魚漂一上一下的,時不時拉一竿,不知道有啥意思。
“行,我跟你講講,我開始也沒興趣,直到有一天我和你原來的三舅媽吵了架,到廠裡又捱了領導一頓訓,想到老丈人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去釣釣魚試試,就請了一天假,我看着那個水面晃了半個小時,不知道怎麼的突然覺得心裡很安靜,時間好像就不走了,心裡面那些煩的事,好像都看開了,平時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好像都和我沒了關係,但過了兩個小時,我又開始無聊,直到又過了一個小時, 我居然釣上來人生中第一條魚,我跟你說那種成就感無法形容。”
“釣魚還有這個作用?”
錢才感覺那些東西好像本來和自己就沒什麼關係,並不需要排解,前世自己和胡蔚聚少離多,兩個人在一起甜蜜都來不及,哪會吵架,不過還是覺得釣魚這事很神奇。
徐陽想了想,道:“其實我也問過朋友,一個朋友告訴我說這在心理學裡叫洞穴效應,對男人尤其管用,就是在遇到事的時候,不想跟人傾訴,只想一個人安靜的排解,於是躲到了山洞裡,釣魚也是同理,釣上魚的感覺呢,就是滿足了男人的征服感,這是雄性骨子裡就有的東西。”
“這些結婚後的焦慮,結了婚的男人都有?你挺有錢了吧,你也有?”
“不能完全叫焦慮吧,煩惱,責任感,都有,所以釣魚能帶來快樂,這種感覺絕大多數真正體會過的男人應該都有。”
“那我咋沒有?”
徐陽聽着像看白癡一樣看着他,然後伸了個懶腰,倒在了牀上。
“屁話!你才18歲!婚都沒結,怎麼可能有?”
“那要是我38了也沒有呢?”
“那可能是你從來沒有真正的擁有過一個家。”
錢才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開口幾次想反駁,直到最後好像只能承認他說得對,而自己好像也只能用後世的一句網絡用語來讓自己輕鬆一些的帶過。
扎心了,老鐵。
“你認識那幾個房地產的朋友,約了嗎?”
“約好了,下午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