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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文把箭位後撤了20步,距離箭靶大約70步,雙膀較力拉開大弓,連發三矢,箭箭中的。毛海峰也面無表情的開弓放箭,同樣箭無虛發,崇文哈哈大笑,毛海峰冰冷的臉色有了一絲暖意。

平井巖次不知崇文和毛海峰的恩怨,只是撫掌大笑道:“兩位都是箭法出衆的勇士,來日還請賜教,不過先請歇息片刻,酒宴還在準備之中。”

崇文笑道:“那就有勞平井大人了。”

平井巖次把一行帶到後庭,眼見一片闊大池塘,綠草如茵之中一座精緻閣樓,巨石爲基,桑木樓,雪白的牆紙窗紙,讓人賞心悅目。

崇文讚道:“好一派枯山水。”

平井巖次說道:“這就是銀閣,本是六波羅探題起居之所,今後就是仴局尊使駐地,兩位大人可滿意否?”

吳直笑道:“大內家辦事,自然是考慮周到,我等哪有不滿意之說。”

一行說說笑笑登堂,樺山義政瘸着一條腿,卻不敢懈怠,和毛海峰一起安排警戒事宜。這銀閣十分闊大,光警嗶室就20餘間,足以安排上百警衛輪流值哨。

平井巖次陪着崇文、吳直、海里青走上正堂,只見地面上是帶着花紋的榻榻米,正堂和兩側迴廊上擺放着字畫、精瓷、香爐、茶釜、玉蘭花盆,顯得寬闊又雅緻。

平井巖次領着他們參觀了書房和臥室,裡面有王羲之親筆的草書之偈,韓愈文集書軸,臥室裡則擺上沉香制的枕頭,和繡有絹織花緞子的絲制鋪蓋。

六波羅探題之舒適奢華,讓吳直歎爲觀止,崇文也喜歡這裡的精巧雅緻。幾人來到正堂,崇文和吳直並肩坐在主位,海里青和平井巖次在下首相陪,有侍從奉上康茶,平井巖次陪着說了會兒話,藉口告辭了。

海里青肚子裡憋不住話,直截了當的問道:“五峰先生,大內持世說你有大事相商,到底是何事?”

吳直輕輕把茶盞放到書几上,沉聲說道:“琉局大掌櫃飛龍王張璉急報總堂,琉局兵敗伊浦城和金武灣,被迫退守大里城。飛龍王請求仴國的琉局契東立即南下,支援琉局,否則新航線休矣。”

他苦笑一聲,繼續說道:“若仴人知道我商團敗績,那些幕府餘孽怕是會蠢蠢欲動,所以此事只有我三人知曉,加上坐鎮總堂的嚴山老,整個仴國不超過5個人。”

崇文和海里青面面相覷,一時間竟然傻了。

良久,海里青磕磕絆絆的問道:“這。。。這從何說起,琉局可是有入孃的。。。4千水師,20門大炮,5百杆火銃,如何打不過一幫。。。披着獸皮的野人!”

吳直苦笑道:“軍師差矣,他們不是蠻子,中山國相蔡竹溪先生是蔡君謨公後人,山南國相是華族慎善熙。他們的王自幼苦讀聖賢書,他們的官話是華語,文字是華字,國人最尊崇的是久米島唐營36姓士人,這些士人都是閩中的儒者和船工。

那裡有三山35按司,城邑鄉里一如康制,百萬之衆華服冠戴,行走琉球如在閩中。他們的百料船隻不知道有多少,輕弩齊射如烏雲蓋頂,你說他們是蠻子?”

海里青張口結舌,竟不知任如何是好。

崇文嘆道:“明白了,神武天子化夷爲夏,30年如此成就,了不起啊。”

吳直問道:“莫非這是神武天子所爲?”

崇文看着亭中花樹池塘,良久才說道:“神武5年,神武天子遣行人楊載渡海,至琉球頒佈詔諭,那時候琉球還是縛竹爲筏,不通舟楫的蠻夷之地。因爲供奉唯謹,神武天子遣閩中36姓入籍琉球,教化窮隅蠻夷,其爲首者,就是林和靖先生和蔡君謨先生的後人。”

吳直呆了半晌,說道:“原來如此。。。小小琉球比仴國還要難啃,我們真是小看他們了。”

崇文沒有回答,問道:“阿璉沒說他因何敗績麼?”

吳直苦笑道:“他向商團總堂求援,怎麼會不稟報戰況,他專門派林朝曦向團會陳述。”

崇文四下看了一眼,問道:“他人吶?”

吳直說道:“這裡是仴國腹地,多一個知情人就多一分風險,連海峰都不知道琉局真實戰況,我怎麼敢把朝曦帶到這裡。我把他留在平戶,交給花子了,他身上有傷,一條命去了半條,正好在花世界休養一段。”

崇文點頭,問道:“他怎麼說?”

吳直說道:“因爲總兵順和樺山資久之敗,其實琉局並沒有輕敵。可是他們不像仴局,畢竟我們在平戶經營仴國30年,熟知內情,他們卻對琉球諸島一無所知。”

海里青笑道:“若找理由,仴局有一百個道理被幕府趕出仴國,這回我看飛龍王如何向那些呱躁契東交代。”

崇文擺手制止了海里青幸災樂禍,說道:“琉局裡一樣有我們龍王島兄弟,我們也是琉局契東,現在不是追究罪責的時候,我們無論如何不能丟了琉球。”

吳直說道:“大出海所言是至理,商團兄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崇文示意吳直道:“五峰先生,你接着說琉球。”

吳直繼續說道:“琉局按照事先的商議,從東番大島打狗港出發,首先登陸八重山石恆島。此地酋長名遠彌計赤蜂,他因爲長大有勇力,征服八重山諸島,成爲八重山族共主。

從石恆島向東北250裡,就是宮古島,宮古卻沒有統一的蠻王,而是有兩個地頭,百年來爭鬥不休。

這兩個地頭嘛,一個是與那霸勢頭豐見親,一個是目黑盛勢頭豐見親,所謂豐見親既王子也。兩勢頭爭國,終於與那霸被擊敗,但是此人十分精明,他朝拜琉球中山國主察度,得到中山國支持,最終反敗爲勝。

就在兩地頭爭霸宮古的時候,八重山酋長遠彌計赤蜂侵入宮古島,於是宮古島上出現了三股勢力,就是遠彌計赤蜂、與那霸和目黑盛。其中來自八重山的異族遠彌計赤蜂勢力最盛,但最精明的卻是與那霸豐見親。

與那霸藉着琉球勢力打敗目黑盛,但並沒有斬盡殺絕,而是兩勢頭言和,與那霸收養了目黑盛之孫爲養子,既仲宗根豐見親。所以目黑盛雖然爭霸失敗,但是他的子孫會成爲宮古島之主,他自然對與那霸心悅誠服。

這位仲宗根是個了不起的青年英雄,他團結宮古島兩族,又借了琉球人的勢力,不僅打敗了八重山酋長遠彌計赤蜂,還佔領了八重山一族的領地與那國島。阿璉登陸石恆島的時候,八重山族和宮古族死爭與那國島,已經打了很多年,結下了深仇。”

崇文問道:“如此琉局是如何措置的吶?”

吳直笑道:“阿璉知道了八重山族和宮古族的內情,決定和遠彌計赤蜂聯合,幫助他征服宮古島。條件是,八重山族要加入東海商團,成爲琉局契東,共同征服琉球。”

崇文讚道:“阿璉好手段!”

吳直說道:“是啊,琉局兵不血刃就得到了一個有力契東,先在與那國島打敗宮古一族,再席捲宮古島,生擒仲宗根豐見親。”

海里青笑道:“那小兒再勇武也是個蠻子,如何是琉局火銃大炮的對手。”

吳直說道:“仲宗根被俘之後,被阿璉威逼利誘,也加入了琉局。至此,琉局兵力已經達到了8千餘,海船2百餘條。跟你們多說一句,這兩地可不是飲血茹毛的蠻夷,八重山和宮古兩族跟琉球學會了造船,最大的2百料船,比仴船可強的太多,可以經受波濤遠渡重洋。”

崇文卻皺着眉頭陷入沉思,良久才說道:“既然兩族是世仇,如何能和衷共濟,征戰疆場。而且仲宗根和中山國淵源極深,一時屈於仴局武威而已,又如何能保證他不會倒向琉球中山國?”

吳直說道:“聽朝曦所言,阿璉認爲,共同的利益纔是商團同生共死的根本,私怨不會成爲障礙,洪迪珍和張維不和,不一樣在商團共事?”

崇文嘆道:“阿璉所言不錯,可他有個誤會。若是兩個人的私怨,會因爲利益和解,若是兩族恩怨就不那麼簡單了。族內必有反對之聲,一個酋長壓不住,兩方還是凶終隙末。就好比漢高和項王可以言和,楚漢卻不可能言和,就是這個道理。”

吳直嘆道:“至理名言啊,阿璉誤就誤在此策上。”

崇文搖頭說道:“遠彌計赤蜂和仲宗根入琉局,定是琉局公議,就算是以後有了麻煩,也不能怪阿璉一人。”

吳直伸出大指,由衷的讚道:“這話說的公允。”

海里青有些焦躁的問道:“莫非真有大麻煩?”

吳直嘆道:“是啊。。。琉局聲勢壯大,開始圖謀琉球,如此就要從琉球三山說起。所謂琉球三山,是神武天子冊封的三個國主,既山南國、中山國和山北國。中山國主察度最能審時度勢,他最先朝拜大康,又收服了宮古酋,國勢最盛。

山南國也仰慕王化,在閩中36姓的幫助下,日漸興旺。三山中對大康朝廷戒心最重的是山北國,因此中山國、山南國聯合起來抵制山北國,武力衝突不斷。

因爲久米島唐營的支持,中山國和山南國的聯盟佔據了上風。可就在此時,中山國發生了一場內亂,致使山北國有了喘息之機,山南和中山的聯盟也有了齟齬。”

崇文感興趣的問道:“是什麼內亂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