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_八 動中之動

八 動中之動

他們粗暴地把我們架進這隻潛水船中。我們簡直不能辨明方向。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渾身冰涼了。

他們是誰?橫行海上的新型海盜?

我們一進去,上面狹小的蓋板立即關上了,四周漆黑一團。從光亮的地方突然進入黑暗,我什麼也看不見。我的光腳緊緊地踩在一架鐵梯上。

尼德和康塞爾被人抓得緊緊的,跟在我後面。鐵梯下一扇門打開了,把我們扔進去後,門立即關上,發出很響亮的聲音。

這裡黑到這種程度,幾分鐘後,我們纔看到隱約的模糊光線。

尼德憤慨地發泄他的憤怒。“混蛋!”他喊,“太野蠻了!他們想吃人肉嗎!沒那麼容易!”

“安靜些,好朋友,”康塞爾平心靜氣說,“用不着冒火。我們還沒被放在烤盤裡呢!”

他大叫:“但毫無疑問,我們在烤爐裡了。哼!我的尖板刀還在,這些強盜,看他們誰敢下手……”

我對他說:“暴躁只會把事情搞壞,不知道有沒有人偷聽我們說話!先想法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吧。”

我摸索着慢慢走了五步,碰到一堵用螺絲釘鉚住的鐵牆,轉回來又撞上一張木頭桌,桌子邊有幾張方凳。地板上鋪着厚麻墊子,走起來沒有一點聲音。

康塞爾從相反的方向走來碰着我,這艙房長約20英尺,寬10英尺。高度沒能衡量出來。

半小時後,情形一點沒改變,突然,房中突然亮了,我簡直受不了這種光亮——這雪白、強烈的光就是發生在潛水艇周圍美麗的電光。

我眼睛本能地閉上又睜開,看見光線是從裝在艙頂一個半透明的半球體中發出來的。

“啊!看清了!”尼德喊,手拿着刀防衛着。

我趁機看一下環境,房中只有一張桌子和五張凳子。看不見門,死一般沉寂。

我估計馬上會有人來。

果然,不久就聽到門響,兩個人走進來。一個身材短小,筋肉發達,顱骨堅挺,蓬蓬的黑髮,濃濃的鬍鬚,犀利的眼光。他對我講的是一種特異的、聽不懂的話。

第二個人的特點:自信,他的頭高傲地擺在兩肩,漆黑的眼睛冷靜地注視着人;鎮定,他的膚色蒼白不紅,表示他血脈的安定;

強毅,這從他眼眶筋肉的迅速收縮看出來;最後,勇敢,他的深呼吸表明了他的肺活力強。

而且他看上去很高傲,有着直率性格的一個人!不知爲什麼,我心中反而安定了,我覺得我們能談談。

他身材高大,前額寬闊,鼻子筆直,嘴脣平正,牙齒齊整,兩手細長,是我從沒有碰過的最完美的人型。而且,他的兩眼,彼此隔開略遠一些,應該比尼德的眼力還強!

當他注視着一件東西時,微微合起的寬大眼皮,圈着眼珠使視野範圍縮小,把遠方縮小的物件放大!他能一眼看透您的心事!

這兩個人頭戴着水獺皮帽,腳蹬海豹皮靴,身上穿着特殊織物的衣服,行動方便靈活。

高大的那位顯然是首腦,他仔細打量着我們,不說一句話。轉身跟他的同伴談了一會,他說的話我也聽不懂。

同伴邊點頭邊回答,仍然聽不懂。然後他的眼光回過來,好像直接問我。我拿法國話告訴他我們不懂他的話,他也聽不懂,真叫我着急。

我正式介紹我們:阿羅納斯教授,僕人康塞爾,捕鯨手尼德·蘭。我耐心講述事情經過,沒敢遺漏一點細節。

他安詳禮貌地聽我說話,但好像並沒聽懂。我說完後,他一句話也不說。

只有說英國話試試看了。

“您來吧,尼德,您比我英語好一點。”

尼德用英語把我的話又講了一遍,但他說話時很激動。憤憤地埋怨人家蔑視人權,把我們關在這裡,質問人家憑什麼扣留我們,他指手畫腳大聲叫喊,最後,他還用富於表情的手勢告訴對方,我們餓得要命。

真是的,我們幾乎忘了餓。

他們沒聽懂!

康塞爾說:“我用德語試試。”

“你會說德語?好小夥子!”我喊。

但第三次敘述還是無濟於事。

最後,我拿拉丁話來講述。結果還是白費。

這兩個陌生人用那不可懂的語言彼此說了幾句後就走了,手勢也沒對我們做一下。

門又關起來了。

“無恥!”尼德蘭喊,他是又一次發怒了:“法語、英語、德語、拉丁語,這些混蛋就沒有一個人懂得禮貌,連理也不理!難道我們就餓死在這鐵籠子裡嗎?”

“朋友們,不要失望,”我說,“我們說說對船長和船員的看法。”

“我看——這些人是混蛋,來自混蛋國!”尼德·蘭答。

我承認他們的國籍實在很難斷定!但混蛋國地圖上可沒有。要命的是完全無法聽得懂他們的語言。我倒覺得他們生長在低緯度地帶。身上帶有南方人的特點。也許是西班牙人、土耳其人、阿拉伯人或印度人嗎?但是體形又不像。

康塞爾答:“世界沒有統一語言真不方便!”

“不是那回事!”尼德·蘭答,“這些人就是爲了叫我們沒法向他們討飯吃才創造的語言!張張嘴,動動牙牀,咬咬齒和脣,這意思不就是說我餓了,給我東西吃嗎?”

這時房門開了,進來一個侍者,給我們送來海上穿的上衣短褲,我們趕快穿上,侍者可能是啞巴或是聾子——把三份餐具放在桌上。

“這裡有什麼可吃的?甲魚肝?鯊魚片?海狗排?哼!”捕鯨手說。

食品用銀製的罩子蓋着,兩邊對稱在桌布上擺好了,看得出,他們也有文化、有禮貌,如果沒有那照耀着我們的電光,我簡直要以爲自己在哪個大旅館或大飯店裡了。

沒有面包和酒。可有新鮮清涼的飲水。我認得有幾種是烹調得很精緻的魚,還有幾盤說不出名字的菜,甚至不知道是植物還是動物。食具無可挑剔。每一件匙子、叉子、刀、盤上面都有一個字母,字母周圍有一句題詞,我們照原來的樣式抄在下面:MOBILISINMOBILIN——動中之動!

這句題詞只要把原來的IN字譯成“中”字而不譯成“上”字,就正好用在這隻潛水船上。“N”可能是在發號施令的那位神秘人的姓名開頭的一個字母!

同伴們放下心來儘量地吃,看來他們不打算讓我們餓死。於是我們努力把餓了15小時的肚子裝滿,又迫切地感到需要睡眠。是啊,我們跟死亡連續鬥爭了一夜,想睡覺也是很自然的。

兩個同伴躺在地毯上,不久就酣睡了。

我雖然也很想睡,卻睡不着。很多思慮涌上心頭,各種疑惑塞滿了腦子,很多想象不讓我閉上眼!

我們在哪兒?把我們帶走的是什麼奇異的力量?我感到船正向海底最深的地方下沉……不久也沉沉入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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