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稍稍前移。
距離金銀島出世地點最近的一座小島邊緣停泊着數艘大型商船。
雖然看旗幟他們是分別來自不同國家和地區的某某銀行、某某貿易公司、或某某殖民開拓團。
但是無一例外,全都是流浪民族雷米特人旗下各方勢力的產業。
他們的族羣廣泛寄生於舊大陸各國,表面上懸掛的旗幟有所不同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也沒有任何人會覺得國籍就能代表這些雷米特人的歸屬。
衆所周知,跨國金融家們是沒有祖國的。
爲首者是來自“尼德蘭聯合銀行”的一位金元序列三階【銀行家】斯蒂爾·布萊克。
身穿剪裁精美的黑色禮裝,鼻樑上架着一副金絲眼鏡,十根手指上都戴滿用於使用三階能力【投資契約】的黃金璽戒。
哪怕身上沒有任何爵位,卻由內而外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上等人姿態。
一張有些富態的臉上,更是寫滿了瞧不起任何下等人的倨傲。
那是雄厚資本帶給他的底氣。
只有當他面對眼前這位滿面慈悲的修女時,那種傲氣才稍微收斂了一些,微微低頭對她詢問道:
“特蕾莎修女,您的占卜進行的如何了?您確定這裡就是最適合安營紮寨的地方嗎?”
在這座條件十分簡陋的小島上,不僅有僕人專門擺上了桌椅、茶具,甚至還有一柄遮陽傘,讓修女得以愜意地在這裡品茶。
聽到他的話,修女特蕾莎頭也沒有擡,只是擺弄了一會兒手中價值不菲的精美瓷器,一口喝乾了茶杯中的紅茶。
盯着杯底的茶葉仔細端詳了一會,點點頭又搖搖頭:
“占卜術不是萬能的。
牽扯的力量層次越高,涉及到的系統越龐大,越混亂,結果就會越模糊。
尤其在自己也牽扯其中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只能演變成‘兇’、‘吉’兩種最模棱兩可的答案。
等到事到臨頭,就連吉、兇都消失掉了。
除非那些高塔序列的【預言家】選擇親自加入冒險,經歷相關事件,才能一步步次第解謎。
從越來越複雜、抽象的意象中解讀出一兩成正確的答案。
我不是【預言家】,使用的茶葉占卜比起預言家的能力還要弱上不少。
只能退而求其次,預測相關方的命運,間接推斷事件的發展。”
看向面前那位渾身珠光寶氣的【銀行家】,特蕾莎一本正經道:
“這裡到底是不是安營紮寨的最佳地點,之前已經占卜過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不需要再去占卜第二次。
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不過,這一次茶葉的形狀顯示,如果布萊克先生你誠懇地請人幫忙,那麼對方就會同意。”
和這一幫雷米特人混在一起的,正是修女特蕾莎和她的三人小隊。
當初,宗教裁判所的獵殺隊伍四處尋找【狂獵】這個異端的蹤跡,卻因爲率先排除掉了一個正確答案,導致一無所獲。
他們在黑廷斯皇家港轉了一圈後便各自分頭行動。
在分別尋找線索的同時,也開始推動班塔安羣島的傳教工作,搞得各國殖民地都是一片雞飛狗跳。
如果一個人爲人善良、家庭和睦、幸福美滿,誰會萬里迢迢跑到這裡來開拓殖民地?
一羣裁判騎士亂丟【偵測邪惡】分明就是在搞事情!
搞得人人厭煩,卻又誰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這一支由三位中序列組成的外援小隊,則第一時間就殺到了阿茲克王城舊址。
因爲根據目擊者反饋,當初【狂獵】從這裡搶走了最大的那一份被詛咒的黃金。
既然其他人無一倖免,全都受到了“活死人”詛咒,那個【狂獵】自然也不會例外。
雖然解除詛咒的方式有三種,但以己度人,既想要保住黃金,又要解除詛咒,唯一的辦法就是金銀島上的阿茲克詛咒金幣。
於是,他們在這裡意外遇到了【銀行家】斯蒂爾·布萊克這位教會的大金主之一。
最近這些年,尼德蘭作爲遠洋艦隊返航時最主要的目的地港口之一,商業、手工業和金融業發展迅猛。
自然而然吸引了一大批以高利貸起家的雷米特銀行家。
自從“贖罪券”這個偉大的發明打通了功德和金錢之間壁壘的以後,這幫銀行家身上的珠光寶氣,瞬間就蛻變成了功德金光。
有錢保送天國,沒錢?你不虔誠啊!
聽到修女口中特別加重語氣的“誠懇”一詞,【銀行家】斯蒂爾·布萊克立刻了然。
拿出自己的支票本刷刷寫了幾筆,遞到她的手中。
“爲了支持您的傳教事業,請收下我的捐贈。
各位這次探險所需的物資,如果有任何短缺,也可以從我們的補給船上得到補充。
只希望三位閣下能照看一下我們的聯合探險隊如何。”
修女笑眯眯地接過支票,替自己那兩位不喜歡說話,或者不會說人話的同伴滿口答應下來:
“沒問題,我們也要登島辦事,反正順路,交給我們就是。”
這時,負責建造營地的雷米特私兵上前來報:
“布萊克先生,這座島上的土著我們已經全都鎮壓下去了。
【馴獸師】判斷他們野性難馴,大概率不會乖乖配合我們搞建設。
午飯的時間就要到了,我們沒有準備給廢物的糧食,接下來立刻對他們執行槍決嗎?”
金銀島出現的時間不定,但通常會在半個月左右。
恰逢雨季,他們這些接應人員必須要建立起足夠穩固的營地才行。
甚至雷米特人不排除在這裡建立永久貿易點,爲“天球環流”中的那些冒險家們提供後勤保障。
流浪民族本身便無比渴望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或者可以稱之爲“嗜土成性”。
不等布萊克回話,修女已經滿臉悲天憫人插腔道:
“土著被執行死刑會被火槍打的千瘡百孔,爲了防止營地出現瘟疫,死刑後還要找來柴火把屍體燒掉。
化作灰燼的他們,生生世世都無法去往主的天國了。”
從沒有把土著,甚至非雷米特人當人的【銀行家】,聽到她的話還以爲這位看起來非常和善的修女是在惋惜土著死後沒有全屍。
便試探着問道:
“您的意思是給他們來上一場保全屍體的絞刑?這個倒是也沒有問題。”
哪曾想特蕾莎立刻搖頭糾正道:
“不,我的意思是說,這些人既然都已經被判死刑,本來就無法去往天國了。
那爲什麼不直接把他們燒掉呢?”
神賦人權,靈魂平等。
但只有教會纔有資格定義這個世界上誰纔是人。
既然是不信仰造物主的異教徒,那麼自然是草木無異,享受不到神的榮光,更不會有人的待遇。
嘶!
就連她的兩位同伴,殺人如麻的【都卜勒劍士】赫爾曼·施瓦茨,【武裝神父】布蘭登都忍不住冷汗直流。
就算是宗教裁判所也只有對那些罪大惡極者纔會執行火刑,比如:女巫、魔女、異端
【銀行家】卻聽得兩眼放光,哪怕是僅僅開一槍的火藥和鉛彈也是錢,我在“節流”方面竟然不如這位修女?
真是知己啊!
態度都下意識恭敬了不少,忍不住再次開口詢問道:
“對待異教徒,教會是最有經驗的,不知道能否再傳授一二呢。”
特蕾莎臉上的悲憫不變,伸手衝着自己的腰比劃了一下:
“我在教會騎士團的《西征記》裡讀到過。
屠城這種事情講究的就是刀要快,心要狠,比輪子高的死,比輪子矮的活。”
布萊克心悅誠服,扭頭對手下吩咐道:
“你聽到了嗎,快去辦。”
然而,很快。
震驚的就輪到修女特蕾莎了,看到雷米特人的行刑現場,連連揮舞着雙手,急聲道:
“你們在幹些什麼?趕快把輪子給我立起來啊!”
也正在這時,不遠處沖天而起的七彩光芒打斷了他們對“異教徒待遇”問題的爭論。
顧不上再管其他,早已準備多時的探險隊伍立刻出發,三人小隊自然隨行。
【銀行家】布萊克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眼底透出幾分意味深長:
“聖母慈恩大教堂和神聖武裝力量大教堂都算是教會中的異類教派。
還有那些本來作爲神聖白銀帝國雙薪僱傭兵,在無仗可打時,帝國供養不起,不得不出來打零工的【都卜勒劍士】。
雖然他們跟傳統派的宗教裁判所混在一起,但是也未必沒有可能倒向新教的陣營。”
“普通人或許沒有察覺,但是各國上層卻都已經能夠體會到其中的山雨欲來。
樂觀估計,或許幾年之內,教會這個統治了舊大陸一千年的龐然大物,可能就會迎來一場分裂。
甚至是迎來一場席捲半個舊大陸,讓無數人流離失所,背井離鄉的宗教戰爭。”
“資本的天性就是要掙脫枷鎖,擺脫王權,得到徹底的自由,乃至自己掌握權力。
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們雷米特人也是時候該決定下一筆投資應該落到哪裡了。
這一次,我投資了包括教會在內的這麼多支隊伍參與冒險,各自分擔風險,只要有一支隊伍可以滿載而歸,我就不會虧本。
別人貪婪我恐懼,別人恐懼我貪婪。
只要學會對衝風險,身爲一位擅於投資的銀行家,我斯蒂爾·布萊克永遠都不會虧!”
【銀行家】的每一筆投資都可以讓他們得到一筆收益。
而親自主持一次收益巨大的投資案,便是他們四階的晉升儀式。
“奇貨可居”這個詞說的正是銀行家的本職。
“如果能讓我的某個投資對象成功顛覆一個國家,我就四階有望了。”
金銀島的另一側,看到沖霄靈光的所有探險船都在你追我趕。
他們中有人受到“活死人”詛咒,迫切想要終結這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有人渴求一朝暴富,下定決心,只要到傳說中的金山銀山上隨意抓上一把就走,絕不貪心。
當然也有類似於拜倫這樣爲了三階晉升而來的燈塔序列【海盜】,儀式“海盜寶箱”兩者通用,超凡之路重於一切。
巴巴里海盜的旗艦上,肥龍注視着站在他身前的【藍髮】巴巴羅薩·海爾丁。
這位副王殿下依舊是那麼的霸氣側漏,光輝萬丈。
明明是副王卻硬生生散發出了正王的氣勢,彷彿他就是整個大海的中心。
只是一個眼神掃過去,就好像一座高山壓在了其他競爭者的心頭,讓他們忍不住兩股惴惴,乖乖爲巴巴里海盜的帆船讓開道路。
‘可惜,【藍髮】的稱號特效到底是什麼,我身爲近衛軍指揮還是沒有任何頭緒。’
主導了這一切的哈瓦那總督貝拉斯克斯,也帶着自己的總督親衛隊站在一艘四級艦的船頭。
摩挲着手中的一張卡牌,上面的圖像是一隻金色的天平。
“金銀島將是伱們大多數人的埋骨之地。
而有了從教會中借到的一級聖遺物【支配天平】的三次使用權,最後的贏家一定是我。”
隨即,也驅船主動迎上了那道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的白色水線。
而當這一批班塔安羣島內的精銳,浩浩蕩蕩殺向金銀島的時候。
遠在尤卡坦島中部,距離阿茲克王城最近的坎佩切灣。
“拔錨,啓航!跟我一起搶了卡斯蒂利亞人的總督府,金銀、香料、總督的女人們,全都是我們的。”
“吼,爲所有死去的阿茲克人復仇——!”
在現任皇帝【征服者】科爾特斯的指揮下,一支完全由阿茲克帝國土著組成的海盜艦隊,浩浩蕩蕩殺向了哈瓦那皇家港。
奪妻之恨絕不能忍,今日他便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以帽還帽。
讓自己的那位好連襟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有句名言說的好: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人人都覺得自己是主角,但每一個人或許都只是別人故事裡的一個小小配角。
只有當迎來最終結局時,誰能笑到最後,誰才能笑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