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五日上午,江逸晨早早起牀,吃過早點後收拾東西準備出發。此時的宿舍裡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臨走前,他將宿舍的窗戶關上,插銷插好。眼光一掃,又看到了窗臺上的一個紅泥花盆,盆中栽種着幾簇小蔥。
前些日子齊澤輝不知道從哪兒弄了點兒小蔥籽,隨意撒在這個早已荒廢多時的花盆中,沒過多久蔥籽居然發芽了。不過時至今日,可能是由於缺乏肥料的緣故,小蔥苗發育得並不好,顏色發黃,身體細得牙籤一般,也就是副湊合活着的狀態。
當然,除了澆點水,平時也沒什麼人專門照料它。
江逸晨用飯盆打了水,把小蔥澆了個透。正要離開,又覺得不妥,暑假漫長,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人過來,就這樣的話估計它扛不到開學的時候。
他想起以前別人教給他一個土辦法,於是找來一塊抹布,撕下一條,又找了個大玻璃罐頭瓶,灌滿水擱到花盆旁邊。先將布條浸溼,然後一頭放到花盆的土壤面上,另一頭插入玻璃罐頭瓶中。
通過虹吸原理,玻璃瓶子中的水就會緩慢地流入花盆的土壤,起到澆灌的作用。這樣在無人照料的情況下,花盆植物的存活時間可以延長几倍。
做完這件事情,江逸晨清洗一下雙手,將帆布挎包往肩上一搭,出屋鎖門,離開了宿舍樓。
他所意料不到的是,這盆不起眼的小蔥,在不久的將來,卻成爲一把爲他開啓一個嶄新生活大門的鑰匙。
江逸晨離開學校,坐公共汽車前往位於市東南方向的粼江港。
粼江港是個大港口,分爲四個港區。共擁有碼頭十二座,泊位六十五個,其中,可停靠萬噸級以上船舶的深水泊位有二十九個,泊位最大水深負二十米。
港口貨場、倉庫、鐵道專用線等相關配套基礎設施齊全,作業機械衆多,年吞吐量可達到一億噸以上。
大約二十五分鐘後,他抵達港口東部港區外。下車後往裡走,來到第二散貨碼頭。
碼頭上非常繁忙,各類運輸車輛、工作人員穿梭不息,馬達運轉聲、哨子聲,還有海面上不時傳來的汽笛聲,匯成一片,不絕於耳。
江逸晨按照電話裡的信息,很快在六號泊位找到了那位外號叫陳老大的船主的貨船,這是一艘排水量只有兩百噸的小型雜貨船,此時,幾名工人正在使用吊杆往貨艙裡裝貨。
船主陳老大正在甲板上巡視,這是一名長着絡腮鬍子的黑臉中年男子。見到江逸晨,隨即招手示意他通過跳板上船。
“小江,來的夠早的啊。還有一個小時纔開船呢。”陳老大點點頭說道。
“反正也沒事兒,早點兒過來心裡踏實。”江逸晨微笑着回答。
倆人拉了幾句家常,江逸晨取出四十元錢,交給對方做爲船費。
陳老大收下錢,然後帶着這位乘客來到位於船尾部駕駛室後面的休息室內,讓他隨便找個舒服的的位置坐下。並交代了幾句關於在船上要聽從指揮的事項,隨即離開。
休息室不大,有兩張單人牀和一張固定的靠背松木長條椅,不過都顯得比較陳舊了。牀上的被褥枕頭散亂,還扔着幾件衣物和一包香菸,估計是船夥計剛剛在這裡休息過。
江逸晨將挎包撂到長條椅上,轉身坐下,背靠着艙壁,透過圓形舷窗可以很方便地觀賞海景。
他檢查了一下挎包,包裡除了個人用品之外,還有那兩瓶超市買來的粼江特曲。這是粼江市的土特產,五十二度,價格七十多塊錢一瓶,味道和口感都不錯,在本地及附近的幾個縣、市都頗有名氣,通常是普通人家慶典、宴席上的主角。
上次肚子圓買來準備送給劉副教授的粼江老窖,也出自同一個酒廠,不過那是陳酒,檔次更高級。
過了一會兒,休息室內又陸續來了四名乘客,其中有兩個男學生,另兩位則是揹着大包小包的農民工模樣。四人各自分別找地方坐下。
江逸晨閉上眼睛休息,不知過了多久,隨着一聲汽笛和隆隆的馬達轟鳴響起,船身輕輕顫動起來。
終於起錨開船了,他睜開眼,看向窗外。
嘈雜繁亂的碼頭緩緩遠去,視野開闊起來。
陽光明媚,映照在碧藍色的海面上,泛起粼粼的波光。遠處一羣海鷗翩翩翱翔,令人感到心曠神怡。
江逸晨望着微波起伏的大海,心中思緒也跟着任意漂浮。
還有一年就要畢業了,也就意味着學生時代宣告結束,自己也即將成爲社會人員。
到時候還要去找一份工作,努力幹,爭取多掙一些錢。這樣家裡也就沒那麼窘迫,老爹也可以輕鬆輕鬆了。
要說老爹也真不容易,一個農村出身的成教大專生,在當今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上似乎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貨船向東航行了半個多小時,已經駛出海灣口,來到了澄海海域。
就在這個時候,天氣起了變化,明媚的陽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天空滾滾的烏雲。風也漸漸大起來,船身的起伏明顯增加。
休息室內幾名乘客見狀有些不安,開始議論起來。
其中一位年長些的民工安慰大家,說他經常坐這艘船,船老大很有經驗的,不會有問題。
大家聽了這話,情緒稍微安定了一些。
又過了十多分鐘,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見鬼,今天天氣預報沒有雨啊,怎麼搞的?”一名學生心懷忐忑地說道。
“我說,這船老大姓陳,是不是不太吉利啊?”另一名年輕些的民工也開始擔憂起來,畢竟這“陳”和“沉”是同音字。
“閉嘴,別亂說話。”年長些的民工瞪了他一眼。
江逸晨暫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他覺得陳老大跑了這麼多年的船,應該知道輕重。這裡是海洋性氣候,颳風下雨很平常。雖說安全至上,但如果一點兒小風雨就不敢出航的話,生意恐怕也就沒法兒做了。
雨越下越大,海面霧氣蒸騰,能見度降低。船身顛簸幅度更爲劇烈起來。
好在幾名乘客看樣子都是經常坐船的人,還沒有哪位出現暈船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