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師兄弟綢繆婚婭,賢伉儷鳩佔鵲巢

一時間姊妹兩個用飯已畢,那丫頭打點了茶水漱口,復又移過痰盂服侍了飛天兩人一回,飛天因見她懂得規矩心細如塵,心中倒有些歡喜了,因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十幾歲了?”

那丫頭聞言甜甜一笑道:“我姓彌,閨名琉璃,我也說不清自己多大了,當年給娘趕出去的時候記得還沒過五歲生日,自從爹沒了,也沒人記得我的生辰。”

飛天與水嫣柔聞言都有些嘆息之意,因拉了她的手道:“好孩子,往後就把這兒當做自己的家住下吧,只是咱們家世小姐有些嬌氣,只怕還要你多擔待些。”

彌琉璃聞言笑道:“這不值什麼,我們不過是丫頭,哪有嫌主子的道理呢。”飛天見這丫頭安分隨時,卻又聰明娟秀,因心中喜歡,遂讓過水嫣柔在院中小坐,自己帶了她進到書房之中,往內間雕花籠裡取了自己平日裡喜歡的幾件衣裳笑道:“看你來時還穿着育嬰堂的衣裳,只怕老爺回來見了嫌寒酸,不如換下來我替你收着,這幾件衣裳都是半新不舊的,只要你不嫌棄就好,不如拿去穿了,做了宅門裡的丫頭穿得鮮亮些也使得。”

彌琉璃聽了笑道:“這幾件衣服素淨,想是奶奶平日裡珍重愛穿的,如今賞了我,只怕老爺要心疼的,不如撿些桃紅柳綠,奶奶不耐煩的顏色賞我,一來不心疼,二來也和着我們丫頭的身份不好麼?”

飛天聽聞此言卻是有些訝異,心中暗道這丫頭如何連自己平日喜好心事皆能猜透,轉念一想自己如今打扮便是月白色的襖兒配了白綾裙子,那丫頭原本錦心繡口聰明伶俐的,自然也就猜着了,因含笑點了點頭,復又開了雕花籠,換了幾件鮮亮顏色,原不合自己心意,都是金喬覺下屬的家眷們孝敬的俗豔之物笑道:“這幾件倒新鮮,你若愛就拿去穿吧。”那丫頭見了,方纔含笑點頭接了,一面自去屏風之後換了不提。

飛天知她不便,因抽身出來到了外間院中,但見水嫣柔原來吃醉了,因那西洋葡萄酒後勁卻厲害,只覺恍恍惚惚支撐不住,竟倒在院中的百靈臺上睡着了,因噗嗤一笑,心道且喜自己家中沒有男子,只是這位姊姊端的有些大而化之,倒真與那戰大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因復又在書房外間取了一件昭君套爲水嫣柔蓋在身上,正欲進去小廚房中燒水沏茶爲她解酒,但聽得街門上敲打之聲,因叫金福兒開了房門,但見金喬覺攙扶着戰天刃踉踉蹌蹌地進來,見了飛天因笑道:“質辛和白羽兩個同着酆大先生回了學房,大哥吃醉了,扶他來家歇歇。”

飛天見狀,連忙往質辛平日裡住的小書房裡讓,一面笑道:“這可是夫妻同心,要吃酒也是一起醉了的,真說不得。”金喬覺聞言笑道:“敢情大嫂也吃醉了不成?”飛天點頭道:“可不是麼,你沒瞧見姊姊睡在外頭百靈臺上,等你安頓好了戰大哥,我也將姊姊挪進來叫他們夫妻兩人就在這小書房中歇了中覺再去也使得。”金喬覺聞言點頭道:“如此甚好。”

夫妻兩個一時間安頓好了戰天刃夫婦,又取了乾淨鋪蓋與他兩人蓋了,一面關閉房門退了出來,來在院中,飛天因扶着金喬覺在百靈臺旁坐了,一面笑道:“方纔你打發金福兒去買丫頭的事情辦好了,如今人我已經留下了,是個年才及笄的丫頭,名喚琉璃。”因說着,喚了彌琉璃出來給金喬覺請了安,金喬覺卻是正眼也不瞧,只點點頭道:“這些用人的小事你裁度着辦就是了,何苦又來問我,只是別委屈了這孩子,比咱們孩兒也大不了幾歲,可憐見的。”

飛天聞言答應了,因打發彌琉璃去跟着金福兒將內院兒下房收拾出來居住,順便給巫俏請安,兩人答應着往下房去了,飛天因回身笑道:“今兒倒新鮮,怎的不見你也跟着吃兩杯?”金喬覺聞言蹙眉道:“只因那酆大先生說了件難辦的事情,我想着回來要與娘子商議,因而席間並不敢放量飲酒。”

飛天聞言好奇道:“什麼要緊的事情,說的這般鄭重?”金喬覺聞言點了點頭,因衝着內院兒使個眼色,飛天便知此事需要回避巫俏,因跟着金喬覺進了兩人平時起居的書房之內。

金喬覺回身掩了房門,因見外間桌上湯婆子中還有茶水,遂不等飛天服侍,兀自拿起盅子吃了半盞方蹙眉道:“這酆大先生不會辦事,也不知這親事如何保的,要去了庚帖,把個人又不要了。”

飛天聞言大驚,連忙在窗根兒底下細看時,但見外頭寂寥無人,方纔回身奇道:“這真奇了,天底下哪有這樣辦事的……莫不是妹子從前神女生涯,竟給人捅破了不成?只是那琚付之既然知道咱們家女孩兒願意給他做外宅,多少也能明白巫家妹子是個有些經歷見識的,怎的臨了臨了倒反悔不認了呢。”

金喬覺聞言搖頭道:“這卻不然,先前議婚的時候我曾經微微透露過這巫家妹子的底細,倒也不曾挑明瞭,只是那酆大先生何等聰明人物,自然心中明鏡兒似的,只怕咱們相公老爺也多少知道,況且只是個外宅,卻也沒有恁般忌諱,只是此次倒也沒說不要,只說這身份上還要商榷,看來許是原籍老家之處得了什麼消息,他家中大奶奶不依了也是有的。”

飛天聽了秀眉微蹙道:“如此說來,這外室的身份是謀不得了?”金喬覺點頭道:“聽酆玉材言下之意,只怕此番進去,還是個通房大丫頭的身份,管鑰匙不當家。”

飛天聽聞此言因心中有些擔心道:“這也罷了,若說是旁的院中姑娘,從了良能進去當通房丫頭倒也便宜,只是咱們家小妹子心高氣傲目下無塵,又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如今冒然要她進去服侍人,倒也難辦得很。”

金喬覺聞言點頭道:“你說的何嘗不是道理,只是如今相公老爺已經賞下話來,咱們不過是一介官人兒,說穿了無非朝廷鷹犬,如何能跟命官作對,只怕也只有應允了此事的,只是那巫家妹子處,還要煩請娘子多多代爲周旋。”

飛天聞言沒好氣道:“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啊,如今倒要我去摘開這魚頭……”金喬覺聞言,因賠笑着上前攜了他的手低聲道:“好兄弟,自小你就比我伶俐,當年師父在時,師門之中誰偶爾犯錯不是請你前去說情的,只要你金口一開,再大的不是也免了,如今暫且擔待這一回罷。”飛天聽聞此言噗嗤一笑,也只得點頭應允了。

【昏割線~】

按此闕與前“伏雨朝寒”字句略同,顧刻本“西郊”二闕接錄,故因之。

酒醒香銷愁不勝,如何更向落花行?去年高摘鬥輕盈。

夜雨幾翻銷瘦了,繁華如夢總無憑。人間何處問多情?

欲問江梅瘦幾分,只看愁損翠羅裙,麝篝衾冷惜餘薰。

可奈暮寒長倚竹,便教春好不開門。枇杷花下校書人。

一半殘陽下小樓,朱簾斜控軟金鉤。倚欄無緒不能愁。

有個盈盈騎馬過,薄妝淺黛亦風流。見人羞澀卻回頭。

睡起惺忪強自支,綠傾蟬鬢下簾時,夜來愁損小腰肢。

遠信不歸空佇望,幽期細數卻參差。更兼何事耐尋思?

五月江南麥已稀,黃梅時節雨霏微,閒看燕子教雛飛。

一水濃陰如罨畫,數峰無恙又晴暉。湔裙誰獨上魚磯。

殘雪凝輝冷畫屏。落梅橫笛已三更,更無人處月朧明。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微暈嬌花溼欲流,簟紋燈影一生愁,夢迴疑在遠山樓。

殘月暗窺金屈戍,軟風徐蕩玉簾鉤。待聽鄰女喚梳頭。

五字詩中目乍成,儘教殘福折書生,手挼裙帶那時情。

別後心期和夢杳,年來憔悴與愁並。夕陽依舊小窗明。

記綰長條欲別難,盈盈自此隔銀灣,便無風雪也摧殘。

青雀幾時裁錦字,玉蟲連夜翦春旙。不禁辛苦況相關。

北古口

楊柳千條送馬蹄,北來徵雁舊南飛,客中誰與換春衣?

終古閒情歸落照,一春幽夢逐遊絲。信回剛道別多時。

身向雲山那畔行,北風吹斷馬嘶聲,深秋遠塞若爲情。

一抹晚煙荒戍壘,半竿斜日舊關城。古今幽恨幾時平。

萬里陰山萬里沙,誰將綠鬢鬥霜華?年來強半在天涯。

魂夢不離金曲戍,畫圖親展玉鴉叉。生憐瘦減一分花。

庚申除夜

收取閒心冷處濃,舞裙猶憶柘枝紅。誰家刻燭待春風?

竹葉樽空翻彩燕,九枝燈炧顫金蟲。風流端合倚天公。

紅橋懷古和王阮亭韻

無恙年年汴水流,一聲水調短亭秋,舊時明月照揚州。

惆悵絳河何處去?綠楊清瘦綰離愁。至今鼓吹竹西樓。

鳳髻拋殘秋草生,高梧溼月冷無聲,當時七夕有深盟。

信得羽衣傳鈿合,悔教羅襪送傾城。人間空唱雨淋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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