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姻緣千里相會,冒相認一紙婚書
飛天與金喬覺聽了,都有些如墜五重霧裡,並不知這位小姐是何來頭,金喬覺因向着飛天笑道:“煩請娘子玉體,接下這位小姐的書信,金某男女有別,着實不方便。”
姒飛天聽了,因點點頭,伸手接過那女子手上的信封,遞在金喬覺手中,金喬覺拿了信封,卻不着急細看,因對那女子溫文笑道:“小姐既然遠道而來,又是金某的世姊妹,便在此處用一桌客飯再去吧。”
飛天聞言也點頭道:“我見這位小姐方纔頭暈,想是多日不曾好生用飯了,如今讓老爺在書房參詳書信,我帶這妹子去小廚房整治些東西,略用些清淡飯菜,又不傷脾胃,還能克化得動。”
那女子聞言,待要告辭就走的,只是多日水米未進,着實將息不得了,只得點點頭道:“如此,全憑姊姊裁處。”因說着由飛天攙扶着往小廚房去了。
放下姒飛天如何宴客不提,單表金喬覺持了書信,心中很有些疑惑,細想了一回這巫家妹子究竟何人,卻是隱約記得年幼之時與巫家卻有來往,只是自己年幼體虛,家中怕養不活,因有一年師尊往家中化佈施,將自己化了去做了首徒,上山學藝十數載,與家中音訊未通,奉師命下山探親之時,方知當地山洪爆發,一家人死走逃亡沒了蹤跡,因在附近村鎮之中打探一番皆不得結果,只得復又迴轉師門之中,所幸他自幼跟隨師長習學武藝,與家中之人並無熟稔,因也不甚傷心,且喜又有四兒相伴,倒比家人更爲親近一層。
金喬覺想到此處,因挑起一盞燈火,將那大紅信封拿在等下細看,卻無什麼特別之處,因拆了信皮將那冊頁延展手中,定睛觀瞧之際,卻是唬了一跳,因見內中分明是一張婚書,因寫到:
謹遵婚禮
親翁閣下臺鑑:
舍下小兒幸逢天姻,欣攀尊翁令愛,喜結秦晉之好,遂成金玉良緣。謹佔吉期擇定嫁娶良辰吉日大吉大利,特達貴府。
新人梳妝上頭宜面向東方,迎貴神大吉大利。
新人上轎宜面向西方,迎喜神大吉大利。
新人下轎宜面向南方,背本命大吉大利。
新人一路逢井石廟宇俱宜用紅紙遮之大吉大利。
新人娶送客忌妨三相及妊娠以之婦避之大吉大利。
新人拜天地宜吉神值時辰大吉大利。
新人安牀帳宜用兩房兩間坐向 ,合巹大吉。
天地氤氳鹹恆慶會
金玉滿堂長命富貴
姻眷弟及婦薰沐頓首叩拜
金喬覺見了,因將其上的名戳反覆看了幾遍,卻是先父所用得無誤,又將書房裡存着的往日來往家書翻找出來,對比筆記印信,果然相差無二,因登時心涼了半截兒。
誰曾想自己不在家中這幾年光景,父母竟擅作主張爲自己定下秦晉之好,當真是再想不到的荒唐姻緣,卻又在飛天進門之後才撞了來,真教人爲難萬分,只是自己一心鍾情這姒家娘子,現下卻是郎心似鐵難以轉圜了。
看這位巫家小姐狼狽模樣,定是家中亦被山洪所毀,只怕只餘她一身一口流落江湖,不知怎的打聽到了此處,卻也好辦,無非給她幾兩銀子退了婚事,寫下一紙文書,聽憑再嫁,絕不攀扯,料想也沒什麼大事。
金喬覺打定主意,因出離了書房,來在飛天往日常待的小廚房外面,隔着簾子隱約見了他們姊妹兩人正言笑晏晏,看去倒是很有些平和,想着這位巫家小姐應也是個善解人意的閨秀,因略略放心,在外間咳嗽了一聲,房內兩人聽了,都站起身子,少頃但見姒飛天打起簾子問道:“老爺有事呼喚婢子麼?”
金喬覺聞言笑道:“正是有件要緊的事情要與娘子商量。”姒飛天聞言點點頭,回身笑道:“巫家小姐略坐坐,我去去就來的,少陪了。”
因說着,隨了金喬覺出來,因給他讓到書房之內,放下簾子,有些躊躇地支吾了一陣,方纔將那一紙婚書遞在姒飛天手中,飛天見了不知何物,因延展手上細看時,倒也是唬了一跳,因仔細唸了兩遍,方低低的聲音道:“依老爺看時,這件事準麼?”
金喬覺聞言點點頭道:“方纔我已將先考的家書取來對比了,筆記印信都對的。”因說着,面上十分慚愧之意,那姒飛天聽聞此言,倒有些歡喜道:“既然婚書不錯,常言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有婚書,必是兩家過了文定的,如今這巫家小姐又是這般容貌人品,老爺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呢,依我看,不如擇吉完婚就很好,可巧我先進門,倒可以爲老爺夫人打點婚筵事宜的。”
金喬覺聞言,心中頗爲失落,不想姒飛天見了一紙婚書,內心不但並無吃醋拈酸之意,言談舉止之間,竟有歡喜之意,自己對他一片癡情,看來如今尚且不曾感化半分,因聞言蹙眉不語。
原來飛天初見那婚書時,也曾有些疑惑,只因這位巫家小姐來的有些蹊蹺,因往日素知師兄並無親眷,如何多出這樣一房親事來。如今見那婚書之上的印信與師兄家書一般無二,因心中稍稍放心,復又替他歡喜起來。
只因自己年幼失了清白,復又因緣際會之下,以男子之身誕育孩兒,雖然已爲人母,對這男女之情卻是頗爲排斥謹慎,因並不知道自己來日是否能回報這位師兄一片深情,再說若是他得知自己就是四兒,又不知心中作何念想,漸漸耽誤下去,只怕師兄一生幸福都要毀在自己手上。
如今乍然聽聞他竟有一位嫡妻在世,又是持有婚書的,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能符合天理人倫,況且這位妹子方纔已經親見,卻是個溫柔賢德的模樣兒人品,自己心中倒有些替師兄歡喜起來。飛天想到此處,卻見那金喬覺眉目緊蹙,因有些擔心道:“事到如今,老爺還有什麼疑慮呢,這樣好的大房奶奶,如今可是打着燈籠也難尋的。”
金喬覺聞言,眉目之間很有些焦灼之意,因蹙眉道:“我有什麼疑慮,難道娘子竟不知道?”飛天聞言,因有些眉目,卻又不知他心中到底怎樣,只得搖頭道:“老爺這話說得不明不白,婢子如何知道?”
金喬覺聞言,因心下焦灼之意大盛,竟扯住飛天的一雙皓腕將他摟在懷裡,廝磨着懷中的玉體道:“事到如今,我所思所想,娘子當真不知?”飛天見狀大驚,又不好叫嚷出來的,只得狠命推拒着他,一面低聲道:“你有什麼要說的,暫且放手,別讓人瞧見了什麼意思呢!”
兩人正鬧着,忽聽得門外隱有啜泣之聲,金喬覺聽聞外間有人,因手中遲疑,早給飛天奪手跑了,因向後退了好幾步,有些戒慎責備之意地盯着他。
那金喬覺知道自己此番唐突了玉體,因臉上一紅,正欲上前找補幾句,姒飛天早已轉身出離了內間,因沒奈何,只得跟了出去,卻見那巫家小姐竟嬌嬌怯怯地立在外間門櫺之處。
兩人見了是她,彼此臉上一紅,到底是飛天迴轉過來,因上前打起簾子道:“巫家小姐莫不是有事要與我們老爺商議麼?”
那巫氏女聞言眼圈兒一紅,因點點頭道:“承蒙兩位款待,如今我已經完璧歸趙,這裡想來也不是妹子的去處,少不得就要告辭了,還請兩位寬座,切莫客氣相送纔是。”因說着扭頭就走。
金喬覺尚且不知如何因應,倒是飛天一把拉住那巫氏女的衣袖道:“小姐慢走,我們老爺還有話說。”因回頭朝着金喬覺使個眼色,金喬覺沒個奈何,只得上前賠笑道:“正是,巫家妹妹既然來了,要走也不急在一時,金某還有幾句要緊的話要請教這位妹子。”
那巫氏女聞言,也只得暫緩芳蹤,因迴轉過來低聲道:“世兄要問什麼,小妹定然知無不言的。”姒飛天見三人站在院中相談,看着也不雅觀,因上前搭訕着說道:“不如你們兄妹二人在書房內對坐相談,婢子前去茶房準備一壺香茗,去去就來。”
因說着福了一福,也不理會那金喬覺,自己兀自去了,金喬覺見飛天走了,當着這位巫氏小姐的面,又不好趕着去追,只得隱忍心意,將巫氏女讓進書房外間。
那巫氏女步入書房之際,但見外間春凳之上擱着一牀女子的鋪蓋,因自己進來幾個時辰,並不見金喬覺家中有旁的侍女,便疑心這外間上夜的女子就是飛天,又有些疑惑不解之處,若那女子與金喬覺行了大禮,做了正頭夫妻,如何這般謹慎行事,竟如通房丫頭一般,並不與金喬覺合巹,又見他相稱金喬覺爲老爺,自己自稱婢子,端的有些如墜五重霧裡,竟一時之間理不清兩人的關係。
那金喬覺見她眉目似蹙非蹙,似是思忖什麼要緊的事,因試探着問道:“妹子可有什麼不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