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熱心人搭橋牽線,舊相識圖謀婚姻

水嫣柔聽聞此言,並不知這是姒飛天暗中盤算,只當他是肯了,因心中大喜,滿面堆笑道:“這有什麼難爲情的呢,夫妻居室人之大倫,我雖然是深閨婦人也知道這個道理,何況妹子花枝一般的女孩兒,總這麼守着不是個事兒,總得往前走一步纔是正理呢。(花好田園.3/3266/iml)”

姒飛天聞言臉上一紅,因低頭將息了一陣道:“姊姊的話我不敢不聽,只是我雖然不是初婚,身邊還帶着孩兒,心氣卻也有些,斷然不能叫他取笑了我去。”

水嫣柔聞言早已滿口答應道:“這有什麼難的?那金捕頭家中頗有資財,妹子想什麼吃穿用度只管跟我說,我這就教他收拾整齊了送過來。”

姒飛天聞言搖頭笑道:“並不是討什麼聘禮的,左右我與他都是孤零零一個人着落在此,討了來還不是要帶回去麼,只是我沒有孃家,不知該如何出聘呢?”

水氏娘子聽他有此一問,因哎喲了一聲道:“這有什麼難的,如今只說你是我妹子,從你姊夫家裡發嫁也使得,或是你嫌麻煩,我就過來幫忙,在你家準備一夜,這裡也就算是孃家了。”

飛天聞言蹙眉尋思了一陣道:“姊姊過來幫襯也使得,只是妹子定要遵從聖人教訓,嫠女再嫁,三更出聘。”

水氏聞言卻有些難辦,因秀眉微蹙柔聲勸道:“妹子遵循禮法原不錯,只是這三更發嫁,恐怕對夫家不利,況且從金兄弟那邊兒算起,說是初婚也使得,爲什麼不討個好彩頭呢。”

姒飛天聞言搖頭道:“爲的是先夫臉面,還請姊姊代爲周全此事,若是他應下來,我再說別的。”

水嫣柔素知這姒家娘子與他孩兒倒有些相似之處,都是倔強脾氣,強扭不得,因爽朗笑道:“這不值什麼,我就做的了我兄弟的主,妹子還有什麼吩咐,索性一併說了,省得我再跑一趟。”

飛天見水嫣柔也是爽快之人,想必那金喬覺知道此事,心中定然歡喜,不如趁此機會將自己綢繆之物一併要下來,倒也便宜。

因點頭道:“既然姊姊可以做主,妹子卻之不恭,所求倒也有限,一是三更發嫁,二是八擡大轎進門,新婦不見三光,三是過門之後,我因爲對先夫立誓絕不再嫁,如今破除誓言,唯恐到了森羅殿上兩夫相爭,攀扯不清,豈不是要將我一刀兩斷分給他們,是以要再行守孝大禮三年,分房單過不能合巹。只要這三件事他能答應,我便爲他做下這樣跌破身份之事,心裡也是願意的。”

那水氏娘子聽聞這樣一番刻薄言語,因心中暗道一聲“苦也”,好生埋怨自家兄弟怎麼看上了這麼一個孤高自許目下無塵的小娘子,如今**辣地將這話回給那金喬覺,只怕他斷然惱了,就是一輩子不登門也不爲過。

只是自己的妹子又是這樣脾氣,此番也不好說他,思前想後,因嘆了口氣道:“這也罷了,說句不怕你惱的話,只怕這樣條件,那金捕頭未必肯依,少不得我從中勸和勸和,姒家妹子心中也再掂量一番,或是有什麼緩兒,就叫你家小官人去我家中說一聲。”

姒飛天聞言點頭笑道:“此事全仗姊姊周全。”姊妹兩個商議定了,那水氏娘子方起身告辭,飛天送到門外,卻見志新與白羽兩個還在守護着母兔,見他們出來因笑道:“產下了八個小的,都活了。”

兩個孩子商議定了,因約好了等小兔子長大之後一家一半的,飛天見天色不早,也不敢虛留他們母子,因帶着志新目送他二人去了,方鎖了房門。

母子兩個進門之後,飛天又打發了志新在外間安置了,因回身進得內間,卻見錢九郎已經躺在牀上,面色比原先更不好,喚了他幾聲,皆不答應,因唬了一跳,連忙上前在他脈門上一搭,卻見脈象虛沉無力,心中暗道不妙,因伸手在他額頭上一探,卻是滾燙,心中便知他因爲傷口有些炎症已經感染了風寒之症。

飛天原本不通醫道,只得下廚取些冰水,將手中帕子浸溼之後給那錢九郎擦拭身體,雖然羞澀,也少不得伸手解了他的汗巾子,款去外衫,卻見那人胸膛之上竟是傷痕交錯,一塊齊全地方也沒剩下。

姒飛天見了眼前慘狀,因不知怎的心中一痛,勉強擦拭了一回,又褪了外褲,卻見那髕骨之處兩塊給人活活剜下骨骼的傷痕歷歷在目,因心中一緊,將手中的錦帕蘸去上面膿血,收拾整齊了,又將乾淨紗布爲他包紮了傷口。

如此也只是權宜之計,若要救下此人性命,只怕除了下嫁金喬覺之外別無他法,總要得了這個靠山,方能出得村去,他既然是衙門口的官人,家中倒是個可以藏身的地方,若是單獨僻出一見屋子給自己居住,只怕錢九的傷勢便有救了,只是飛天心中着實不知那金喬覺對待自己情誼幾何,這些無理要求是否能夠全盤應下。

因胡思亂想了一回,忽聽得牀上之人有些夢囈,因連忙俯身查看之時,卻給他一把抱住摟在懷裡,飛天唬了一跳,還道他是裝睡玩弄自己,因伸手就摑了他一個耳光,卻見如今那錢九郎內功已失,無物護體,給飛天這樣一打,脣邊立刻漾出血跡。

飛天見他依舊昏迷之中,不過偶有夢囈,並非有意輕薄自己,倒給打得吐血,因有些過意不去,伸手將錦帕在他薄脣邊上抹了兩下,卻給那錢九郎一把握住雕花玉腕,口齒纏綿道:“憑什麼爭不得,我只不信……這樣罷了,爲什麼奪我天倫……”

飛天聞言卻是怔住了,因聽他言下之意,似是與自己同病相憐,年幼之際莫不是給人拋棄的野孩子,又想起當日兩人牀笫之間,他對自己身世似是頗多感悟,不想竟從此事上來。

但見那錢九郎眉目緊蹙,飛天竟有些憐憫之意,雖然心中一再將他當做自己的仇人,不知是爲了志新還是感念他的身世,心中又有些憐惜之意,因伸手在他面上摩挲着,就像志新小時候哄他那樣,輕輕哼了幾句小調,誰知那錢九郎聽了,反倒睡得香甜起來,飛天見狀方纔放心,見他高熱漸退,因將自己的棉被扯開與他鋪蓋了,自己出離了外間,在志新的炕沿兒上搭了個邊兒將就睡下。

次日天明,飛天因整夜未睡,有些迷迷濛濛的,忽聽得外間打門的聲音,倒是唬了一跳,因一面打發志新穿衣裳,一面自己穿戴整齊了,進了內間一瞧,那錢九郎兀自昏迷不醒,因連忙打下簾子,出得門來回身將內間房門掩了,因叫志新前去應門。

卻見竟又是那水氏娘子帶了白羽,滿面春風地進來,因叫白羽陪着志新去村中走走,飛天見了,連忙取了幾十個錢出來給志新帶在身上,教他別委屈了白羽,因打發他兄弟兩個出了門。

姊妹二人見禮落座,獻茶已畢,那水嫣柔因春風拂面笑道:“妹子大喜。”姒飛天聞言倒是一驚,因低了頭道:“姊姊這話妹子不懂。”

水嫣柔見了,因噗嗤一笑道:“你當真不懂?昨兒你說的那些話,我因立馬就打發了我當家的將金兄弟叫來家中,細細地問明白了,他說這些不值什麼,憑姒家娘子愛什麼,由着你的性子反。”

飛天聞言,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兒,又像是鬆了一口氣,又有些覺得對不起師兄,又沒想到他竟能滿口答應自己這些不近人情的指望,因一時之間也不知如何作答。

那水氏娘子見飛天眉心微蹙,還道是他意欲反悔,因連忙勸道:“怎麼,這樣的好人家,如今豈不是打着燈籠也難尋麼,且喜他家只有一身一口在這城中的,上頭沒有婆媳約束,當中又沒有兄弟姊妹嫌隙,你進了門兒就是當家奶奶,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呢。”

飛天原本打定主意,不過假借成親之名,將那錢九郎送出城去找個藥鋪開個方子,吃幾幅藥將燒退了再做打算,誰知那金喬覺對待自己竟這般癡情,連那些旁人看去無理取鬧的要求都滿口答應下來,竟然毫不遲疑,因心中着實憐惜這位師兄,倒有些捨不得這般哄他。

因眉目低垂尋思了一陣道:“還有一件事要勞煩姊姊過去傳話,昨兒我想了一夜,事情總要這樣辦下去,方能妥當,若是不答應,我就算嫁過門去,也是一輩子心裡不安。”

水氏娘子見他說得這樣鄭重,因也不敢逼問,只得柔聲說道:“妹子還有什麼話,只管告訴我,等我回去問準了自然給你答覆的。”

姒飛天聞言,因點了點頭道:“我已非完璧之身,身邊又帶着一個十歲的孩子,真要進門,也做不得當家主母,這件事,你務必要對他說明白,就說我立等他答話,若是應準了,擇吉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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