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九聽了飛天這個主意笑道:“如此甚好,兩處都便宜。既然恁的,明哲就請上前來受我孩兒一拜。”那志新倒也乖巧,聽聞父親所言不等吩咐就緊走幾步上前見禮,口稱“弟子拜見師父。”
孤竹明哲見狀,心中十分感念姒飛天從中調停之情,連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道:“小官人快請起來吧,如此大禮不敢當,往後亦師亦友,教學相長罷了。”飛天見了,復又給孤竹明哲行了半禮,慌得那小公子連忙還禮不迭。
卻說山寨之中既然幾處安排妥當,只等那薰姑娘發嫁,飛天與牡丹商議定了日子,回稟了錢九郎知道,闔家歡喜滿意自是不用細說,飛天覆又遣人寫下一封帖子,就動用錢九郎的名義邀請那瓦肆勾欄之中的釧兒姑娘前來唱曲,來人下書已畢,回來覆命時說“那釧兒姑娘說了,此番進山唱曲不值什麼,只是需要帶着一班小戲並琴師吹打班子等,不知山寨之中能否通融。”
飛天聽了這話倒有些遲疑起來,因與那錢九郎商議道:“你這山寨到底守備如何,我一個外人不好置喙的,你心裡有數,可別爲了唱曲的事情放鬆了戒備,到底朝廷官面上可否嚴拿,是不是有可能叫六扇門的混進來呢。”那錢九聞言朗聲笑道:“這個不妨,如今兄弟們多半在這裡,就算千軍萬馬未必能奈我何,何況是一班小戲,況且你們請的人原先山寨之中也請過幾次,麗春院是這一代的老字號了,知道山中規矩,斷然不會犯我天威的。”
飛天聽了啐了一聲道:“我不好說你的,這樣的地方若是太太奶奶們去聽聽清倌人唱曲也罷了,你自己那麼兄弟子侄需要教養的,做什麼只管去。”那錢九聽聞飛天在意此事,倒是十分意外之喜,因賠笑道:“娘子既然不願意我去,小人再不去涉足花叢就是了。”說的飛天無法,回身假作聽不見罷了,又不好與他吵的。
轉眼之間到了正日子,一早起來飛天與雙兒姑娘、三奶奶牡丹一起到那荀薰姑娘房中道喜,把薰姑娘羞得要不得,一面叫服侍的小丫頭拿出茶來給姐妹們吃了,衆人服侍她上妝穿戴,飛天因爲不是女子,不便在內幃久留,因此搭訕着出來,往後面繡樓之處看花閒坐,等待之時,總覺得身邊有人窺探似的,看得他渾身不自在,誰知環顧了幾次,卻也沒人,一面又疑惑是自己多想了。正在躊躇之際,忽聽得前院的人來稟報,說那釧兒姑娘帶着小戲班子進山來了,飛天聞言丟下心事迎了出去。
遠遠的就瞧見那釧兒姑娘滿面春風的過來,見了他未曾見禮倒先笑了起來,一面十分熱絡上前拉了他的手笑道:“奶奶一向可好?奴家欲拜見,又怕奶奶人多事忙,掌管家中事務,難以撥冗面見小奴的,若是*辣的來了,奶奶拿大不肯相見,豈不是臊了一鼻子灰去?”
飛天聞言搖頭笑道:“姑娘客氣了,如今來者是客,你我都是一樣的人,我怎敢端着主子的款兒呢。”釧兒姑娘聞言哎喲了一聲道:“將天比地,奴家怎敢。”兩個言談之際,飛天已經將他們讓進中庭戲臺子之外,因指了指後臺道:“早起迎親送親都在此處,至晚間喜筵之時,還要勞動姑娘爲家中清歌妙舞一番。”釧兒姑娘聞言點頭笑道:“奶奶只管放心前頭忙着應酬罷,奴家理會得。”
飛天見這釧兒姑娘光明磊落不似偷奸耍滑之輩,也就不甚提防着,加之後面繡樓之中有丫頭前來傳話,說吉時已到,請姒家娘子陪着送親,因放心留了那釧兒姑娘在戲臺子之處妝扮演習,自己往後面接送荀薰不提。
此次婚筵因爲兩家素有殷勤,彼此之間親友相連,卻也沒什麼外人,加之男女兩家差着輩分,倒也不好大操大辦,因此錢九吩咐,不過拜了天地就將那一對小鴛鴦送入洞房之中,其他兄弟們卻在中庭戲樓之處大排筵宴,猜拳行令漸漸無所不至起來,上面戲臺子之上,那釧兒姑娘歌如裂帛舞似天魔的演習起來,那一般江湖子弟如何會看箇中妙處,倒把如此清歌妙舞給唐突了,只有飛天與牡丹兩個在席間十分激賞,演到精妙之處,命身邊的丫頭往戲臺子上扔些賞銀。
那釧兒姑娘見此番飛天姐妹兩個正是自己的知音,不由賣弄身段唱腔,更爲盡心地做了一出小戲,只是中庭環境嘈雜,飛天兩個聽不清爽,又見前頭爺們兒的桌子上鬧得有些不像話了,因將志新扯過身旁,低眉耳語道:“你到前面爺們兒那幾桌上去尋你爹爹,就說娘身上不耐煩,我們在後面聽不得吵鬧,想帶了釧兒姑娘往後頭繡樓上服侍兩出小戲,問他可使得麼?去罷。”
志新聽了母親吩咐,因捲簾而出往前面跑去,果然尋見了錢九郎,將飛天的話鸚鵡學舌一番,那錢九既然戀着姒家娘子,如何不依,因點頭笑道:“這點子小事還值得叫你來說一聲,這也罷了,就說是我說的,由着他們往後頭高樂去罷,我在前山還要應酬幾尋酒的,就不奉陪了,晚上只怕太晚,暫且不去問候,明日早起還請你母親勞動玉體往忠義堂上聚一聚,受了他們小夫妻的答謝之禮。”
志新聞言答應着去了,回在後面簾子內中女眷的酒席上對飛天言明,姒飛天聽了錢九的安排甚是滿意,因抱了志新在懷中摩挲了一下子笑道:“晚上娘和你嬸子要與這位釧兒姑娘盤桓一回,你先往前面爹爹的書房裡歇一夜可使得麼?不知道他有沒有上夜的丫頭能帶你。”
書中暗表,原來那志新日漸大了,總給拘束在母親的繡樓之上也不甚方便的,又因爲有時候要早起練功,唯恐擾了母親的清夢,那錢九郎時而將他留在自家書房之中過夜,方便次日天明起來早課,是以飛天方纔放心教他一個人睡的。
如今志新聽見母親有此一問因笑道:“娘是糊塗了,爹爹房裡哪有女孩子服侍的,往日都是兩位小叔叔侍奉左右,如今只怕他們有了酒不便照顧孩兒,我一個人去也妥當,前山走幾步便有崗哨的,只要離席的時候帶兩個小廝給我打着燈籠照照路就使得。”
飛天聞言點了點頭,一面出去傳喚了兩個素日服侍盡心的丫頭吩咐“送小官人往前面山主的書房歇着,你們好生上夜,若是山主回來歇着時,再換了小廝守護不遲。”誰知內中一個年齡稍大一點兒的丫頭聞言噗嗤一笑道:“不是奴婢們偷懶,只是山主的房子再不許女子進去服侍的,主子前番出獄,來家許多光景了,這個規矩不曾改了的,我們姐妹純陰之體撞將進去犯了山規,山主只怕也顧不得憐香惜玉就要打的,還請奶奶派了小廝們進去服侍吧。”因說着,帶了志新往前面崗哨之處,另外派了兩個小廝跟着往書房上夜去了。
飛天見了錢九這樣律己的規矩,倒有些感嘆起來,回在席間半晌不言語的。那牡丹姑娘聽見這段故事,倒是噗嗤一笑,繼而試探着笑道:“我久在深閨,倒不知道這樣的規矩,想來山主卻是費了許多功夫在你身上,如今既然跟那金喬覺說清楚了,爲什麼不……”飛天還不等她說完早就岔開話頭道:“牡丹姐姐吃醉了酒,又拿我來醒脾了,如今雖然盛夏,只是山中早晚風大,更深露重的,你我在暖閣裡飲酒聽戲還不防,倒苦了那釧兒姑娘,沒些功夫在身上,那樣嬌滴滴的一個女孩兒家,在戲臺子上拋頭露面唱了半夜,也算是盡心竭力,如今既然外面爺們兒不愛聽,爲什麼不接了她往後面繡樓之上清唱幾首時新曲子,就放她回家歇了罷,豈不也是行善積德的好事?”
牡丹聽聞此言,知道飛天不願再談錢九的事情,只得順勢點了點頭答應道:“妹子說的很是。”一面叫了自己身邊一個大丫頭吩咐道:“你去前面戲臺子底下對那釧兒姑娘說,就說是大娘子的話,更深露重的,難爲她一個女孩兒唱了半夜,如今前面爺們兒不會聽這樣宛轉悠揚的玩意兒,教她卸了妝換了常服,往後面繡樓之上與我們唱些時新曲子,若唱得好了格外有賞,旁的那些琴師吹鼓手也難爲他們了,領着到廚下去,叫醒了廚子捅開火,給他們重新燒些滾湯滾菜吃罷。”
那大丫頭聞言答應着去了,飛天見那白牡丹統籌得當,原比自己想的周全,不由得點頭歎服道:“姐姐果然當家幾年,端的百伶百俐,不似往日江湖兒女之際恁般驕縱了。”那牡丹姑娘聽見人誇她如何不喜,只是口中謙遜道:“這不值什麼,婦人當家幾年都是這樣歷練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領證00,謝謝客官們的支持,老吉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