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被大家四處尋找的霍布斯正立在船頭,深沉的目光一動不動的注視着面前的海水,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路找過來的卡爾,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正要開口時卻被他突然轉過來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了?”黑眼圈這麼嚇人,好像好幾天都沒有睡似的。
霍布斯靜靜地看着他,深褐色的眼眸好似蘊藏着什麼,卡爾以爲對方又在想什麼法子捉弄他,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倒是跟平時沒什麼兩樣。
“聽!”霍布斯對着面前的人,突然吐出這個字,神情神秘又詭異。
卡爾被他這樣的模樣怔住了,倘若先前還以爲對方在跟他開玩笑,那麼現在的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一種毛毛的感覺慢慢爬上心頭。
“聽什麼?”
“來了,它們來了。”霍布斯莫名其妙的大笑看着很是瘮人,卡爾不知道對方說的來了,是指什麼來了,而他們具體又指的是誰。
然而只持續了幾秒,霍布斯便收起了大笑,瞬間恢復成沒事人的模樣,整個過程表現得就像是精神分裂的患者,卡爾在想對方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壓力太大導致的,所以也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只當這是對方的一個小惡作劇。
夜晚的用餐時光所有的船員突然變得格外沉靜,儘管戈恩上校給了他們一個滿意的交代,但那名船員的死,仍是給一些人的情緒造成了負面的影響。
這種沉悶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後半夜,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打破。
“趕快回到船艙內,快!”暴風雨太過兇猛,甲板上根本無法待人,霍布斯命上面的船員解決完手上的活立刻回到船艙裡。
“這鬼天氣,說下雨就下,一點徵兆都沒有。”一些老船員出海經歷豐富,對於一些暴風雨天氣,多少也能摸出個大概。可眼前的這場暴雨來的悄無聲息,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
雨勢又急又猛,真不知會持續多久。
駕駛艙內卡爾用毛巾一邊擦着頭,一邊看着面前有些沉默的霍布斯,“嘿,你最近有什麼心煩的事嗎?”
霍布斯翻地圖的手微微一頓,隨後擡頭看了過去,“爲什麼這麼問?”
卡爾咧嘴一笑,“總感覺你最近神經兮兮的,還以爲你是有什麼心煩的事,嘿,哥們兒,要是真有可別憋着,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霍布斯將手裡的地圖隨手一捲,用力扔在桌上,起身時丟了一句,“你想多了。”
卡爾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他不知道他到底說錯了什麼話,讓對方如此不高興。
這人怎麼也跟這天氣似的,反覆無常。
曼希雅揉着昏脹的頭,慢慢睜開眼睛,入眼的是一片雪白的肌膚,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原來她在對方的懷抱裡,想起昏倒前兩人抱在一起滾來滾去的場景,曼希雅臉上頓時一紅。身後的溫熱確切的告訴她,此時兩人的姿勢有多麼親密。
想要將手臂從對方的懷抱中抽出,奈何試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曼希雅轉頭朝身後看去,一對纖長的睫毛貼合在一起,昭示着它的主人還未醒來,幾縷髮絲隨意的散落在臉上,忖得肌膚愈發白皙,高挺的鼻樑,魅惑的紅脣,看着眼前的這一切,曼希雅不禁想起童話故事裡那個等着王子來吻醒的白雪公主。
有好幾次,曼希雅看着眼前人的面容不知不覺中就忘記了對方的性別,這更加印證了一句話:美色是不分性別的。
“艾神特斯?”曼希雅輕輕地喚了一聲,心裡不斷膨脹的奇異感覺,讓她不得不將對方喚醒,因爲她很怕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尤其是看着對方的臉時,那種感覺更是不受控制。
許是感應到了曼希雅的心聲,纖長的睫毛動了動,似東方漸開的魚白,一雙空明澄澈的眼睛慢慢綻開在曼希雅眼前,曼希雅直覺自己的心隨着那晃動的長睫毛一顫一顫的,快要不能自已。
這感覺真是要命。
“你醒了?”曼希雅用眼神示意對方朝下看,她現在無法動彈。
“能將我鬆開嗎?”爲什麼看着文文弱弱的人,會有這麼大的勁兒。
曼希雅以爲這樣說對方就一定會放開她,卻沒想到艾神特斯一直盯着她看,好像就是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別這樣),我知道你聽懂了我的意思。”曼希雅覺得臉上的笑有點掛不住了,如果對方還不放開,她就要生氣了。
但是對方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而是在她發火的前一秒便將她鬆開了。
剛剛爲什麼會突然有一種交流不暢的感覺?曼希雅覺得不能理解,如果艾神特斯只是說話不順暢的話,這並不影響她和他之間的交流,那麼問題又出現在哪呢?
這種有時候雞同鴨講的感覺又是怎麼回事呢?曼希雅想了想最終得出結論,認爲還是艾神特斯太少與人交流的緣故,這就導致了他的反應比一般人慢半拍,但是如果多與人交流的話,他一定會變得很好溝通的。
至少對他來說不難理解別人的話。
想通了的曼希雅,很快在心裡制定了一套方案,接下來她要一步步幫助對方將這個問題克服。
“嘿,艾神特斯,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既然要幫對方克服交流不暢的問題,曼西雅決定從溝通入手。
曼希雅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實施起來卻無比困難,就好比眼前任她如何努力讓對方開口,對方都只是睜着一雙好看到快要閃瞎人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聽話,乖巧的摸樣,就像她擺在牀頭的小綿羊,一眼看去恨不能讓人立刻萌化。正是如此才讓她越發看不懂眼前的人,起初他那警告的一眼,讓曼希雅毫不猶豫地將他歸爲危險的一類人,可現在那一張無害的臉,怎麼看也沒有半點危險性,這不僅讓她沒有了先前的防備心理,還讓她生出恨不能將其揉在懷裡好好呵護的心思。曼希雅真不知道這是什麼神展開,好像一切都朝着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而她竟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曼希雅無奈的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爲什麼對着眼前這人她的耐性突然就好了呢,以前文森總說她脾氣不好,容易驕躁,還動不動就不耐煩,文森雖然嘴上這麼說她,可從心裡卻從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事實上曼希雅自己也知道,她的這一身壞毛病都是文森給慣出來了,她有時候甚至懷疑,文森是不是故意讓她養成這般嬌縱的性格,以至於讓身邊所有的人都受不了她,唯獨他可以接受她,這樣她就更離不開他了。
因爲文森不止一次說過這樣的話,只有他能接納她的一切,不論好的還是壞的。
只有他。
曼希雅當然不會懷疑文森,因爲文森不僅在物質給她最好的,在生活上也是無微不至,這等用心比將她生養下來的父母還要深厚,文森是一個稱職的哥哥,所有人都看在眼裡,與他朝夕相處的她又怎會感受不到。
可是那是以前,現在的文森不僅對她所有的事情都要插手,就連她的感情,她的思想他都要插手,曼希雅覺得他過了,這不是一個正常的哥哥對妹妹該有的心思。你可以教育我,可以照顧我,但不能控制我的思想。這是曼希雅的底線,可是文森卻一直觸碰並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她的底線,一次兩次她還可以原諒對方,但數次之後,曼希雅發現了這是一種病,文森早已病入膏肓,對於她的祈求置若罔聞,獨斷專行的想要控制她的一切。
在長久的近乎變態的監控下,曼希雅自然生出了逃離的心思,文森是什麼樣的人,放在以前她可以任性地揮霍對方的寵溺,可是現在他卻變得她完全不認識了,她逃離都還來不及,更何況靠近。
而他們之間慢慢就變成了,你追我跑,你進我退的地步。
這次她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卻還是被人抓住了,她無法想象文森找到她後會對她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但她知道對方一定不會讓她再有半點可能逃出的機會,她相信文森做得出來。
可是現在她能寄予希望將她帶走的人,似乎也只有他。
真是個殘酷的事實。
算了,不去想了,曼希雅意識到自己的思緒跑遠了,搖了搖頭立刻打住。這時耳邊傳出一串鳴叫,曼希雅立刻擡頭望去,發現艾神特斯就在她的面前,金色的長髮隨着他前傾的動作而垂在兩側臉旁,高挺的鼻樑尤爲突出,像是噙着一汪海水的雙眼正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她,那模樣似乎很是關心。
曼希雅見此呼吸一滯,除了文森沒有人再對她展現過這樣的神色,艾神特斯是第一個。
她心下一暖,笑着問道,“艾神特斯,你剛在說什麼?”
而這時船突然又晃了一下,正欲站起活動一下身子的她,就這麼直直地朝對面的艾神特斯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