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跪在竹園的門口,在我和水東流到了那個世外竹園的時候,他就那樣直直地跪在竹園的門口。
憔悴的臉上滿是鬍渣,如果再過兩天,我想我會認不出他。
我與水東流相視一眼,一同帶出了一聲嘆息。水東流走到黑漆漆的身邊,擡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體怔了怔,緩緩擡頭,看見了我和水東流水東流緩緩蹲下身體與黑漆漆平視:“滄海。”水東流好聽的聲音不用刻意修飾就能帶出一絲溫柔,“你再堅持一會,我們進去勸勸他。”
黑漆漆愣愣地看着水東流,水東流站起身拉住了我的手,我對着黑漆漆笑了笑,然後跟着水東流進入了竹園。
踏入竹園,我下意識地先是望向了左側,看向那水逍遙總是躺着的石榻,但今天,那上面沒有人,只有那水東流鑿刻的竹簡。
水東流帶着我走到了那座樓閣前,樓閣的門今日緊閉着,整片竹林靜寂地連風聲都沒有,靜地讓人有種心痛的感覺。水東流嘆了口氣,放開我走上前敲響了門。
“我不會見他。”裡面傳來了拒絕的聲音。
水東流看向我,我想了想上前:“水逍遙,我們沒有告訴滄海進入這裡的方法,他在尋龍繞了三天四夜才找到了出口,直到現在他都滴水未進,你忍心嗎?”
我說完看着面前緊閉的門,依然沒有打開的痕跡,但裡面卻靜得讓人揪心。
“皇叔。”水東流輕聲喚着,“滄海很努力,皇叔。那些竹簡其實是滄海刻的,不是我“原來是滄海刻的。”我不由得笑了,“難怪我覺得那字跡不像你。”
水東流悠然地微笑着。我們彼此地眼中,映出了對方的身影。第一次,我感覺到了與水東流之間的感應,那是一種特殊地默契,就像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看來,你們之間似乎進展地很順利.”淡淡地聲音從我們身旁傳來。我與水東流一起望去,房門已經大開,水逍遙站在了門檻後,陽光灑落在他的身上,帶着一層特殊的溫柔的暖光。
我聽着水逍遙的語氣他似乎知道水東流喜歡我,水東流在他身邊幽幽而笑:“還在努力。”說完便深情地看着我,我笑了,笑容中帶出了我對水東流地情誼。
水逍遙緩緩揚起了手:“那孩子呢……”
“在外面,我去叫他進來。”水東流正欲離去卻被水逍遙再次拉住:“別。別……我還沒準備好……”
眼中映入了一個身影,我和水東流往同一處望去,只見水滄海已經偷偷地進了院子。遠遠地再次跪下凝望着水逍遙,激動的心情讓他的嘴脣顫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中噙着淚水。“我……我……”水逍遙揮擺着手。“我沒臉見他……還是算了……”水逍遙轉身再次逃回他的小屋。
“爹!”忽然,一聲帶着顫音的呼喊讓水逍遙頓住了腳步。他身體輕輕顫動了一下,嘴裡帶出了他的輕喃:“滄海……”(某廉很不CJ地感覺逍遙和滄海像是父子戀,爬走……“爹!”水滄海跪行而前,滑落在面頰上的淚水讓我和水東流都哀傷地垂下了臉,水滄海一把抱住了水逍遙的雙腿:“娘說,如果找到爹就告訴他,我們都很想他,我們等他回來……”
“纖塵……”水逍遙仰天長呼,兩行清淚從他緊閉地雙眸中滑落,幾千個日日夜夜,水逍遙都無法走出心中的陰影與妻兒團聚,而水滄海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們等你回家……
人生或許就因爲個人地選擇,而錯過了許多幸福,水逍遙就這麼錯過了那千百個日夜,錯過了許多本來屬於他的快樂。
水逍遙與水滄海地團聚讓我不禁陷入沉思,下意識看向水東流,他正凝視着我,眼中帶着與我同樣地哀傷和感慨,我從他的目光中讀到了什麼,但是,我與他會一直在一起嗎?還是也會彼此錯過……
“滄海,我地孩子……”水逍遙已經轉過身抱住了跪在地上的水滄海,雙手顫抖地撫過他的眉眼和輪廓。
水滄海驚愕地撫上自己父親的雙眼:“爹,你的眼睛……”
“瞎了,沒關係,讓爲父好好摸摸你。”水逍遙微顫的指腹上滿是水滄海的淚水,他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將自己孩子的樣貌刻在心底。
“孩子,你怎麼這麼憔悴啊。”他摸到了水滄海的鬍子,“都老啦……”
聽見這句話,我和水東流都忍不住笑了,的確,水逍遙顯然保養地非常好,這或許跟水東流的悉心照顧有關。
而相對於黑漆漆的不羈頹廢,那滿臉的鬍子就讓他看上去老了十歲。“還不快去收拾乾淨!”我大聲打斷了他們父子團聚,水滄海恍然大悟般看向我,我笑着:“逍遙,你兒子三天四夜沒睡了,不如讓他先歇歇,順便收拾收拾乾淨再來讓你看。”
水逍遙擦了擦淚水,撫着水滄海的頭髮:“真是傻孩子,也是爲父不好,若是能有勇氣早日踏出竹園,也不會讓你……”
“爹,千萬別這麼說,滄海看見您如此健健康康就已經很高興了,娘也會高興的,滄海這就去收拾乾淨,再來陪爹爹。”
“好!好,東流啊……”水逍遙的手顫巍巍地伸向一邊,水東流緊緊握住了那隻手:“皇叔,有何吩咐?”
“謝謝!謝謝!”
“皇叔,您謝錯人了,是月告訴了滄海一切,不是我。”
“女皇?女皇陛下!”見水逍遙將手伸向了我,我慌忙握住,他滿是淚痕的臉上帶出了複雜的神情,他用那雙緊閉的,但卻不斷涌出清淚的眼睛看着我許久,許久。然後,他顫抖的雙脣裡,帶出了他的感激:“謝謝……”
“逍遙言重了。”我緊緊地握着他微涼的手,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女皇?”忽的,一聲疑問從身邊而來,我順勢望去差點嚇了一跳,只見水滄海原本就被鬍子快要遮住的臉因爲淚水的關係而變地黑白交加,整個變成了一張大花臉。
看着他迷茫的神情,我無語地看着他:“黑漆漆,你還是先把自己洗乾淨再說吧。”
“哦……”水滄海茫然地說着。
水逍遙原本想跟着我們下山親自給自己的孩子洗澡,但被我們阻止了。一是他從未下山,出現地過於突然,而且他視力不佳,行動不便;二是水滄海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不再是六歲的娃兒,讓自己父親洗澡過於奇怪。
下山的路上,水滄海就一直跟在水東流的身邊詢問着水逍遙的一切,當然,還有水逍遙爲何會突然喚我女皇陛下。
當他知道一切並且也知道我是影月女皇的時候,他震驚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用那雙烏黑烏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我,一直盯着我下山。
這種感覺很怪異,之前水東流的視線停落在我的身上是因爲他愛我,他甚至“命令”我不能離開他的視線。
但水滄海盯着我是因爲他震驚,而在他沒盯多久後,水東流身上的寒氣就越來越多,而憨憨的水滄海還渾然不覺,依然用那種驚爲天人的眼神盯着我,甚至還覺得盯我的後背不夠,直接走到我的身邊盯着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