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連日來都沒有休息好,又太過擔心的緣故,方沐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下去。不僅人瘦得雙頰都顯了出來,一雙眼睛落了眶,還整日裡昏昏欲睡,夜裡卻又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碧波擔心不已,接連幾波刺客都讓她悄悄打發了,並沒敢報給方沐陽知曉。眼看離着瑞昌越來越近,碧波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只專心伺候方沐陽。
離着瑞昌只有三天水程的時候,京裡終於傳來了好消息,說是在京外一個廢棄的火神廟裡頭找到了林嘉。只是林嘉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已經請了人醫治,並沒敢挪動。可信中並沒有提及碧珏等人,方沐陽估計他們多半是已經不在了,拿着信紙怔怔地發了會兒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碧波悄悄從他手裡取了信紙,替方沐陽搭了被子守在一旁。
艙門被輕輕敲響,碧波出去一看,是船上跟着的自己人,便低聲問道:“怎麼了?”那人低聲稟告:“後頭又來了一撥,我們的人攔不住了,您看是不是趕緊帶姑爺先走?”
見碧波沉吟不語,那人着急起來:“他們的目標是在船上,您趕緊帶姑爺從陸上走,我們再找人假扮姑爺拖住他們。”
也沒別的法子了,碧波一咬牙,點點頭進去喚醒方沐陽,取了平常衣裳服侍他換,輕聲把情況告訴了他。方沐陽略一思忖,也知道這樣是最好的辦法了,收拾了幾樣隨身的東西便趕緊下了船。下船前只吩咐了一句:“挨着往回查,看看是哪裡出了漏子。”
他這一路回來雖未曾遮掩,但是對方居然順着一路下來,時間把握得這般巧妙,要說沒有人泄露行蹤實在是不可能。這時節河裡的船雖不多,但也不是隻有自己這一條船,在路上船也換過兩條了。要不是船上或是沿途有人應和,對方怎麼能抓着自己不放?
要是金幫居然出了內奸,那就必須要整頓一番了。
因爲是臨時靠岸,也沒有馬車或是馬匹接應。碧波帶了十個好手護着方沐陽沿小路前行。再往前最多兩個時辰便有個鎮子,買上馬或者馬車就能代步了。
可沒想到方沐陽的身體受不了,才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碧波便發現方沐陽面色慘白,嘴脣微微發紫,嚇得趕緊扶了方沐陽往旁邊坐了歇息,一疊聲地問他“怎麼了?”
方沐陽也不曉得是怎麼了,才走了沒一會兒便覺得手足發冷,身上直冒冷汗,胸悶氣短的。竟有些喘不上氣。這會兒坐下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按着胸口慢慢調和呼吸。
押後守望的護衛快步上前,對方沐陽和碧波道:“遠遠看了一眼,船上似乎已經打了起來。那幫人還帶着弩箭,看來是必要置姑爺於死地。此地不宜久留。姑爺稍微休息一會兒,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方沐陽點點頭,撐着碧波的手想要站起來,卻覺得身上沒力,腿也發軟。碧波一見,只得將方沐陽背在背上,一行人花了快三個時辰才走到那個小鎮子。
趕緊找了個大夫過來。可那大夫吚吚啊啊掉了半天書袋,大家都沒聽懂。再看方沐陽,已經撐不住又睡了過去。
那頭追殺的人還沒解決,這邊方沐陽的狀況又不是很好,碧波愁眉不展。守到晚上,方沐陽才悠悠醒轉過來。看起來臉色好了不少。碧波忙端了粥過來,一邊服侍方沐陽吃飯,一面低聲將船上的事情稟報一番。
那些人劫殺了船隻,將假扮方沐陽的幫衆砍了一刀,踢下水中又補了一輪弩箭。這才揚長而去。
除了五皇子,還有誰能這麼囂張狂妄?看來這位對那至尊之位是視作囊中之物了。方沐陽靈光一閃,覺得這機會倒是不錯,不如趁機給五皇子找點麻煩。況且他一直尋思着回南楚,這也是個機會。
方沐陽勾了嘴角一笑,吩咐碧波:“那就直接讓幫裡將我墮河身死的消息放出去,船上找點證據,找不出就弄一點,反正這兇手是五皇子總錯不了的,叫他們鬧騰就是,可勁鬧,弄得越大越好。你再跟平南王聯繫一下,我就呆這兒不走了,完了直接回去南楚得了。”
碧波又驚又喜,連聲應了下去安排不提。
在這鎮子呆了不過一天功夫,瑞昌前來接應的人便到了。趙晨李巴魚領着金幫的人一來,便聽說方沐陽下落不明。沿着河道找了好幾個來回,卻只找到假扮方沐陽的那個幫衆的屍體。
緊接着在被襲擊的船上又找到了不少的證據,什麼沒有標記的弩箭,侍衛的腰牌,零零碎碎的東西一大堆,卻都將證據指向了京中。
這處河道隸屬青州地界,知府王克禮跟方沐陽可是老相識,又是三皇子殿下的忠實擁護者。聽聞此事,立即就捅到了京裡,頓時朝野上下一片譁然。
封賞方沐陽的公文剛剛在吏部用過大印,還未來得及發出來。此事一出,便有御史上言,聯繫之前京城內的無頭血案,請求嚴查此事。也有反對者稱,不過是一件小事,用不着大動干戈。皇帝又一次暈倒在朝會之上。
而這些都與方沐陽沒有多大的關係了。
南楚前來接應的人手只比金幫衆人晚了一天,隨後一行人喬裝改扮,悄悄回了瑞昌。當北齊朝堂上吵做一團的時候,平南王也微服到了瑞昌。
一見到方沐陽,平南王林華清變嚇了一跳。這才幾個月沒見,怎麼人就成了這副德行?再看身邊伺候的只有碧波一個,平南王的怒火自然全朝着碧波而去,把個碧波嚇得跪地俯身,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方沐陽撐着身子坐起來懇求道:“舅舅別生氣了,我身邊統共也就剩下這一個,您再給罵走了,我找誰去?”
林華清忙叫他躺下,心疼地道:“這纔多長時間,你就瘦成這個樣子,都是這些人照顧不力,若是換了在府裡,直接打斷了腿發賣出去就是!”
方沐陽額頭冷汗淋淋,瞧碧波跪着也不是個事,忙拉了舅舅的袖子耍賴:“還照顧不力?要不是她,我只怕還沒命回來呢,您趕緊叫他起來吧!”
林華清這才放過碧波,讓她先起來,轉而詢問方沐陽是哪裡不舒服。
方沐陽自己也說不上來,這一段時間都提心吊膽的,總覺得晚上也睡不好,吃飯也吃不下,可要硬說是哪裡不太舒服,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按前世的說法,頂多也就算是個神經衰弱的症狀,可對着林華清,他還真不知道怎麼說。
林華清還以爲他是怕看大夫,忙拉了他勸道:“別的什麼都先不提,你身子可是最要緊的。請大夫看過沒有?”
方沐陽搖搖頭:“急着回來,哪裡顧得上看什麼大夫?”
他這番是喬裝回來的,本就打算直接回去南楚,又怎麼肯多生一番是非?更何況現在對外方沐陽是生死不明的,若是不慎走漏了風聲,豈不是不妙?
林華清自然也明白這個理,沉思了片刻,想起這次帶來的隨從中有個名喚黃鶯的,擅長毒術。自古醫毒一家,叫她來請個脈也行,當下便叫人喚黃鶯過來。
方沐陽倒覺得有些小題大做,可是林華清堅持,也只好乖乖躺好了伸出手來。
黃鶯卻是個年過三十的中年男子,看起來一副靦腆的模樣,進來給林華清請了安,便上前伸出兩根指頭搭上了方沐陽的手腕。
他診了一會兒,皺了眉頭不說話,又叫方沐陽換隻手。
這副鄭重地模樣倒讓方沐陽狐疑起來,莫非自己真是得了什麼重病不成?
他放了手,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方沐陽的臉色,又叫他伸出舌苔來看看。旁邊林華清心裡也有些着急,碧波更急,直接問道:“我們姑爺是哪裡不妥?”
“姑爺?!”黃鶯嚇了一跳,抖了一下縮回手,站起來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模樣。
林華清急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姑爺這脈相,似乎,似乎……”他吞吞吐吐了半天,嚥了咽口水看着林華清陰沉地臉色,一咬牙道:“王爺,姑爺這脈相似乎是滑脈。”
此言一出,林華清頓時臉色黑如鍋底,碧波也嚇了一跳的模樣瞪着方沐陽。
就剩下方沐陽自己搞不清楚狀況了,愣愣地問道:“什麼滑脈?”
碧波不知道端出什麼表情好,無奈地低聲解釋:“姑爺,就是說您這是喜脈啊!”
喜脈?就是,有孩子了?
方沐陽面色古怪,不由把手放在了小腹之上,難道說,這裡頭居然有個孩子了?
林華清怒氣再也按捺不住,一掌拍碎了椅子扶手,盯着碧波質問道:“說,這孩子是誰的?”
碧波嚇得噗通就跪下了,趕緊分辨:“不是奴婢的!”
這孩子都嚇傻了。
就算方沐陽這會兒心情複雜,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林華清聽了也露出一副無語的表情,碧波這才發現失言,忙趕緊磕頭:“不是,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方沐陽摸着肚子,只覺得腸子都笑疼了,喘着氣對林華清道:“舅舅何必問她,問我不就行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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