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些見識的人都聽說過一個神秘而龐大的組織,它的主事人據說是兩個老先生和一個老太太,據說這個組織已經超越了某些古老的門派。——這個組織就是賭局。
賭局裡的人當然非常愛賭,而且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事都會被他們拿來賭,每次都在百萬之數。
而這次賭的是一塊石頭。
“一塊石頭?藍田日暖玉生煙,藍田玉的確不錯。”
“不,那只是一塊石頭,一塊大街上隨便可以看見的石頭。”
“璞玉未曾開時都是那樣的。”
“不,那也不是璞玉,那就是石頭。”
“那賭局爲什麼要去賭一塊普通的石頭?”
九華山在安徽青陽西南四十里,傳聞爲地藏王菩薩的道場,這裡本不叫九華山的,後來青蓮居士謫仙人來此遊玩見九峰如蓮花削成,改之爲九華山。其詩曰:
昔在九江上,遙望九華峰。
天河接綠水,秀出九芙蓉。
我做一揮手,誰人可相從。
君爲東道主,與此臥雲鬆。
正是一個豔陽天,天上有云,雲下有鬆,松下有人。
一個人穿一身黑袍,純絲的黑袍,就打着赤腳,脖子上掛一雙形式很奇特的黃金色多耳麻鞋,手裡提着一隻關外牧民們最愛用的羊皮酒袋,像上古巢居人一樣,斜倚在一棵樹幹上,一大口一大口喝着袋裡的羊乳酒。
像霧一樣濃的羊乳酒,甜甜的入喉,到了肚子裡,就變成了一團火。
“兒須成名,酒須醉。
酒後吐露,是真言。”
歌聲蒼涼,卻又帶着種說不出的豪情,就好像把這一塊小小的枝葉,當做了一片蒼茫的大地。
風吹長草,牛羊隱現。
低唱的人彷佛也已回到了他那生長的地方,那永遠都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一隻手突然從更高的枝椏處垂了下來,手上拿着一片雪白的藕。
藕雪白滑脆,而手卻比藕更白,更滑,或許還更脆。
下河知深淺,嘗梨知酸甜。這是一句老話也是一句俗話,一句俗話能流傳那麼老總是有些道理的。所以有些事只有你自己親身經歷過才能明白,所以是不是更脆需要嘗過之後才能下結論,於是他也連帶着咬了一口那隻手。
上面的女子也穿着和他一樣的黑袍,所不同的是她的袖子上用金線繡着燦爛的花朵。
生裂虎豹關玉門,輕如飛燕胡金袖。
這是江湖上一般都知道的事情,還有一件大家都知道的事就是胡金袖一般都跟卜鷹在一起。
江湖上甚至還有人在說那所謂的賭局三大主事人就是關玉門、胡金袖和卜鷹,這也是難怪的,畢竟他們三人經常在一起賭。
胡金袖悅耳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卜鷹,你眼神不大好哦,把我的手都咬到了。”胡金袖比黑絲還要漆黑順滑的青絲隨風飄蕩,人卻像白玉雕成玉脂爲血,是一位真正的麗人。
真到彷彿假的。
卜鷹嘆息道:“鷹在九天之上就能看見地上的兔子,眼神怎麼會差呢?”
胡金袖眨了眨眼睛道:“那你怎麼就看不清楚了呢?”
卜鷹道:“那或許是因爲我想嚐嚐你的味道罷了。”
胡金袖臉上泛起紅雲道:“那,好吃嗎?”
卜鷹正要說話,關玉門突然走了過來道:“我發現一個問題。”
卜鷹道:“什麼問題?”
“你們最近好像越來越不務正業了。”
“那我們的正業應該做什麼?”
“賭。”
卜鷹站起身來仰望着天上的白雲道:“你知道那個故事嗎?”
“什麼故事?”
“石頭的故事。”
“不知道。”
那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子,練了一身普通的功夫,做了個普通的人。
直到那天他遇到了另一個普通的人,他就不再普通了,一個擁有愛的人從來就不是普通的。
胡金袖嘆道:“愛是那麼美好的事情,卻有人反對。”
關玉門道:“誰反對?”
“大殿裡的那個木偶。”
卜鷹道:“他們也從來沒有反對過愛,他們是最有愛的人,只不過他們的愛是對整個衆生的而不是單一的某個人,所以有時倒顯得無情了。”
胡金袖嘆道:“多情有時是一種無情,無情卻是一種多情。”
故事還沒完,她並不漂亮,動作也不優雅,但是他就是喜歡她,沒有理由也沒有原因。愛本就不需要理由。
那天他頂着大雨去採一朵紫薇花,原因就是在上一刻她隨口說了句:“大家都說紫薇花很漂亮。”
然後他二話不說直接衝出門外摘了一叢紫薇花。
那時她用鈷鉧乘着一些滾燙的石頭來熨燙他溼淋淋的衣服。
第二天她家就失了火,她家裡什麼都被燒燬了,包括她自己。
地上就剩下幾塊石頭,他彎腰一個個的撿了起來,直到最後一個。
有一天一個士紳接到了一封信,一封取他性命的信。
原來那個士紳爲了奪取她家的地殺了她們一家。
士紳接到信後很害怕,於是請來殺手助陣。
胡金袖道:“他爲什麼把決鬥的場地定在這裡?”
卜鷹道:“因爲他認爲在這樣正義的場所邪惡無法存在。”
關玉門道:“你有把握認定他能贏嗎?”
“沒有。”卜鷹解釋道:“如果有十全把握的話那賭又有什麼意思?”
一個穿着大紅袍,臉上抹着胭脂的八旬老人走來道:“你認爲這次關於石頭的賭注誰會贏?”
卜鷹道:“你會輸。”
“他面對的可是暗河的殺手,雖然那個傢伙在暗河裡不是什麼好殺手,不過殺他卻是簡單。”
“有時候武功高低不代表一切,信念纔是總重要的,一個人如果沒有了信念,那麼這個人跟死人就沒有了區別。”
這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所竹屋,四面都封閉着,高手過招本就不能被打擾的,這次的事情本來很簡單,但是江湖上的人把這件事情越傳越邪乎,現在這場關於石頭的賭局竟然已經大的不像話了,幾乎所有人都賭殺手贏,雖然有人同情他,但畢竟沒有人認爲有什麼奇蹟可以改變武功的強弱。
他和殺手從兩邊的門進去,他走路時身上竟然有響聲,看來他把石頭放在了身上,他武功本就不如殺手,更何況現在他又帶了這個累贅,躲在竹林裡張望着的人不由得嘆息,看來他死定了。
竹屋內傳來響動,然後他的劍從屋內飛出。
看來勝負已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