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嗚……
陰雲之下，狂風捲過狐狸山。
今日的狐狸山，又一次改變了面貌。
便見迴風塔旁邊，修建起了一座新的大殿，灰撲撲顏色，四四方方形狀。
大殿裡，一張張桌案旁邊，一隻只狐狸穿着白大褂，正忙忙碌碌。
“嚶嚶嚶……”
是飛毛腿，正在看桌案前邊的像素芭蕉葉，跟着芭蕉葉的指示，把桌案的髭鬚土豆，拔掉了鬚子，又把這些鬚子清理乾淨。
“嗷嗷嗷……”
是白口袋，也在看着自己桌案前面的像素芭蕉葉，跟着指示，把碗裡的髮絲蘆薈，給捶打成醬，捶打到起泡。
……
滋啦啦……
滋啦啦……
宮殿的另一頭，還有專門的丹火試驗檯，燃燒着粗壯的丹火蠟燭。
狐狸們一雙雙眼睛，都已經放出光來！
白耳環、小大眼和蝴蝶結，守在師父的桌案旁邊，探着毛絨絨的腦袋，和師父一起看這顆新煉出來的丹。
青銅大殿裡，冷風捲着黃沙灌進來。
畢竟，探索丹肉就像在海水裡撿貝殼，貝殼裡挖珍珠，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但絕大多數時候，其實也沒有成果。
這顆丹，是狐狸山丹工業的重要里程碑！
是狐狸山一萬師兄弟，是狐狸山幾萬畝藥田，是大大小小作坊，是師父的無雙丹道技藝，最後凝結起來的結晶！
狐狸們已經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屏住呼吸。
便見這丹懸浮在半空中，包裹一層黑煙。
是旁邊的黑口袋，看着自己被藥汁弄髒的白大褂，咧着嘴眉開眼笑。
呼……嗚……
銅板的角把漩渦撐變形，黑色空間裂痕再次出現！
白墨一邊塞，狐狸們一邊看，不多時候，這銅板的最後一個角，也縮進了漩渦裡，消失不見。
白墨不能總是耗在這裡。
不知不覺間，一米長的樹枝，已經被這漩渦吞掉大半，而隨着白墨輕輕一送，整根樹枝，沒入漩渦裡面，消失不見。
白耳環皺皺眉頭，這才發現，垃圾桶的容量好像有點小。
白墨指指桌案旁邊的垃圾桶，便見桶裡果然丟了很多塊同樣的銅板，甚至已經堆滿，快要裝不下了。
“嚶嚶嚶……”
白墨左看看，右看看，又端詳許久。
“嗷？”
旁邊的狐狸們，一個個也興奮起來，漸漸翹起嘴角。
眼睛盯着樹枝，目光追着樹枝，視線隨着樹枝，一起被黑煙漩渦吞沒，吞入越來越多！
“進去了。”
狐狸也是很務實的！
“額……”
這黑煙滾滾的樣子，一看就不簡單！
“嗯……”
“果然啊，這顆丹，它這些漩渦，是發生了某些……空間類型的，特殊反應？
“這是煉出來了，一個，小號的黑洞？”
它決定，以後天天穿這件弄髒的白大褂，去給其他師兄弟吹牛。
這丹是用合適的丹肉、丹皮、丹器和本源仙氣，強行捏出來的。
“上邊的文字沒價值，銅板本身的材料也垃圾。”
就是這個髒兮兮的白大褂，纔是真正科研人員的衣服！
不被弄髒的白大褂，沒有穿的必要，都是擺設！
沒錯……這裡，就是狐狸山最新成立的，丹肉探索實驗室！
小大眼滿臉興奮，已經在組織語言，準備午飯的時候，去給師兄弟們吹牛！
具體效果，他也只能邊看邊試，才能知道。
白墨皺皺眉頭。
便見師父又從桌子上，拿起一塊銅板，塞向丹表面的黑煙漩渦。
他從桌案上，拿起一截樹枝，戳進丹表面的黑煙漩渦。
蝴蝶結則看向那枚懸浮的丹，在想那塊銅板，還能不能取出來？
“不用擔心，那只是一塊垃圾銅板。
便如此，宮殿裡，一行行、一列列，全都是實驗臺，全都是穿着白大褂，看着指示，忙忙碌碌操作中的狐狸。
黑煙的表面，還有小小的漩渦時而成型，時而消失。
便見樹枝捅入漩渦，越捅越深！
而古怪的聲音裡，漩渦表面出現黑色的空間裂痕，那一道道裂痕呈蛛網狀擴散，扭曲跳躍，不斷生長，不斷延伸，又不斷癒合。
回頭要記得，給師父換一個大的。
便見師父已經在繼續實驗這顆丹，在給丹表面的漩渦，塞入一些藥氣、毒氣、本源仙氣、五色丹火。
而這丹表面的黑煙漩渦，便如一張嘴，把這些亂七八糟來者不拒，都給吮了進去。
“哦，送進去藥氣、毒氣、本源仙氣，都不影響這丹內黑洞的穩定性。
“送進去的五色丹火，也沒影響。
“看來，是一個非常穩定的黑洞。”
白墨皺皺眉頭，倒也很難說這玩意兒有用沒用。
空間類的能力，在現世非常非常科幻，只存在於電影裡。
但在仙術世界，這種能力就不值錢了，隨便一顆戒指裡面都能有偌大空間。
“額……再試試。”
白墨又從垃圾桶裡，隨手取一塊銅板，小心翼翼，塞向這丹表面的漩渦。
滋啦啦……
黑色空間裂縫再次出現，在漩渦表面，圍繞着塞進去一半的銅板，如同電火花一般跳躍！
但白墨明顯感覺，塞不動了！
“嗯？”
他定睛看去。
狐狸們也瞪大眼睛。
看到這漩渦的入口中，竟是飄出一縷五色丹火！
又飄出一縷翠綠藥氣！
又飄出一縷黑色藥氣！
“不會吧……”
白墨嘴角抽搐，立刻控制這丹，飛到垃圾桶上方。
便聽“滋啦啦”的聲音裡，漩渦門戶大開，剛剛塞進去的銅板、樹枝、建築垃圾，“嘩啦啦”又被吐了出來，亂糟糟吐在垃圾桶上。
“啊？”
“嚶？”
“嗷？”
白墨和狐狸們，一雙雙眼睛，都盯住這顆黑煙滾滾，漩渦生滅的丹，表情都變古怪。
這玩意兒，裡面確實有個空間！
能裝東西，但容量相當有限！
它的容量，甚至還不過桌案旁邊的小號垃圾桶！
白墨尷尬一笑。
“好吧，性能已經測試明白了。
“這個丹……額……不管怎麼說，是我們狐狸山的自研第一顆丹！
“儘管功能不盡如人意，但也是值得紀念的。
“我把它命名爲……垃圾桶！”
……
一上午時間很快過去。
狐狸山食堂上空，一柱柱炊煙尚未飄散。
食堂裡的小石桌旁邊，一隻只狐狸圍坐着，狐言狐語，邊吃飯邊吹牛聊天。
“嚶嚶嚶，嗷嗷嗷嗷嚶嚶！”
黑口袋扯着自己的白大褂，滿臉得意，給師兄弟們看衣襟的污垢。
“嗷嗷，嚶嚶嚶嚶？”
棗泥球和幾個丹器實驗中心的師兄弟，則戴上了竹絲編織的護目鏡。
它們這個工作，天天都看屏幕，還是很累眼睛的！
儘管它們這護目鏡，只有鏡框，沒有鏡片……
“嗷嗷嗷，嚶嚶嚶嗷嗷！”
是椰蓉球和紫薯球，守着桌上的冬瓜粉條燉丸子，舉着小勺，在說狐狸山第一顆丹，代號“垃圾桶”的那一顆。
其實狐狸們並不嫌棄那顆丹。
反而一個個眉開眼笑。
“嚶嚶嚶，嗷嗷嗷嚶嚶！”
……狐狸山造丹，有好多個環節！
其中師父那個環節，絕對是最頂級的！
“嗷嗷嗷，嚶嚶嗷嗷嚶嚶……”
……剩下的，就要靠狐狸師兄弟們去努力，去找出來更牛的丹肉，去找出來更多的丹器，去找出來更好的丹皮！
食堂角落裡。
白墨一邊吃飯，一邊翻看平板電腦，看一些自己之前寫下來的筆記和心得，反思那顆“垃圾桶”。
“也是奇怪了……或許真的有什麼辦法，能給那玩意兒調整一下，加加屬性麼……”
……
呼……嗚……
青銅大殿裡，狂風灌進來，卷攜着飛沙，卻吹不散血腥味。
方阿水和一羣師兄弟，圍着圓桌坐下。
每人守着一摞莎草紙，握着一隻硃砂筆，都在繪製符籙！
他們一個個的，都是序列六，都是眉梢王侯的親傳弟子，此時畫起符來筆走龍蛇，鐵畫銀鉤，氣勢滂沱！
“想要提高一個液壓面的強度，不是什麼難事。”“二師兄，你畫的這個……額……現世的科技，恐怕做不出來吧……”
“老五，你那個好像還行？”
一邊畫，他們一邊互相看，一邊商量，一邊揣摩。
沒錯……他們在幫助陳語醒，在幫陳語醒拿下這個任務！
長久以來，他們活得憋屈又窩囊，活得小心翼翼，好像也沒什麼厲害，沒什麼天賦，沒什麼才能。
但活得窩囊，是因爲師尊被西州boss搞了！
但顯得平庸，是因爲有西州boss珠玉在前！
而實際上，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們也是天才符籙師，他們也是王侯手把手教出來的弟子！
此時，幾個人一邊商量，一邊研究，不多時候，便搞出來一份最最適合陳語醒的符籙。
“這個，能幫他完成任務。
“相對來講，結構也簡單。
“哈哈哈哈，拿下！”
五師姐抓着一張畫了符籙的莎草紙，直接消失在這夢境，到現世送貨去了。
剩下方阿水和其他師兄弟，一個個喝着茶水，咧嘴笑着，交流最近的事情。
“唉，說起來，那個藥猴古仙，之前派弟子傳信，希望我們給他結算獎勵。
“這個，給他什麼好呢？”
“師父之前給他什麼？”
“師父之前，好像會給他畫符？”
呼……
風吹來，所有人都無語了。
師父沉睡了，沒人能再給藥猴古仙畫符。
那這次，給他什麼？
……
“這玩意兒，好像還，只能等丹皮和丹器迭代了麼？”
冷風呼嘯的青銅大殿裡。
白墨坐在桌案後面，嘆一口氣，把黑煙滾滾的仙丹“垃圾桶”，放進盒子裡，暫時封存。
打算等徒弟們試驗出更好的丹皮和丹器，再重新給它做升級。
“不知道古仙朝的仙人們，研發新丹，是否也如此曲折？”
白墨無奈一笑。
但其實心裡，也不怎麼着急。
狐狸山的實驗室，已經火力全開，在高速試驗！
好幾百個徒弟，都在忙忙碌碌，試驗各種結構、各種配方，試驗新的丹肉、丹皮和丹器，而他需要做的，只有等待。
此時，端起旁邊桌子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便又拿起桌案旁邊一塊，之前積存的序列四銅板，繼續閱讀。
伸手摩梭着，跳過模糊的文字，看到清晰的文字。
“唉？
“這，提到了序列四的修煉？”
【……我發現很多孩子，都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夢，妄想成爲君侯】
【儘管他們根本不知道，序列四的修煉，究竟意味着什麼】
【我曾見過序列四的同伴在修煉中把自己燒死】
【也見過同伴在修煉中，分裂成兩個自己，而每一個自己都以爲自己是真的，兩個自己大打出手，最後同歸於盡，雙雙隕落】
【唉，我曾聽聞，途徑上的每一個序列，都有其用意】
【序列九不過是入門級別的奴隸，勉強擁有一點知識，勉強不是個文盲】
【序列八則稍稍掌握一點生產技能，能給仙人們打打下手，不至於完全不中用】
【序列七則開始爲成仙打基礎，開始改造自己的身體】
【到序列六，學習一個領域的所有知識，凝結知識容器，纔可算是真正的仙人】
【序列五，則開始掌握這一條途徑最重要的生產技能，變成真正對仙朝有用的仙人】
【序列四，則要修煉自身偉力，將身體與魂魄，都逐漸脫離人類的範疇，脫離血肉的枷鎖，寄託於偉力，準備迎接真正的傳說、神話與天命】
嗯？
白墨又仔細看了一遍這銅板，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這對前面序列的描述，倒是都沒啥問題。
“只不過，序列四是要，修煉自身偉力？將身體與魂魄，脫離人類的範疇，脫離血肉的枷鎖？
“怎麼聽起來，還怪邪門的啊……”
白墨繼續往後看，卻見後面的文字模模糊糊，完全無法辨認閱讀。
再看銅板背面，再看其他銅板看，也完全找不到類似的文字。
“額……”
白墨皺皺眉頭，略有些無奈。
“去哪裡，能再弄點序列四的文獻回來呢？”
……
“就把這個，拿給藥猴古仙去吧。”
黑漆漆的倉庫裡，方阿水指指豎在牆角的一塊玉碑。
“臥槽？看起來還挺值錢的啊，這是……額……翡翠？”
“種水都不錯啊。”
其他幾個師兄弟，都湊上來，或瞪大眼睛觀摩，或伸手摸摸這冷硬的碑。
“這麼厚一塊碑，能做不少鐲子呢。”
“這碑上刻的文字又是什麼？”
“是我們符籙途徑的文字麼？”
這碑上的文字，筆畫繁複，乍看之下什麼都看不懂，看久了便會頭暈，看完了完全記不住，無法留存在腦海中。
“這……應該可以的。
“我之前聽師父講過，這塊碑送給藥猴古仙，合適！”
方阿水都這麼說了，一衆師兄弟也懶得多囉嗦。
便任由方阿水把這翡翠碑抱起來，帶出倉庫去。
實則方阿水抱着冷硬的碑，心裡也在打鼓！
是帝君告訴他，可以把這碑送給藥猴古仙！
說送了這塊碑之後，可以有效緩解藥猴古仙的貪婪，讓他安生好久！
雖然聽起來怪怪的……但方阿水還是決定，把這玩意兒送出去。
最起碼現階段，帝君還不會坑他。
……
“哦，好的，謝謝。”
夢境的白天，對應現世的黑夜。
窗外夜色如墨。
窗內燈火通明。
毒師王鱷送走了前來送貨的兩人，“咣”一聲關下門，看到擺在地面的巨大箱子。
剛纔送貨的兩個男人，都咬着牙青筋暴跳，很吃力似的。
“看來這箱子裡，裝了重東西？”
拿給師父藥猴古仙之前，他先蹲下去，打開箱子。
便見燈光下，箱子裡赫然是一大塊翠綠色，又質地通透的翡翠碑！
而碑的表面，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小字。
“這是……丹道途徑的文字麼？”
毒師王鱷稍微看了一眼，便覺那字符在眼睛裡朦朦朧朧，竟是看不真切。
等他集中精神，想要強行去看，只覺腦袋裡“嗡”的一聲，鼻子裡又腥又甜熱乎乎，竟是涌出了鼻血。
“臥槽……”
他眯着眼睛，捂住口鼻，連忙起身，拿紙巾擦掉鼻血。
此時暈暈乎乎，突然意識到，這碑上的文字有說法！
立刻便掏出手機，“咔嚓”對着碑文，拍了一張。
再看手機屏幕，看那照片，卻見也是模模糊糊，彷彿沒對上焦。
“這……”
他咬咬牙，心中不甘，又擦擦鏡頭，又手動對焦，“咔嚓”“咔嚓”又拍了好幾張。
但拍出來的照片，竟是全都朦朦朧朧，完全看不清筆畫！
“難道，這是高序列的文字？”
之前他就聽說，高序列的文字很邪門，不能留存於土石，不能被低序列看清，必須是赤金銅或者頂級翡翠，才能承載！
今天見到，果然如此！
“這麼說的話，好像我也沒必要費勁去拍照。
“老闆估計……額……也還夠不着高序列吧？”
他跌坐到辦公椅，給鼻孔裡塞個紙巾，把腦袋仰起來，防止鼻血繼續往外流。
而他沒有察覺的是，左手的小拇指指甲縫裡，垂出一根纖細的藤絲，正沿着地板，悄悄爬過半個辦公室，悄悄爬入裝翡翠碑的箱子，又生長着，分開一個又一個杈！
每一個杈的末端，都睜開一隻黑溜溜眼睛！
每一隻黑溜溜眼睛，都死死盯住翡翠碑文，貪婪的，把視線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