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被覆寫的試卷
當現世的晨光越來越明亮，夢境之中卻彌散漆黑的夜色。
呼……
冷風灌進青銅王庭，吹得庭前燈籠搖曳。
而這朦朧的燈光，照亮王庭之內，一個個跪坐的弟子，照亮王庭深處，高高的青銅王座，和王座之上的眉梢王侯。
他嘴角浮現笑意，看向弟子們，看看自己的大弟子，二弟子，看看光頭少年，又看看方阿水，又看五弟子，六弟子，七弟子，八弟子，九弟子。
王座之下九大弟子，都已是符籙途徑，序列六，【格物之師】！
“老大，水龍神經束，確保信息吞吐量夠大？”
“回稟師尊，這信息吞吐量，確保夠大。弟子耗費掉十七個活人，試了五十一次，確保吞吐量足夠。”
“老二，試卷的覆寫，都完成了麼？”
“回稟師尊，弟子與七師弟、八師妹，耗幹神識十幾次，將那些試卷完全覆寫。”
“老三，等會兒，又要動用知識容器了，緊張不？害怕不？”
“回稟師尊，弟子心如風吹山崗，月照大江，不害怕，也不緊張。”
“老四，集中營那邊，都準備好了麼？”
“回稟師尊，一天前就準備好了。”
“老五，我們的萬化墨，沒出問題吧？”
“回稟師尊，萬無一失！”
“老六，承載水龍神經束的載體，都安排好了？”
“回稟師尊，八百一十個載體，就在剛剛，已全部安排妥當。
“這仙委會內部，多是些死腦筋的木頭疙瘩，又蠢又硬。
“但無膽匪類，無腦蠢蛋，野心小人，貪心小人，妒火中燒之輩，心存僥倖之輩，也比比皆是。
“從中選出八百一十個，並不困難。”
王庭之內，頓時響起王侯與弟子們吃吃的笑聲。
“哈哈哈。
“好好好。
“爲師當年在仙朝，也曾坐鎮中軍，揮斥方遒，指揮千軍萬馬，踏起漫天煙塵，燃起無邊戰火。
“今日，倒也稍稍讓我回憶起當年。
“那我們……”
他掃視庭前，掃視自己的九位弟子，掃過九張隱含亢奮的臉。
“……就開始吧！”
……
“這不是送分題麼？”
從考場後門走出去，張山偷偷嘀咕。
李元點點頭，很是贊同。
“我看那些考生，全都塗了A，全都選了是，沒有一個人選否啊。
“可能在他們眼裡，仙委會真就是鐵飯碗，金飯碗，又穩定，又體面，收入又高？”
兩個人沿着走廊一路走，一路說說笑笑。
“其實我真感覺，那道題說的沒錯。
“我們就是在進行一場戰爭！
“你還記得老李不？”
“記得啊，兩個月前剛辦完葬禮。”
“還記得王明瞬麼？”
“記得啊，他死的有點冤，在高樓天台上追逃犯，結果摔下去，把自己給摔死了。”
“那你還記得李月遠麼？”
“記得啊，他一覺醒來就七竅流血死了，都不知道在夢境裡，到底遭遇了什麼。
“聽說他前兩天還在偷偷炫耀，說古仙相中他的體質，要給他定製一招仙術……
“唉，他是不是被古仙給騙死了啊？”
“只有我們這種真正經歷過糟心事的人，纔會意識到，這是一場戰爭吧？
“那羣考生，他們又怎麼會懂？”
“呵呵。”
兩個人在這走廊裡，邊走邊說，越說表情就越凝重，漸漸都閉上嘴巴，都不想再說話。
尤其李元，臉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僵硬，微微搖頭，脖子像木頭做的，僵硬滯澀。
拐過一處路口，他突然掏出手機，找到自己老媽的微信，開始“叭叭叭”打字編輯消息。
【老媽，最近工作很忙，一直沒回去看你，昨天把工資都打伱卡上了，你收到沒？最近天冷了，你去買件好點的羽絨服，我有點想你了】
他點擊發送，卻見這消息旁邊，浮現紅色感嘆號。
系統提示，【消息發送失敗】
前面的張山回過頭，咧嘴一笑。
“你傻了啊？
“我們這是在考場裡！
“全封閉考場啊大哥，信號都被屏蔽了！”
李元愣了片刻，擦掉眼角的淚水。
“哦哦，哦。
“我……我突然有點難受。
“沒事。”
他擠出個笑容，突然問張山。
“你知道我家地址不？
“等考試結束了，等你有空，幫我去……額……我們倆一起去，看看我媽吧？”
張山笑着拍拍他胳膊。
“行啊，一起去。
“你不是說有個漂亮表妹，剛好給我介紹介紹，嘿嘿。”
李元尷尬一笑。
“你先巡考，我去考務室那邊看看，有東西落那裡了。”
……
紅曲路小學的教學樓裡，一片安靜。
只有“嘩嘩譁”卷子翻頁的聲音，和“刷刷刷”落筆寫字的聲音。
白墨穿行在走廊裡，時而看一眼考生們。
“都這麼認真？”
便見一個個考生，都皺着眉頭，全神貫注，死死盯着試卷，死死攥着筆桿，刷刷刷寫題。
大雪花跟在師父身後，正用狐爪調整自己胸前的掛牌，把帶子弄短一些，讓掛牌剛好在胸口，便眉開眼笑。
它循着師父的目光，看向考場裡面。
看到一個個考生，看到他們有的額頭冒汗，有的手在顫抖，更是開心……看來所有人，都很注重加入狐狸山下屬單位的機會啊！
白墨一邊走，突然靈覺被觸動，接到了毒師王鱷的傳信。
“嗯？
“金兜豬籠，水性增生病？
“有這種病麼？”
白墨微微皺眉。
他對金兜豬籠瞭解不多，對仙草各種病症的瞭解和掌握，也是以預防爲主。
此時回想那金兜豬籠的特性，思索一番，微微點頭。
“好像……挺有道理啊……水性……增生病……誘因的話……嗯？”
他看到了王鱷瞬間切屏前露出的八個字。
【王侯麾下，墮仙成軍】
“這又是什麼意思？
“王侯，把墮仙都給組織起來了？
“把原本零零碎碎的墮仙，都給系統組織起來了？”
白墨眉眼低垂，嘆了口氣。
這肯定是個壞消息！
但又無法阻止！
他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這仙考，該不會出事吧？”紅曲路小學這考點，規模小，人數少，大概率還是安全的。
但其他的大型考點呢？
“仙委會重兵陳列，按理說問題不大？”
但白墨還是皺皺眉頭，心念一動，看向走廊窗外，看向那棵在冷風裡掉光了葉子的枯樹。
便見枯樹枝頭，瞬間睜開一隻只黑色鬼眼，如同結了滿樹的山楂。
這些鬼眼與白墨對視，便一顆顆閃爍消失，去了其他考點。
……
“張教授，您在呢？”
四十七中，考務辦公室的門，被李元推開。
他看看裡面的張教授，看看其他幾個不認識的仙術委員，咧嘴一笑。
張教授幾人，正在低聲商議什麼，看到李元進來，紛紛停住話頭，把目光投向這年輕人。
“怎麼啦？”
“有事？”
便見李元走進來，微微低頭，咧嘴笑着，用顫抖的手，摸出腰間的短刀。
“我是想反映一下，仙委會給我配的這把刀，這把刀它……”
房間裡，除了張教授，還有幾個鐵筆宮的弟子，此時也看向李元。
“……這把刀，挺鋒利的。”
便見李元眼底閃過一抹決絕，抽刀舉手過肩，用彆扭的姿勢，扎向自己後脖頸！
噗嗤！
鮮血狂飆！
“啊！”
慘叫聲中，卻是他精準一刀，挑出了古仙移植的武道器官，挑出那條血淋淋紅色條狀物！
他的腦海中響起古仙的怒吼！
他的右手浮現模糊現世與夢境的白霧，要將那在刀尖亂扭的紅色神經束吞進去！
但李元手腕一抖，刀尖一甩，這東西便被甩飛，甩到張教授面前的桌子上！
啪！
這東西拍在桌面，鮮血四濺！
這東西還在扭動，像一條被扒了皮還沒死透的蛇！
張教授瞬間反應過來，立刻站起身，大吼！
“都後退……”
可他話音未落，鐵筆宮出身的仙術委員，便眼神迷離，如在夢中，如在夢遊，飛身撲到桌子，“噗通”一聲將那扒皮沒死透的蛇壓在身下！
吱嘎嘎嘎嘎……
老舊的會議桌被一百多斤的壯漢飛撲，搖搖晃晃，發出不堪重負的痛苦呻吟。
而這滿屋的人，都已經臉色煞白。
……
夜色瀰漫的夢境中。
鐵筆宮內。
鐵筆仙人坐在青銅椅，嘆息一聲。
“哪來的蠢蛋，應該不會影響到計劃吧？”
他立刻看向身後的弟子。
“速將此事告知王侯。”
身後弟子點頭之後，便消失在夢境裡。
鐵筆仙人又看向跪在自己身旁的瘦弱徒弟。
這徒弟滿臉煞白，額頭冒汗，兩隻耳洞淌出鮮血，兩個耳蝸被挖了出來，由神經和血管連接着，耷拉在耳邊。
“好徒弟，馬上，就有你的好處了。
“別怕，別嫌疼。”
片刻之後，剛剛離開夢境的徒弟，又回到夢境裡，給鐵筆仙人帶來了消息。
“王侯說，無妨。”
鐵筆仙人點點頭。
……
西州的天空，突然變色！
大朵大朵雲彩不知從何處飛來，在天空中擋住陽光，給這城市投下陰影。
轟隆隆……
雲層之中，雷光遊走！
隆隆雷聲，響徹西州！
響徹到西州的大街小巷，響徹到每一個考點，每一間考場。
但考生們，仍然不爲所動，仍然專心致志，仍然皺着眉頭捏着筆桿，在快速答題！
“真的很專心，很投入，很集中啊。”
白墨站在考場中，隨意看向一名考生，臉色陰沉。
他看到一名考生，甚至額頭冒汗，滿臉赤紅，汗水淌落下去，打溼了答題卡。
但即便如此，也還在繼續答題！
監考官皺皺眉頭，便想上前去，拍這名考生的肩膀，卻被白墨擡手攔住。
監考官正想說什麼，看到白墨面色凝重搖頭，也便沒再說什麼。
白墨便如此，站在這考場裡，繼續看這試卷！
這卷子有何異常麼？
白紙，黑字，宋體字，選擇題，ABCD，有異常麼？
他完全沒有察覺！
旁邊窗臺上的大雪花，也皺着眉頭，看向一名考生的試卷。
雖然它不認識字，雖然它更不會做題，但它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甚至探着鼻子吸一吸，嗅一嗅，聞一聞，也沒發現啥異常啊？
“是啊，我和大雪花，都沒發現這試卷的異常。
“印刷廠的涉仙檢查，沒發現異常。
“仙委會的幾輪篩查，沒發現異常。
“送試卷來的物流環節，沒發現異常。
“接到試卷的考務檢查，沒發現異常。
“唯獨開考之後，考生們拿到試卷，開始做題，異常就出現了？
“紅曲路小學的試卷，四十七中考點的試卷，十一中考點的試卷……整個西州考點的試卷……
“上京的試卷，天南的試卷，四春的試卷……整個九州的試卷……
“在一處處考場裡，在一位位考生面前，異常了？
“這異常，還能只針對考生不成？
“那條奇怪的超粗神經束，又是什麼東西？又是幹嘛用的？”
……
呼……
東郭地區的冷風裡，吹來海水的鹹味。
東郭一中作爲本次的大考點之一，此時也格外安靜。
只有“嘩嘩譁”的試卷翻頁聲，和“刷刷刷”的提筆寫字聲。
透明人穿梭在考場裡，瞪大眼睛，額頭冒汗。
赫然是東郭boss，楊盞的媽媽，符籙途徑序列七，蘇白桃。
她看到所有考生，都全神貫注，集中最大注意力！
她看到有的考生，甚至額頭冒汗！
“這……這是……”
她腦海中，古仙也表情凝重。
“我勸你最好快點離開！
“這是符籙途徑序列六的能力，【萬物覆寫】！
“這些試卷，被改寫，或者被強化了某些特性。
“不管怎麼樣，符籙途徑的序列六，你還招惹不起！”
蘇白桃看看這試卷，瞬間想明白。
“強化？特性？
“這仙考的試卷，對考生而言，意義重大。
“它本就能讓考生緊張，本就格外能吸引考生的注意力，讓考生全神關注。
“而這一特性，被覆寫，被強化了？”
她下意識伸手，想去拍一名紅溫考生的肩膀，卻被古仙慌忙阻止！
“停！
“這些考生，都已經進入了特殊狀態，現在絕對絕對，不能打斷他們答題！
“否則，將損傷他們的神魂，輕則導致智障，重則導致喪命！”
隱身中的蘇白桃，額頭汗水涔涔而下。
這一張張試卷，這一處處考場，這一個個考點，乃至於整個九州，這整個仙考，這幾百萬考生，幾百萬試卷，都被覆寫了，都被強化了這古怪特性？
這到底是……要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