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氛圍古怪。
方小雨紅着眼睛，盯着屏幕，已經在刷考生資料庫，一個接一個審覈考生！
旁邊白墨又回覆了一個電話。
“……啊，對對對，參量確實需要調整。
“你們換材料，鏡頭玻璃變硬了，但折射率也在變啊，那曲度就要跟着調整。
“嗯嗯，對。
“好。
“額……不好意思啊，我沒法幫你們做這個，現在有點忙。
“嗯嗯，好，有事再打電話溝通吧。”
放下電話，白墨也繼續刷考生資料庫。
這些考生上傳資料速度都賊快！
通知發出去後，才幾個小時，就陸陸續續上萬名考生，完成了資料補充。
小火雲蹲在辦公桌上，微微仰頭，張開嘴巴，思考許久，慢慢想明白裡面的關竅！
“嗷！”
藥廠招募新成員，遇到難題了？
它明白，一個組織想發展好，必須有靠譜的成員，牛嗶的成員！
就比如狐狸山，狐狸山上的師兄弟們，一個個都是最牛的！
而現在藥廠招人，有可能會被人濫竽充數頂上來？
“嗷？”
那怎麼能行？
藥廠是狐狸山下屬單位，也必須保證每個成員都足夠牛！
它歪着腦袋，探到師父電腦屏幕前，決定幫師父一起審覈！
眯着眼睛，看到屏幕上，看了兩秒，它又把腦袋縮回去。
“嚶……”
失算了，它沒法幫忙審覈……畢竟它只是一隻狐狸，它不識字。
但狐狸也有自己能幹的工作！
它抓了師父的茶壺，“刷”的一聲，跳到方小雨桌子上，“嘩啦啦”把茶水倒進方小雨的杯子。
“啊？”
方小雨擡起頭，看見小火雲毛絨絨、笑眯眯的臉。
她也咧嘴一笑，端起茶水喝掉……不容易啊！她給這仙獸買了那麼多衣服，那麼多好吃的，終於換來仙獸倒一次茶！
另一邊，白墨pass掉一份水貨的資料。
看到待審覈數字，一萬三千八百。
“額……真的好多。”
他搓動滾輪，又看下一個考生的資料，快速看完，也將其pass掉。
看到待審數字，一萬三千八百二十。
剛剛他審覈完一名考生的時候，又有二十一名考生，上傳了資料。
正要繼續審覈，突然，電話鈴聲又響起。
接起電話後，卻是張教授。
“喂？
“白墨專家？
“在忙麼？
“這裡有個雀舌湯藥方，我們煉製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想請你幫忙看看？”
雀舌湯？
那玩意兒能出什麼問題？
白墨當然可以幫忙看，只不過，他這會兒顧不上。
“張教授，不好意思啊，我現在很忙。”
電話那頭，張教授微微訝異。
“有啥重要的事情麼？
“額……不是，我不是說逼您來解決問題。
“您來是情分，不來也合理，哈哈。
“畢竟藥廠和咱西州仙委會，現在是平行單位。
“我意思是，想問一下，您有啥需要幫助的麼？”
白墨看看考生資料庫，待審覈考生數又往上跳了十個。
“額……我其實，在審覈仙考的考生資料。
“這任務時間有點緊，考生資料也挺多的……”
電話那頭，張教授沉默片刻，似乎沒想到困擾白墨的，竟然是這種問題？
“額……這……其實……您也不必非親自動手篩選。
“我來安排吧！”
白墨略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藥廠和西州仙委會，現在是平行單位，各自獨立。
怎麼好再麻煩人家？
但電話那頭，張教授非常熱情。
“您給我考生資料庫的賬號。
“三天之內，一定保質保量，把這個審覈完成！”
讓白墨審覈這種東西，也太沙雕了！
能審覈考生資料的人，仙委會有的是！
但那些奇奇怪怪的技術難題，能解決的人，幾乎只有白墨一個！
白墨尷尬一笑，如釋重負。
“啊這……那……那不好意思了啊，哈哈。
“我把賬號密碼給伱。
“雀舌湯的化驗報告，發我一份？”
旁邊桌子上，方小雨豎着耳朵，聽白墨講電話。
小火雲端着茶壺，豎着耳朵，也在聽師父講電話。
方小雨眉開眼笑。
“哈哈，這破事兒解決了？不用我們幹苦役了？嘿嘿嘿。”
她杯中茶水喝完了，下意識把被子探向小火雲。
小火雲也眉開眼笑。
“嗷嗷嗷！”
不愧是師父，一個電話，就把問題解決了！
看見方小雨探過來的茶杯，它皺皺眉頭，一爪把茶壺拿遠，一爪把空茶杯推回去，指指方小雨桌子上的茶葉筒，讓她自己泡。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
山巒在黑暗中模糊了輪廓。
宮殿廢墟隱沒其間。
呼嘯的狂風吹過連廊。
洪小云拉着師父的手，穿過連廊，來到一處宮殿裡。
推開門，便見深深大殿裡，擺放各種水槽、管道、火爐、閥門、搓板。
“師父，這是煉藥的地方吧？
“您幫我煉個神藥，煉個能增強我運氣的藥，讓我吃了加加運氣！”
青月君侯看看這滿殿的產線，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這其實是一處生產低級丹皮的工坊。
她當年搞這玩意兒，幾乎砸進去全部身家，也才堪堪玩明白。
“額……徒弟，你……沒發燒就別說什麼胡話了。
“大殿裡這套玩意兒，誰都玩不轉。
“增幅運氣，也不是丹師的事情。”
她倒背雙手，運動服隱隱顯露窈窕的腰線。
“這樣吧，師父給你想個靠譜的辦法。
“你去路邊找那種下象棋的老頭兒，找那種雖然穿着打扮普通，但是有氣勢，有威嚴，而且有病的。
“你去幫他治病，當他救命恩人。
“這種老頭兒，很可能是退休的將軍，或者退休的大領導。
“你成了他們的救命恩人，就能走上層路線。
“但那時候……”
洪小云越聽越古怪，慢慢黑了臉。
“師父，你是不是又看網絡小說了？
“還是無腦小白文？”
君侯微微臉紅。
“那……那又怎麼了……
“你們這個文明，不就是這樣麼……
“我看的好幾本小說，主角都是這樣，神醫下山，拯救什麼秦老、牟老，當退休老將軍的小友……
“你也去當神醫，下個山唄。
“當個牛逼的小友，很有前途的！“別怕治不好人家的病，有師父在呢！”
洪小云瘦小無助的身體，靠在冰冷的門框，整個人欲哭無淚，突然很後悔，自己到底犯了什麼病，居然會妄圖找師父幫忙？
……
呼……
狂風吹來，飛沙亂卷。
狐狸山丹皮工坊，堅果爪、夜貓眼等四隻狐狸，再加一個白耳環，正掄着鏟子，給一座水塔埋土。
白墨站在旁邊，時而指指某處。
“這裡，用鏟子拍一拍，拍實了！”
“這邊，流出來水槽的空位，不用埋那麼死。”
幾隻狐狸都很聽話，七手八腳，便將水塔埋好。
“嚶嚶嚶！”
“嗷嗷嗷！”
又跑去接水管，把塔裡流出來的熱水，接入到生產線中。
沒錯……這水塔裡，流出來的是熱水！
水，是靠水象丹吸引水脈，吸上來的！
熱，是靠雪暖丹自動發熱，加溫來的！
等管道接通後，師徒幾個又稍微調整下水塔的流量和溫度。
“好，沒問題了。”
白墨拍掉手上的塵土和泥水。
“這水塔的流量和溫度，受到產線閥門控制。
“平日裡來巡視一下，看一眼就好。
“像素芭蕉葉不報錯的話，就沒必要管它。”
幾隻狐狸守在旁邊，盯着水塔看了一會兒，都重重點頭。
再回想這水塔，裡面的水和熱都是免費的，不要錢，又都咧嘴笑起來。
安裝完水塔，堅果爪、夜貓眼等四隻狐狸，便去到工坊內部，繼續巡邏。
夜貓眼轉完自己負責的一段產線，確認無人發生，便去到自己的辦公位……一處冷凝塔旁邊的狐狸窩，抱着尾巴趴了進去。
聽到冷凝塔裡，時而有“滴答滴答”聲音，好像在下雨。
時而又擡起頭，看一眼像素芭蕉葉，確認芭蕉葉上圖案不變。
“嚶嚶嚶？”
之前聽師父說，千萬年前，青月君侯曾經失敗了很多很多次，踩了很多很多的坑，最後好不容易纔煉製出丹皮。
但現在看來，狐狸山的丹皮生產，一路順風，完全沒遇到意外！
它歪着腦袋笑出聲。
突然聽見“呼啦啦啦”藥液倒流聲，身旁的冷凝塔也突然異變，發出“啪嗒啪嗒”大片大片水珠掉落聲！
“嗷？”
再擡頭看像素芭蕉葉，葉片的黃綠像素點，仍然是狐狸笑臉。
它便重新趴下去。
……
工坊外面。
白墨的車一直沒走。
車廂後排，座位寬敞。
白耳環坐在師父旁邊，抱着一盆膽小菊，正給它噴藥。
白墨則捧着平板電腦，一邊寫下這次險些踩進去的坑。
“呼……煉這玩意兒，還真是，不太容易啊。
“也難怪君侯失敗那麼多次。
“剛剛要不是我反應快，產線裡投入的那麼多藥材，都要交學費、打水漂了。”
一邊做總結，白墨一邊和鬼眼機房溝通，修改丹皮工坊的控制程序。
……
現世的黑夜，對應夢境的白天。
而這夢境白天裡，殘破宮殿中，席夢思牀上，青月君侯穿着珊瑚絨睡衣，蒙着羽絨被，睡得正香甜。
她昨晚熬夜刷劇，刷到太晚，沒辦法，今天白天必須補個回籠覺！
“師父！”
洪小云衝進大殿，一手拎着卡式爐和鐵鍋，一手拎着大袋的肥牛卷、羊肉卷、烏雞卷、丸子、血豆腐等，衝到師父牀前。
“師父，我的運氣來了，我的資料審覈通過，成功入圍筆試了！”
青月君侯揉着惺忪的睡眼，翻個身，打算繼續睡。
“挺好啊，等考試的時候，師父幫你開掛。
“你考上了，賺錢了，別忘記孝敬師父。
“你先走吧，師父昨晚修煉仙術，偶有所得，煉至酣處，忘了時辰。
“這會兒要多休息，補補精神……嗯……嗯？
“這是什麼啊？
“菌湯味？麻辣紅油味？”
她一邊胡說八道，一邊被熱乎乎的香味勾着鼻子，從被窩裡勾起來，揉揉眼睛，睜開眼皮，看見徒弟在不遠處的桌案上，已經用卡式爐燒開了鴛鴦鍋，一邊菌湯，一邊紅油，都是她愛吃的！
旁邊攤開的塑料袋裡，烏雞卷、豬血、牛筋丸……也都是她愛吃的！
這女人自然而然從牀上爬下來，坐到洪小云對面，拿起一副碗筷。
“嘿嘿，好徒弟，知道師父修煉仙術太累，要幫師父補補啊？”
洪小云一邊把血豆腐丟進紅油鍋裡，一邊翻個白眼。
“師父！您剛剛聽我說話沒！
“我說我入圍筆試了！
“咱倆一起吃火鍋，慶祝慶祝。”
君侯筷子夾起烏雞卷，去菌湯鍋裡涮，一邊涮一邊笑道。
“天大的喜事，確實該慶祝慶祝！
“嘻嘻，要多慶祝幾次！
“等下頓飯，你買條烤魚來，要蒜香口的，咱倆繼續慶祝！”
洪小云翻個白眼。
師父這“廢柴美人”的設定，她早就熟悉了。
此時，用漏勺小心翼翼，去紅油鍋裡撈起血豆腐。
“這個已經熟了吧，您要吃麼？”
血豆腐在漏勺裡，顫巍巍，軟彈彈，淌着紅油。
洪小云沒聽到師父迴應，正要再問，擡起頭，卻見師父已經放下碗筷，正把視線投向那血豆腐。
洪小云很少見到師父如此認真。
呼……
風吹來大殿裡，吹歪了火鍋的香氣，吹亂了師父的長髮。
師父一雙烏溜溜的眸子，倒映那血豆腐。
師父紅潤的嘴脣輕輕開啓。
“小云兒，你想不想拯救蒼生？”
洪小云愣了片刻。
“師父，您什麼意思啊？”
青月君侯的聲音，不復慵懶，而是帶着嚴肅，透出冷清。
“小云兒，如果你不想拯救蒼生，只想好好活下去，那就把這勺血豆腐，都丟進垃圾桶裡，然後連夜離開依水這座城市，到西州去。
“你的師父雖然是個廢人了，但也還能護你周全，護你離開這依水城。
“但如果，你想拯救蒼生，甚至願意爲蒼生，豁出性命，堵上生死難料的結局……那就吃一塊血豆腐。
“只能吃一塊，不許多吃啊。
“吃完之後，同樣，連夜，到西州去。”
洪小云看看師父，看到她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看到她烏黑的眸子泛着意義難明的冷光。
確認師父沒有在開玩笑。
洪小云用顫抖的手，把漏勺捧到嘴邊，“吸溜”一口，吃進嘴裡一塊沾染紅油的血豆腐。
君侯到後面，肯定會和白墨相見。
但那最起碼，也是夢境破裂之後的事情了。
青月君侯這個人物，我是很精心設計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