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一輛汽車從田間小路衝來，停在藥田邊緣。
“嚶嚶嚶！”
車門打開，咖啡耳率先衝出來！
“嗷嗷嗷！”
咖啡爪緊隨其後，身上斜挎着工具包。
十幾個師兄弟，着急忙慌從車門裡擠出來，都跟在後面。
“嚶嚶嚶！”
“嗷嗷嗷！”
它們一起瞪大眼睛，找師父說的新設施……太容易找了！
插在地頭那巨大的芭蕉葉，就是這葉子！
狐狸們看到，葉片上黃綠色的像素點，赫然在閃爍變化，勾勒成不斷旋轉的圈圈。
咖啡耳立刻揮舞狐爪，狐言狐語。
“嚶嚶嗷嗷嗷！”
它見過類似的東西，師父電腦開機畫面，就有這種不斷旋轉的圈圈。
狐狸們瞪大眼睛，看到那圈圈很快消散，葉片上黃綠像素點，勾勒組成一張狐狸臉，三角耳朵大眼睛，根根鬍鬚笑眯眯。
狐狸們更加確認，就是這個，沒錯了！
它們死死盯住，看見葉片上畫面再變，變成簡筆動畫。畫中是……一株十字銀蘿！
這畫很簡單，但形象傳神，畫出十字銀蘿的破土生長，畫出它伸展嫩芽……又畫出一雙狐爪，握着小剪刀，給它修剪嫩芽。
“嗷？”
“嚶？”
狐狸們看看葉片的畫面，看看自己的狐爪，看看它們地面工作部標配的工具包裡，真有一把最小號的剪刀！再看這芭蕉葉片後面的土地中，果然有一棵棵小嫩芽，正在冒出來！
對上號了！
它們興致勃勃，繼續看芭蕉葉片上的動畫。
便見這像素畫面，赫然在放大細節，在給到修剪嫩芽的特寫，讓每一隻狐狸都能看清，修剪嫩芽需要左二右一，共剪三刀，而每一刀的畫面都很慢，讓它們能看清所有細節……
呼……
冷冷山風吹來。
一羣看動畫的狐狸，姿勢已經變了。
它們昂首挺胸腆肚子，倒背前爪，擡起下巴，洋洋得意，瞬間有了小宗師的自信和氣度。
狐狸都是很狡猾的！
它們瞬間明白，有這像素芭蕉葉在，有這動畫在，它們無需學習繁瑣的操作，無需佔用師父的時間。
每次來到藥田裡，只需要臨時先看一眼這動畫，就能知道這塊藥田、這段時間，需要幹什麼操作。
這次來到十字銀蘿地頭，在十字銀蘿剛剛冒芽的時候，它們便看到修剪嫩芽的動畫。
如果十字銀蘿抽枝的時候，那想必便可看到修枝的動畫。
如果十字銀蘿散葉的時候，那想必便可看到剪葉的動畫。
如果去到賴芥果藥田地頭，那想必便是培育賴芥果的動畫。
“嚶嚶嚶！”
“嗷嗷嗷！”
從此之後，地面工作部，狐均小宗師！
當然，不是啥仙草培育宗師，而是……“看圖學操作”小宗師！
……
呼……
山風吹過無邊無際藥田。
一處處像素芭蕉葉，在風中輕輕搖擺，閃過開機畫面，又用動畫給狐狸們演示對應藥田、對應時期的操作。
一隻只狐狸，站在一處處像素芭蕉葉前，得意洋洋，重新找回自信，揹着工具包，或抄着小剪刀，或在對照畫面和揹包中的藥瓶編號，或在比劃修枝小刀……
呼……
山風吹上狐狸山，吹到鬼眼機房門口。
白墨站在風中，眺望山下無邊無際藥田，咧嘴露出笑容。
他身後的鬼眼機房，又多了一項負荷，功耗又變大一些，喝下百花漿的速度又變更快，此時發出更密集的“咕咕咕”吸收糖漿的聲音。
“挺好的。”
狐狸山又一次藥田升級，完成了！
……
夢境的白天，對應現世的黑夜。
時節已經入冬，現世凌晨四點鐘，天空還黑濛濛。
呼……
窗外冷風吹過。
燈火通明的實驗室裡，李逵武坐在窗邊，端起剛衝好的熱咖啡灌了一大口。
“啊……”
咖啡微燙，香甜中帶着苦澀，熱乎乎順着喉嚨流入腸胃，彷彿把全身細胞都喚醒。
李逵武鼻孔噴氣，咧嘴一笑，便打開桌上的資料，繼續閱讀！
突然，桌上手機響鈴，卻是妹妹李蜻蜓，又發來視頻邀請。
他接通後，便見李蜻蜓縮在酒店潔白的棉被裡，只露出小臉，打量他這邊的背景。
“啊？李逵武？你沒弄錯吧？還真凌晨四點起來學習啊？
“看凌晨四點鐘的西州麼？哈哈哈，要不要這麼拼？”
李逵武嘆口氣。
“不拼不行啊。
“項目馬上就開始了。
“我這書，還有好多內容沒看懂。
“人家這項目規格高，時間緊，咱不能給銀掉鏈子。
“你那邊呢？最近學的咋樣？”
李蜻蜓皺皺眉頭。
“不咋樣。
“那個焦蘇專家說，目前也用不太上我們。但作爲補償，他的一些論文，可以給我們掛上名字，讓我們蹭一蹭。
“沒學啥東西，也沒幹啥活兒，天天住着酒店，吃着酒店，白撿了一些好處。”
這本來應該是好事！
但兄妹倆都表情古怪，都覺得心裡不踏實。
“這……這不是歪門邪道麼？”
“是哈，還是自己努力學來的東西更踏實點。”
“焦蘇這……難怪名氣比不過白墨專家，好像確實不太行。”
兄妹倆聊了幾句，掛斷電話。
李逵武捧起厚重的資料冊子，咂咂嘴，繼續看起來。
……
呼……
冷風從車間屋頂吹過。
車間裡吹不到風，但也冷得像是冰窖。
這是一座新修好的車間，甚至反應槽剛剛刷了水泥，刷了防水膠，還沒來得及做其他處理，看起來毛毛糙糙的。
天花板的臨時吊燈搖搖晃晃。吊燈之下，焦蘇穿着鼓鼓囊囊羽絨服，坐在水槽邊沿，看向水槽裡，愣愣出神。
“真的要這樣麼……
“幾十條人命啊……”
這水槽足夠大，能容納上百人同時洗浴。
它以煉製飲血紅花葯湯的名義修建成，而它實際的用途，只有焦蘇和他的古仙師父知曉。
“真不想幹這種髒事。”
焦蘇看看自己的羽絨服……這件羽絨服價值兩萬塊，但他買起來不眨眼，因爲他是焦蘇專家，因爲他是河洛仙委會副會長，因爲他在現世有地位、有產業、有財富、有名望……可若爲了修煉，爲了掠奪王侯血脈，害死那幾十個人，那他在現世，又要如何自處呢？他的心能否繞過自己？
突然，他腦海中響起古仙師父的聲音！
“好好籌備！不要出差池！
“你的師弟們，都在爲進入河洛大寶庫做準備。
“你能不去大寶庫，是因爲需要做掠奪血脈這件事，明白麼？
“不想掠奪血脈，那就和他們一起，都給我進大寶庫！”
冰冷的車間裡，焦蘇身體顫抖，面色僵硬，額頭淌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兒。
他乾笑一聲。
“師父，我肯定好好籌備，您且放心吧。”
師父的聲音沒有了，不再注視他這邊，焦蘇的心跳才稍稍平復一些。
他正要起身離開，突然又有一隻手，“啪”的搭在他肩膀。
“嘿，師弟，大半夜在這幹嘛呢？”
焦蘇一個哆嗦，回過頭，卻見是穿着貂皮大衣的餘翠，像鬼一樣不知何時來了倉庫，正笑眯眯向他看來。
不等焦蘇說話，餘翠便指向旁邊水槽，指向水槽底部繁複的古怪紋路。
“你這紋路，是……血僮紋？
“幹嘛，想用這水槽，掠奪王血麼？”
餘翠笑眯眯，向前壓身子，湊到焦蘇面前。
看到焦蘇慌忙擺手想否認，餘翠哈哈大笑，聲音迴盪在這空曠車間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必不必，師弟不必驚慌，也不必解釋！
“別忘了，你的跟腳在兜率仙賊學會，我的跟腳也在兜率仙賊學會。
“你學過的知識，我也都學過。
“你……當然騙不了我。”
焦蘇滿臉尷尬，一時間摸不清楚餘翠的意圖，正要溝通下古仙師父，便見餘翠歪着嘴，冷冷一笑。
“你那幾十個人的王血，我看不上。
“更不用說，這血僮池，只能轉化三成王侯血脈。”
“那麼一點點王血，只會把自身血脈弄雜，只會把自身變成一個雜種！雜種！雜種！
“你懂麼？雜種！
“在古仙朝，那些擁有最稀薄王侯血脈的子弟，在聖地之中，壽命最短，地位最低，付出最大，活得最慘。
“就因爲他們不是真正的王血，他們是雜種！
“你懂麼？雜種！”
焦蘇滿臉尷尬，苦澀一笑。
雜種？
他夢寐以求的，就是變成一個餘翠口中的“雜種”，能借這血脈優勢，繞開序列七的一項項變態修煉。
或許餘翠身爲王侯弟子，真的看不上這點稀薄的王侯血脈吧？
“哈哈。”
卻見餘翠這廝變臉如翻書，瞬間收了冷笑，露出笑臉，拍拍焦蘇的肩膀，讓他一起坐下。
“聊兩句吧。
“其實我很感謝焦蘇師弟。
“不是你的話，我享受不到那麼好的酒店，吃不到那麼多好東西，也……不會有那麼多好看的妹子。嘿嘿嘿。”
焦蘇陪他一起坐在這水槽邊沿，在這空曠森冷的車間裡，聽他說話，也不知道怎麼聊，也不知道說什麼。
便聽餘翠繼續道。
“……你的師兄弟們，是不是都在忙着，要籌備進河洛大寶庫的事情？
“額……免開尊口，我確實身上有一些關於大寶庫的秘辛，但我幫不了你們的忙，甚至不能把任何信息透露給你們。”
餘翠苦笑。
“你不懂啊，那東西……唉，哈哈，不說了。”
焦蘇突然開口。
“進寶庫，奪王血，一個危險，一個骯髒。
“難道修仙這回事，就必須要如此麼？
“不能幹乾淨淨，平平安安，順順遂遂，一路變強？
“師兄，你是王侯弟子，你變強是不是輕鬆很多？”
餘翠愣了片刻，上下打量焦蘇。
“你這想法……不太對啊。
“你在嫌棄仙術，還是嫌棄這個時代？
“你知不知道，在古仙朝，隨隨便便一項修煉，都要耗費幾十上百年？
“在古仙朝，我們這種年齡，幾乎不太可能達到序列七？
“我們這個時代的修煉，額……確實髒，也確實危險。
“但……也真的有很多很多機會，在等待我們。
“古仙朝中，是斷然沒有這麼多機會的。
“即便有，也輪不到你我這種人。
“你我能到今天這步，其實都已經吃了不少時代紅利，吃了不少好機會。”
“像你所說的，想要平平安安、乾乾淨淨變強……有點癡人說夢了。”
……
呼……
夜風吹過宿舍大殿屋頂。
殿內，各色各樣的酒水氣味，彌散開來，與歡樂氛圍、與狐狸們的歡快叫聲，融爲一爐！
原來是狐狸徒弟們，正舉着酒杯，圍成一圈圈，載歌載舞，慶祝狐狸山藥田再一次升級！
“嚶嚶嚶！”
“嗷嗷嗷！”
地面工作部的一千隻狐狸，此時喝着酒，轉着圈，跳着舞，格外興奮！藥田升級後，它們的工作更雜亂了，但其實總量還真不算大，今天下午不等敲鐘，便提前完成工作。師父說了，以後工作量都是這樣，都不會太大！
工坊部門的狐狸們，一個個也跟着開心！師父說了等到藥田全面普及像素芭蕉葉後，後續會給工坊也安裝這東西，更方便它們的工作！
白墨咧嘴笑着，沒有參與徒弟們的狂歡，而是坐在牀頭，一手捧着籃球大小的雪暖丹，一手在平板電腦上刷刷刷寫筆記。
旁邊的白尾巴和月亮肚，一個幫師父抱着茶壺，一個幫師父捧着點心。
時而看看這顆巨大的丹丸，時而偷偷伸出狐爪觸碰，時而爬下去，想嗅嗅氣味。
平日裡，大家都很怕這東西，不太敢靠近……就算先不說它是丹，自帶神秘氣息，單單它灼熱的溫度，就讓狐狸們害怕了。
但湊到師父跟前，師父封住了這丹的熱度，狐狸們就絲毫不怕，都敢去碰碰這顆丹，甚至還想把茶壺湊上去，讓這丹再給來點熱量，再給溫溫茶水。
白墨笑着摸摸白尾巴的腦袋。
“我們馬上就能再次開爐，煉更多雪暖丹。
“到時候，給廚房，給荒野探索隊，給工坊，都安排上！”
兩隻狐狸聽到後，歪着腦袋眯着眼睛，露出不太聰明的笑容。
“嚶嚶嚶！”
“嗷嗷嗷！”
師父說安排，那就安排！
它們不知道的是，白墨放下筆，關了平板電腦。
原來已經把這雪暖丹洞徹所有，研究明白，把裡面所有的內涵和知識，全都吃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