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靜悄悄的，只有洪教授編輯電子郵件的聲音。
白墨和蟲爺坐在他兩側，都看向電腦屏幕。
白墨肩膀上的檸檬茶，也跟着探過去腦袋。
“告訴他們，不差錢！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大不了我去搞個預售，搞個飢餓營銷什麼的……”
蟲爺在旁邊，指指郵件，給洪教授出主意。
洪教授重重點頭，胖乎乎手指敲在鍵盤，給這家名爲“天譜”的生化實驗器材製造商發郵件。
【……我們理解這種定製的高技術難度和高成本，願意承擔相應的報價……】
白墨在旁邊咂咂嘴。
之前用的設備，都是仙委會統一採購。
他還真不知道，買設備竟然如此卑微！
蟲爺在旁邊，也很是唏噓。
他做的生意都比這簡單粗暴許多，看到洪教授這文縐縐的郵件，莫名其妙還有些怯了。
洪教授邊寫郵件邊解釋。
“天譜、奧威威，艾草千，這是三家最頂級的生化實驗器材製造商了，只要你有錢，他們什麼都能造！
“他們只服務熟人，只服務頂級的高校、研究院所，和頂級企業。
“一般不怎麼接零碎業務。
“我之前發的郵件，收到回信都挺客套，但是……”
旁邊的蟲爺，突然看到洪教授的郵件落款。
“你這個落款，西州第九製藥廠，洪安西，額……你們這個廠，就叫這個名字？
“其實大家不這樣叫的，我們都叫它白墨藥廠。”
白墨和洪教授面面相覷。
白墨肩膀上的檸檬茶，皺皺眉頭，若有所思，認真點頭。感覺“白墨藥廠”這個稱謂，確實更好聽，更確切，也更靠譜！
蟲爺又看到洪教授的郵箱後綴。
“伱這是個什麼郵箱？
“私人郵箱啊？
“爲什麼不用你們藥廠的郵箱發郵件？”
洪教授解釋道。
“這沒辦法。藥廠剛弄起來，還沒有自己的郵箱呢。”
蟲爺墨鏡後面的獨眼閃爍智慧的光芒！
“那我大概懂了！
“你這郵件，用私人郵箱發過去，落款又奇奇怪怪，是不是被歸類爲垃圾郵件了？
“我就說嘛，這些個奇怪的設備製造商，怎麼能拒絕白墨專家，他們又不是傻嗶。你發這郵件……額……不太明瞭，人家壓根不知道你是誰！你現在給他們重新發郵件，就說白墨專家想和他們溝通！”
蟲爺不混學術圈，不太懂這些高精尖，但他懂社會，懂人心。別管再怎麼學術、再怎麼高精尖的圈子，牽扯到名和利，全都是一個尿性！
洪教授和白墨對視一眼，若有所思，連忙刪掉編輯好的郵件內容，打算重新發。
便在此時，白墨手機突然震動。
打開看，卻是張教授。
“喂？”
“喂？白墨專家，天譜精密儀器的副總，說想拜訪你一下。
“你有時間麼？
“他大概是想賣你設備，你沒時間的話，找其他人和他聊也行。
“還有一些小設備商想通過我找你，都被我攔下了。”
白墨扯扯嘴角。
“額……那您把洪教授微信推給他吧。”
白墨掛斷電話，還沒來得及感慨這場烏龍，便見蟲爺盯着手機，表情古怪。
“這個……這有個叫什麼艾草千的，他們總監走客戶的關係找我，說想讓我幫他聯繫你。
“他說最新的材料、技術、設備都已經準備好了，工程師團隊也都到了西州，說想約個時間，讓他們工程師團隊來，想拜訪下你。”
白墨表情古怪。
正要說什麼，突然會議室門被敲響。
卻是廠長陳遠林探頭進來。
“白墨專家，我們廠外面來了一個車隊，聽說是什麼奧威威實驗器材製造商，想毛遂自薦一下。
“我看他們車隊裡，七八臺廂貨車，裝了好多器材。
“您需要去看看麼？”
白墨皺皺眉，感覺不太真實。
這幾個意思？
器材商人們不請自來了？
洪教授也不太能理解。
以他在學術界的咖位，其實不太能接觸到這種頂級器材商……他從未想過，這些器材商，還有如此諂媚的一天？
蟲爺在旁邊咧嘴一笑。
“我就說咋那麼邪門，這才正常嘛！”
……
河洛仙委會。
辦公室裡，焦蘇正在打電話。
“……哦，當然理解，哈哈哈。
“沒事沒事，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電話掛斷，他扒拉着通訊錄軟件，繼續找下一個要請的人。
建廠不是一件小事。
廠中亂七八糟管理層，都不能亂請，需要熟悉，需要知根知底，需要靠譜，需要經驗老道。
但這種人往往有穩定的工作職位，有的顧慮地址，有的顧慮家庭，有的不想來從頭幹起，有的不想牽扯仙術……反正不太好請。
好在焦蘇混了這麼多年，圈子大，人脈廣，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人。
正要再打個電話出去，突然聽到敲門聲。
是他的副手，面帶鬱悶走進來。
“焦會長，實驗器材那邊，很難太快交付。
“奧威威那邊，突然有點忙活。
“他們組織了好大一個團隊，跑西州去了。”
焦蘇冷着臉，撇着嘴，耷拉着眼，陷入沉默。
不用多說，他就知道，奧威威這羣人跑西州，肯定是奔白墨去的。
“對啦，白墨那個廠，籌備咋樣了？
“有進展麼？”
便見副手也滿臉不可思議。
“這……他那邊……廠已經建好了。
“聽說人手配的差不多，產線已經快調試完成。
“煉製雪蓮增氣湯的大批原材料，已經送到他們倉庫。
“這……我其實不太懂……他到底什麼情況？
“這才幾天，一座廠就出來了？
“太奇怪了，那一座廠，就好像憑空變出來。”
焦蘇咬着槽牙，冷哼一聲。“哼，什麼憑空變出來？
“白墨那張臉，實在太值錢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厲害，所有人都給他面子，所有人都想抱他的腿，沾他的光，都想等着被他帶飛。
“就算那座廠草臺初創，前途未卜，但聽到白墨的名字，看到白墨的臉，那些人就已經亢奮，已經在幻想明天！
“那座廠，可以說是白墨硬生生憑一張臉，刷臉刷出來的！”
……
清晨的天光，從天花板破洞照進狐狸山倉庫，照在大洞下方的白墨身上。
他掌中火焰燃燒，火焰中懸浮的一根梭羅草，已然被分解成十幾種顏色、性狀各不相同的產物。
待白墨一番觀察，一番感悟之後，便熄了掌中丹火，任由風將這草灰抽走，抽去屋頂破洞裡。
“這……各種各樣仙草，也研究了不少。
“但若說找到什麼共性，什麼規律……好像也確實找不出……”
白墨喝口茶水，又拿起一株天頂紅花，回憶一番文獻中的記載，準備嘗試着開始分離它。
其實他早就有思想準備，共性、規律什麼的，本就不容易發現。君不見，古仙朝幾千幾萬年，一直都用着最笨的方法，也沒摸索出啥規律。這所謂規律，究竟存在不存在，其實也還兩說。
跟着文獻中的思路，他小心控制丹火，讓一束束火焰熱流穿過天頂紅花，將這天頂紅花慢慢解離，解成包括粉末、汁水、晶體、纖維、絮狀等各不相同的九種成分。
又思量一番，感知一番。
“唔，是這九種沒錯了。
“但解離的方法和流程，其實有改進空間。”
他拋掉解離的這一株，又拿起新的一柱，打算嘗試一番。
突然，前方的一處處貨櫃之間，傳來腳步聲和徒弟們歡快的叫聲。
“嚶嚶嚶！”
“嗷嗷嗷！”
“嚶嚶嚶！”
白墨擡起頭，便見是圈圈胡和白耳朵，一前一後，擡着一塊雕刻青鳥紋飾的漂亮大銅板，向他奔來。
難怪那麼開心，原來是挖出大貨了！
銅板擺到師父桌案，兩隻狐狸鑽進師父懷裡，腦袋蹭蹭師父胸膛。
便見白墨笑着摸摸倆徒弟的胖脖子，又低頭看向這銅板，摩梭着字跡，上下打量一番。
“唉？這是一份，序列五的……額……期刊？”
白墨一下想不到合適的現代語去描述這塊銅板。
這是古仙朝一種很特殊的東西，是天宮每隔一個月，蒐集發生在一國境內的政令、重大科研突破、花邊新聞等等，全部整合起來，刻在這一塊板上。
“這確實是好東西！”
白墨笑着表揚倆徒弟，把桌上的鳳梨糕餅給它們吃，繼續閱讀這銅板。
序列五的文字本來就言簡意賅，信息量極大。
這銅板上刻字又很小。
“幸虧是天宮出品，銅板質量夠好。不然這麼小的字，被歲月侵蝕後，只怕都沒法看了。”
白墨笑着閱讀。
第一篇赫然便是關於龍蛇草分離的重大突破！
【……披雲聖地的尾家聖子，成功改進龍蛇草分離術，將分離出的成分由四種增加到七種……】
白墨大致看過這一篇，感覺意義不大，便繼續往下看，看其他版塊。
兩個狐狸徒弟稍微休息後，便從白墨懷裡跳走。
白墨則盯着文獻，繼續閱讀。
【……蘭柯聖地發生重大丑聞，柯葉王侯座下最強的子嗣，竟然是墮仙假冒而成……】
啊？
墮仙假冒王侯子嗣？
這怎麼冒充？
【柯葉王侯座下，最強的十七子，名爲蠶尾仙人】
【他自幼流落在外，兩百歲時，修成序列七，從此進境飛快，展露王侯血脈，習得王侯血術，回到蘭柯聖地，落葉歸根，認祖歸宗】
【他的血脈濃度高到離譜，修煉速度一日千里，王侯血術更遠超同輩】
【他爲人謙和，兄友弟恭，孝悌師長，更是得到王侯喜愛】
【日久年深後，他修成序列五，更是展露驚人丹道天賦，一年學會十種仙草分離，震驚聖地】
【且隨時間推移，他的王侯血脈竟是越來越顯露，越來越濃重，濃度甚至超越當代聖子，直逼當代王侯】
【又過數年，當代聖子血脈濃度竟是降低，而蠶尾仙人血脈濃度又增，此消彼長之下，蠶尾仙人血脈濃度超過聖子，甚至一度讓王侯起了心思，要將他立爲新的聖子】
【然而，廢立之事，茲事體大】
【王侯常常思量，常常斟酌，常常心神不寧，常常徹夜難眠】
【一夜風急雨驟，王宮燈火闌珊，王侯失眠，在宮中獨自漫步，來到聖子寢宮窗外】
【竟看到聖子宮中，一牀兩人】
【聖子酣眠如同昏死，蠶尾仙人臥在側畔，咬住聖子後頸，脣齒之間藥氣彌散，竟是吸食聖子血脈！】
【王侯將蠶尾仙人拿下，嚴刑拷打之後，方纔知曉，蠶尾仙人本就不是蘭柯子弟，一身血脈從頭到尾，自始至終，全都是偷來！】
【蠶尾仙人實爲鳩頭仙人徒弟，在鳩頭仙人幫助下，混入蘭柯聖地，要行鳩佔鵲巢之舉！】
這也行？
白墨看得暈乎乎，只能感慨，這羣墮仙確實很有想法！
偷血脈也就罷了，竟然還要鳩佔鵲巢，還要用一個假血脈的王子，去佔了人家的王宮，圖謀人家的基業！
嘖嘖感慨中，白墨看到最後。
【蠶尾仙人已經處死，鳩頭仙人仍逍遙法外】
【警告各位王侯，鳩頭仙人掌握一可怖仙術，名爲分血術】
【他能像解離仙草成分一般，將王侯子嗣的血脈解離出來】
【警告各大聖地，各位王侯，務必看護好子嗣】
【亂血時代從未真正過去！】
【王侯血脈一直遭人覬覦！】
【各位，切記！切記！】
亂血時代？
意思是，曾有那麼一個時代，王侯血脈被竊取血脈的墮仙們，徹底搞亂了？
白墨唏噓一番。
“之前的妙手仙人，他盜取血脈，用的是仙武途徑的手段吧？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而這鳩頭仙人的分血術，是丹道途徑的仙術？
“看來這竊血，不止侷限於某個途徑。
“每一條途徑，都有類似的手段？”
白墨咂咂嘴，感慨一番，又去看這銅板上其他內容。
看到都是些科研進步，還有些最新頒佈的天條。
他取出平板電腦，把一些有價值的內容，暫且謄抄下來。
“這銅板確實挺好。
“但既然是期刊的話，應該不止這一塊。
“應該還會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