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來的宴會廳裡,燈火通明。
偷來的各色酒菜,熱氣飄香。
仙賊們齊聚一堂,都看向大堂中央。
看到小蘑菇站在桌子上,熱情洋溢,滿臉陶醉。
“……夢中仙境,就像一個個肥皂泡。
“我們不知道它還能支撐多久,但它終究要破碎!
“到今天,到此時此刻,我們仙賊已經是發展最快的流派,我們已經是現世最強!
“只要我們團結起來,便可滾起雪球,發育越來越好,徹底把其他流派甩在後面!
“一盤散沙的仙賊,只能盜取寶庫。
“團結起來的仙賊,可以強取聖地傳承,可以奪走天宮流傳萬年的救世後手!
“團結起來的仙賊,可在這現世予取予求!
“想要殺人?想要奴隸?想要血肉耗材?這偌大城市,我們可隨意取用!
“團結起來的仙賊,甚至可以偷走仙委會的權柄!
“曾經過街的老鼠,甚至可以偷走廟堂的高位!
“從此之後,風餐露宿、隱姓埋名的生活,將徹底成爲過去。
“這世間所有的榮華富貴,所有美女佳人,大別墅,小奔牛,大金鍊子小手錶,所有的美食,所有的大牌,所有的奢侈品,都將被我們偷到手,都將任由我們享受!
“而各位師兄師弟,師姐師妹背後的仙人尊長,也可得到更多資源,培養出更強的弟子,佔盡分食碑上前排的格子,待一朝夢境夢碎,踏入現世,便可吃到這現代文明最先、最香、最肥、最美的第一口!”
這芳華宴會廳裡,所有仙賊流的弟子傳人,都聽得滿面潮紅,熱血澎湃,都大聲鼓掌叫好!
“好!”
“說得好!”
“哈哈哈太有才了!”
……
芳華宴會廳門外走廊,安安靜靜,絲毫聲音都沒露出來。
走廊另一側的小包間裡,蔡孝貞捧着手機,正給白墨介紹這次的護城大陣。
“……這每一根陣樁,都不便宜。
“材料稀少,製作工時長,而且良品率特別低!
“你看這陣樁上的微雕符文,其實是用最新的光刻技術,給整上去的……”
白墨看向蔡孝貞手機屏幕。
他懷裡的狐狸徒弟滷肉包,也探着腦袋,看向手機屏幕。
旁邊的方小雨略有些尷尬。
“額……這個……我們都能聽麼?不涉密麼?”
蔡孝貞咧嘴笑道。
“這有啥涉密的。
“聽到就聽到唄,別往外說就好。
“其實這護城大陣,護不住整個西州市。
“我們當前的設計要求,就是讓它能護住一些學校、防空洞、特殊單位、醫院、小區啥的。
“反正每隔幾公里,需要有那麼一處防護區。
“這防護區啓動後,形成屏障,能擋住序列八全力一擊!
“能擋住序列七大戰的餘波……”
白墨一邊聽,輕輕點頭。
感覺這也挺好!
他聽着蔡孝貞的描述,時刻關注對門的芳華宴會廳。
此時竟微微訝異,瞳孔顫抖。
“那是什麼?”
……
芳華宴會廳裡,衆人矚目之下,小蘑菇站在桌子上,捧起的雙手白霧升騰,模糊現世與夢境的邊界。
“……仙賊流派之後的任務積分合作模式,就這樣了,大家都聽明白了吧?
“但團結一事,口說無憑。
“我們都懂,這滿屋子人,往日裡或不相識,或有過節,甚至有些還曾互相下過死手。
“到此時,大家也在相互防備,互不信任。
“但今日,我們既然要團結,那就請大家,都先放下恩怨。
“讓我們許諾,同氣連枝,互不傷害。
“就用這一壺酒爲證,如何?”
小蘑菇捧起的雙手,白霧散去,出現一隻酒壺。
一隻黑色的、冒着黑煙的酒壺!
宴會廳裡,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隻酒壺吸引住。
那一抹黑色,髒兮兮,油膩膩,出現在小蘑菇掌中,出現在這宴會廳裡,無比突兀,無比違和!
房間裡,白墨的神識瞬間躲開,遠遠觀望那酒壺,不敢靠近,不敢接觸……他的靈覺瘋狂預警,千萬千萬,千萬千萬,不敢讓神識接觸到那壺酒!否則必會有不可預知的事情發生!
其他傳人弟子,則紛紛犯了嘀咕。
同時喝下這壺裡的酒,便不可再互相傷害?
這酒是什麼?該不會有毒吧?
這酒壺看起來,就讓人發毛,讓人心悸,很不吉利!
但沒人出聲反對。
因爲他們每一個的夢中,古仙師父都在向外看,都在看向那壺酒,都露出古怪而諂媚的笑容,都在給自己徒弟下達命令。
“喝!”
“喝!”
“喝!”
小蘑菇咧嘴笑着。
“這一壺酒,大家按次序來。
“第一杯,給我們仙賊流大師兄,楊彭湖!”
他站在桌上,妙手空空,左手一招,手中便憑空多了個陶瓷小酒盞。
右手酒壺向着酒盞傾倒,倒出些油狀的漆黑液體,黏糊糊,拉絲,冒泡。
便將這第一杯,伸手送進白霧,送去夢境裡。
“第二杯,送給我們仙賊流的二師姐,李澄靜!”
他再次伸手,招來第二個小酒盞,倒出第二杯酒,遞給他身旁一箇中年婦人。
……
對面包廂裡。
白墨一邊聽蔡孝貞吹牛,一邊看向牆角一盆盛開的月季花。
這包廂裡四季恆溫,月季花期長,此時仍然鮮豔盛開,光彩奪目。
一片片花瓣,挺拔又飽滿。
“二師姐?
“李澄靜?”
他正聽這個名字,突然手機震動,原來是仙委會高層羣裡,又有信息。
【第二個序列六,出現了!】
【空空仙人的弟子,李澄靜】
【仙劍途徑】
【明器之師】
蔡孝貞和吳輕芸也都看到消息,瞬間垮了臉,眉眼低垂,不知該說什麼好。
白墨目光投向牆角的月季,看到那月季花瓣輕輕顫抖。
神識注意到,對面的芳華宴會廳裡,中年婦人接了第二杯酒,但並沒有喝,反倒送進夢境裡。
“哦?她不是那李澄靜?”
……
芳華宴會廳裡。
中年婦人穿着夾襖,戴着頭巾,將酒杯送入夢中後,露出黃牙,咧嘴憨笑。
“哈哈,大家別誤會,我不是二師姐。
“我只是師尊空空仙人座下,一個普普通通的序列七。
“師姐剛晉升,境界還不穩,還需要鞏固一下。
“等西州那把仙劍徹底出世,她自會前來,與楊彭湖師兄一起,取了那把仙劍!”
在場的衆多弟子傳人們,都表情古怪,有的羨慕,有的嫉妒,有的不服。 排了大師兄、二師姐,在座剩下的弟子傳人們,都是序列七,再無次序之分。
便由小蘑菇跳下桌子,端着酒壺,一個個斟酒,一個個敬酒。
“來,師兄,飲了這杯。”
“來,師妹,嚐嚐這酒。”
“來,師姐,滿飲此杯。”
……
便見一杯杯拉絲冒泡黑漆漆油乎乎的不明液體,被一次次仰脖飲下去。
每一個弟子傳人,舉杯時都眉頭緊蹙,喝完後卻恍然大悟。
待到偷羊腿的五短身材男人,皺着眉頭,撇着嘴,硬着頭皮,喝下這杯古怪的不明液體……他放下酒杯後,竟是滿臉恍然大悟,又漸漸露出笑容。
他看向左邊已經喝完這酒的同伴,同時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他們一同看向右邊,還沒喝到這酒的同伴,都表情揶揄。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五短身材男人高興之餘,抓起剛纔啃了一半的羊腿,張嘴撕下一塊肉,咀嚼幾下,嚥進肚裡,嘴裡不忘喃喃自語。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他不知道的是,被他吞下的那口羊肉,竟是小心翼翼,滑進他的腸胃裡。
又小心翼翼,生長出密密麻麻菌絲。
又小心翼翼,讓這些菌絲向上探查他的食管,向下探查他的腸壁。
又小心翼翼,讓這些菌絲帶着麻痹藥效,鑽透他的胃壁。
……
包廂裡,蔡孝貞端起桌上葡萄酒,仰脖“咕嘟嘟”悶了這一杯。
啪!
他放下酒杯。
“唉,真是……壓力山大,哈哈哈!
“空空仙人?聽這名字,又是仙賊流的墮仙吧?
“兩尊序列六麼?”
他甚至不知曉這所謂【百骸之師】【明器之師】,到底有什麼仙術?
旁邊人勸慰他。
“蔡哥,別這樣,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這樣喝酒,會刺激腸胃的。”
白墨沒有說話,而是專心致志,用菌絲探索那五短身材男人的腸胃……他想試着,追蹤一下那杯古怪黑色液體,看那到底是啥東西,看它究竟如何影響人體?
但……
那男人的腸胃裡,竟是沒留下絲毫痕跡!
那胃袋裡,有酒,是他們偷去的葡萄酒!有肉,是他們偷去的各色菜餚!
但唯獨他剛剛喝下的那杯黑色液體,完全找不到蹤跡,就好像他沒喝過似的。
那宴會廳裡,一個接一個仙賊傳人,喝下古怪黑色液體。
喝過的人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彷彿突然理解一切!
白墨的菌絲,便在五短身材男人體內,小心翼翼,慢慢摸索。
鑽透了他的腸胃,又鑽去他的心臟。
摸過了心臟底細,又盤上他的脊椎。
脊椎沒發現異常,便沿脊椎爬去他的大腦。
隨着那菌絲突觸距離五短男人大腦越來越近,白墨的靈覺開始瘋狂報警!
“難道這東西,貓膩就在腦域?或者說……”
白墨心中,沒來由產生古怪的念頭。
“……那污染,其實在五短男人腦域埋伏我,等我過去?”
他下意識伸手,把自己的徒弟抱緊,摸摸徒弟柔軟的絨毛和肉乎乎的胖肚子。
“嗷!”
滷肉包腦袋頂着師父胸膛,頂一頂,蹭一蹭,滿臉幸福。
“嘿,這西爾頓的烤羊排,風味也挺足……”
他放棄對五短男人的探查。
這污染來歷成謎,神秘詭譎,甚至連當年的九大帝君都抵擋不住,最終失敗,落得個文明覆滅的下場。
今時今日,他也沒必要頭鐵。
先躲一下,不丟人,來日方長!
……
芳華宴會廳裡。
小蘑菇敬完最後一人,又倒出最後一杯酒,仰脖灌進自己嘴裡。
到此時,整個宴會廳,八十多人,全都飲下這污染之酒。
他們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扯着嘴角,露出燦爛笑容,露出理解一切的笑容。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眼眸深處,一尊尊古仙,亦是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儘管在這滿堂的笑容裡。
五短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臉上笑容不改,但七竅流出黑色的血。
他身體僵硬,跌落到座位下面,摔在這宴會廳厚厚的地毯。
他的眼球流出來,眼窩變成兩個黑漆漆的洞,裡面空蕩蕩,看不到血肉,只能看到黑色液體,還在汩汩流出,流過他的臉,流到地毯上,把地毯洇溼,在地毯暈開。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滿堂所有的仙賊傳人,都彷彿沒看到這一幕,繼續他們古怪的笑聲。
五短男人身旁座位,剛剛還和他有說有笑的同伴,也渾不在意。
哪怕黑色液體流到他們腳下,髒了他們的鞋子,他們也不曾低頭看,笑容不改,笑聲不減。
……
對面的包間裡。
白墨捧着一碗熱乎乎玉米羹,一邊喝着,面無表情。
他突然有種直覺……剛剛那一杯古怪的酒,給這些仙賊傳人之間,建立了某種聯繫?
“暫時不能打草驚蛇。
“且等他們大師兄、二師姐,都來到西州再說……”
……
樓下最便宜的大牀房裡。
胡山酒躺在牀上,抓着礦泉水和麪包,沉沉睡去。
這酒店的隔音是頂級的,但他卻彷彿聽到有陣陣笑聲,穿牆而來,傳到他耳朵裡,傳到他夢境裡。
以至於他夢境中,斷壁殘垣之間,鬚髮潔白的鬼影師叔,竟是顫抖痛哭!
他和師父一起,一左一右,摻住師叔雙臂。
“別怕!”
“他們沒有發現你!”
“沒事的!”
師叔身體瘋狂顫抖,打擺子。
師叔咬死了嘴脣,不敢出聲,好像一出聲就會被找到。
師叔的淚像決堤的河水,流了滿臉,流過臉上蒼老的褶子,打溼鬍鬚。
“等你找回身軀,就把他們都砍死!”
第一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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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污染,屬於本書的基礎設定之一了,有明確設定的,會慢慢揭開,絕對不是瞎寫,大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