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明几淨的會議室裡。
學生們分組討論，一邊寫寫算算，偶爾隨口聊天。
“話說回來，我們到底是在算什麼啊？”
“不知道唉。”
楊盞知道些內情，卻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陳老師知道些內情，亦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還有的同學，偷偷嘀咕。
“你們發現沒，這幾天白墨出勤率很高？”
“對啊，以前上課，他都不來的。”
“這實習對他來說意義也不大吧？爲啥他天天來？”
白墨後背靠在椅子上，抱着白太陽。
心想這實習意義可大了！
這關係到張教授能否成功晉升，關係到他的丹師薪火！
這一次晉升，不需要種藥，不需要煉藥，只需要當一次保姆，性價比奇高。
他得天天在這守着，以免出什麼岔子。
就比如此時這偷藥賊！
他心念一動，去到狐狸山。
“白爪爪，持劍來做任務！”
……
黑漆漆的庫房裡。
腦袋上套着絲襪的偷藥賊，將陸洋和小王，都搬到牆角，把他們腦袋扶正，免得呼吸不暢憋壞了。
她的絲襪頭套，後腦勺被頂起一個大包……正是她的高馬尾。
沒錯，這偷藥賊，便是聖地傳人，黃思彤！
此時，她在這倉庫裡，束手束腳，心裡很彆扭。
“師父，我們真的需要偷藥麼？”
拋開性格不談，她還沒惡劣到做小偷的地步！
她腦海中響起古仙的聲音。
“別囉嗦，別磨蹭！
“去，找天明草，三角菱，七葉桂花，蛇紋辣子，拇指活珠。”
這都是她煉製火識湯，目前還欠缺的藥材。
那日來這實驗樓大鬧，一道題做了一天，沒做出來。但她脖子上的尋藥鼠，卻有意外收穫，發現這樓裡竟然有煉製火識湯所需的全套藥材！
她皺皺眉頭，在黑暗裡，循着味道，找向這幾種藥材。
腦海裡又傳來古仙師父的聲音。
“動作快點，別拖沓！
“你是聖地傳人，你是人族希望，你晉升之後，纔能有機會拯救人族。
“其他人絕大多數，都是墮仙的提線木偶，就算晉升了，到底是好是壞，也還兩說！
“你是爲了人族的希望當賊！
“快！”
黃思彤只覺自己的心臟怦怦跳，手腳哆嗦！
她怕陸洋和小王提前醒來，也怕外面有人進入倉庫，在這黑暗裡，已經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修仙者的眼睛，慢慢適應黑暗，多少能看清點東西。
她一邊看，一邊循着味道，找見存放天明草的櫃子。櫃門打開，便見裡面分了十幾層。每一層擺放十幾棵天明草。
“煉製火識湯，需要兩百棵……”
她快速數着，將這些天明草，取走了一大半，收進夢境裡。
正要離開，便聽腦海中又傳來古仙的聲音。
“全部取走，不要留！
“兩百棵不夠！
“這些藥草品相太差了，以瑤池聖地的標準，少數屬於中等，大多都是劣等。拿來煉藥失敗率很高，風險很大，你現在全部取走，以備不時之需！”
黃思彤愣住。
“可是，我若全部拿走，張教授的晉升……”
腦海中古仙的聲音更加嚴厲！
“你管他幹嘛？
“你是聖地傳人，你纔是人族的希望。
“你和他有云泥之別，你的晉升比他的更有價值！
“拿！”
黃思彤又急又怕又心虛，顫抖着，將剩餘天明草，全都劃拉走。
再循着味道，又打開下一個櫃子。
便見這櫃子裡，是幾百朵七葉桂花。
品相也很次！
花香很寡淡，反而有很多雜味，有酸有苦！
她腦海中，古仙一聲斷喝。
“別管垃圾不垃圾，垃圾也比沒有強，先全拿了再說！”
……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會議室裡。
白墨皺皺眉頭。
張教授這些藥材……品相確實差了點。
這是整個仙術委員會，所有委員們，一起努力，從夢中偷出來，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是古仙們不稀罕也不在乎的垃圾。
論起藥效，和他當年用的那些催熟速生貨相比，恐怕也差不多。
一副藥湯，用到幾百種藥材。每種藥材，又需要幾百份。
其中每一份優質的藥材，都能增加煉製成功率。
其中每一份劣質的藥材，都會降低煉製成功率。
“我用好點壞點的藥材，倒是無所謂。反正不管什麼藥材，我能理解它們藥性的細微差異，知識足夠駕馭藥性。
“可如今張教授……他能掌握的知識沒那麼多，還是要用好點的藥材，成功的可能才更大一些。
“剛好，幫他提高成功率的人，來了！”
……
偷完天明草和七葉桂花，黃思彤心情平復許多。
雖然還有罪惡感，但卻沒那麼緊張了。
再嗅這倉庫裡的藥香味，甚至心中開始滋生貪婪！
“要能全部拿走的話，倒也不錯。”
她這般想着，手循着味道，打開第三處櫃門，突然察覺，味道不對？
便見櫃門之內，黑暗之中，一柄五色藥氣絢爛如火的劍，探了出來，指向她的喉嚨！
絢爛的五色藥氣，如同火焰般跳躍，照亮了黃思彤的脖子、汗毛和套頭的絲襪。
冷硬的劍鋒，便頂到黃思彤哽動的咽喉，和細膩的汗毛！
黑漆漆的庫房裡，驟然安靜。
黃思彤和腦海中的古仙師父，都沉默了。
櫃子裡的白爪爪，穿着隱身斗篷，躲在黑暗裡，歪着胖腦袋，無聲壞笑。
這把剛剛升級完成的劍，燃燒彩色藥氣火焰，實在太帥了！
尤其在這黑暗環境中，炫的一批！
便見黃思彤默默伸出手，手上白霧升騰，掉落大堆的藥草和花，卻是將剛剛拿走的天明草、七葉桂花，從夢裡退了回來。
但白爪爪長劍不退，燃燒五色藥焰的劍尖，在黃思彤脖頸處，輕輕比劃，劍尖隨着黃思彤顫抖的脖頸而動，刺斷她十幾根汗毛！
退贓是理所應當的，不足以贖罪！
若想贖罪，還需付出更多！
瑤池聖地？
有什麼精耕細作的優質藥材，交出來吧！
……
吱嘎……
倉庫門輕響，臉色煞白的黃思彤，蒙上一件隱身斗篷，鑽出門縫，哆嗦着離開。
外面的光照進來，照在牆角陸洋的臉上。
他眼皮抖動，一個激靈，猛地醒來！
“臥槽！
“我們中招了，被暈了，倉庫裡進賊了！
“快起來！”
他匆匆忙忙，摸到牆上的電燈開關，“啪”的一聲，將燈光打開。
明亮的燈光，晃了他的眼睛。
待他流着眼淚適應，卻見倉庫裡，大堆天明草和七葉桂花，被撒在地面。
還有一堆各色藥物，堆成在地面，堆成小山，圓潤飽滿，閃閃發光，一看便非凡品！
“唉？
“不是賊？
“是……是來送貨的？”
……
烏雲密佈，狂風呼嘯。
狐狸山，青銅大殿。
白墨坐在青銅桌案後面，捧着銅板，又學會一份全新的藥方。
“唔，這個還不錯。”
他思量一番，把藥方記錄到平板電腦裡，再延申幾個自己的結論。
寫完之後，再看青銅桌案旁邊，卻見不知不覺間，徒弟們挖出來的文獻，又被他清空了。
“最近挖掘速度不快。
“倒是可以趁這段空檔，去一趟造車工坊。”
造車工坊距離不遠，白墨起身，溜達溜達，活動活動腿腳，便來到工坊中。
便見揹帶褲、蝴蝶結和大腦袋，正忙着製造汽車的各個部件。
揹帶褲掄着小錘，對一塊銅板敲敲打打，要將這銅板修成合適的形狀。
到目前爲止，狐狸山已經造出四十多臺車，而且這個數字，還在緩慢增加中。
徒弟們沒有停下手中工作，只是一個個扭過腦袋，向師父“嗷嗷”叫着問好。
白墨咧嘴一笑。
“你們忙！我只是來看看。”
他走上前，看到一副半成品汽車底盤，看到這地盤上，有古仙朝的序列七火人們留下的心得。
“我記得前些天便有一塊心得，是關於火識湯的？應該還沒給造進車裡吧？”
張教授那邊，得到瑤池聖地一堆精耕細作的精品藥材，煉製成功率大大增加！
白墨打算再找找古仙朝火人們的火識湯心得，看看菜鳥是怎麼煉那玩意兒的，從中汲取點經驗，給張教授用，讓他這次煉製更加萬無一失！
白墨溜溜達達，眼神瞟來瞟去，不多時候，果然發現記憶中那塊銅板。
他湊上前，皺着眉頭，仔細閱讀。
看了十幾分鍾，才恍然大悟！
“哦，原來他們是這樣想的，倒也有道理！”
……
廢墟之中，篝火之側。
青爐古仙盤坐在石頭上，腰身挺直，面容年輕，語氣平緩，侃侃而談。
“……所以按照你這套方法，便需要佈置七個傳感器，在煉製的第三個階段，檢測第一層爐溫，第二層爐溫，第三層溼度……”
張教授盤坐在旁邊，皺着眉頭，認真聽，認真記。
他雖然天賦沒那麼恐怖，但四十多歲，能當上教授，智商和記憶力也絕不平庸。
此時一邊聽，他心中偶有感慨……這古仙對現世的學習和理解速度，簡直太快了。
聽古仙講課，他甚至有種錯覺，有種正面對現世工程師的錯覺。
但不可否認的是，古仙的水平，當真高屋建瓴！
聽古仙講課，便如醍醐灌頂般透徹！
到此時，他對煉製火識湯的信心，已然越來越足！
只是心中也越來越浮出一片陰影，冒出深深隱憂……古仙如此賣力幫他晉升，會不會有所圖謀？
畢竟，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古仙這裡更不可能有！
講着講着，古仙看到張教授皺眉犯迷糊了，便停下講課，轉而聊起別的。
“其實……你可以帶一臺電腦進來。或者，平板電腦？或者，智能手機？
“用那些東西，把我講的內容記下來，回去再慢慢溫習。”
張教授愣了半晌，尷尬一笑。
“我……我不習慣用那些。”
自始至終，他從未往夢裡帶過任何電子產品！
在他內心深處，非常不想把人類文明透露給古仙！
古仙咧嘴一笑。
“帶不帶，隨你。
“但……我確實對那些東西，很感興趣。
“你能給我講講麼？”
張教授遲疑片刻。
他明白，自己沒法拒絕。古仙真想聽的話，隨便給他灌一瓶吐真劑，他便無從抵抗。
隨即苦笑着，開始講起。
“計算機這東西，其實可以看作是更復雜化的算盤。
“它最基礎的功能，便是運算……”
…… щшш＿ttk an＿Сo
下午時分，辦公樓，會議室，一片歡聲笑語。
“沒問題吧？”
“我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成了！”
“哈哈哈哈！”
這才三點鐘，學生們便提前完成驗算工作。
他們的實習越來越順利了！
一份份驗算報告，交到會議室最前面，交到陳文泉手裡。
交完之後，學生們便三五成羣，說說笑笑，離開這會議室。
最後一個來到陳文泉面前的，是白墨。
他肩膀上馱着沖沖狐，走到講臺前，看見同學們都走遠了，只有方媛和吳輕芸還在門外等他。
便又掏出一份報告，壓低聲音。
“老師，我參加這些天的驗算工作，有一點心得，寫了點東西，或許能增加我們這個數學系統的魯棒性。
“麻煩您交給專家組，幫我看看是否具備可行性。”
白墨話說的很客氣。
這份報告，實際是他從古仙朝的菜鳥心得中總結出來的。用在張教授這方案裡，正合適，能很大程度提高煉製的成功率！
陳文泉接過白墨的文件，手指捏捏厚度，發現不過幾頁紙。
“好，我幫你轉交！
“謝謝！”
寒暄客套幾句後，他目送白墨離開。
其實，他摸不太清白墨的水平。翻開看看這幾頁紙，感覺好像有點東西，但又不敢斷言。
“送去給專家組吧。”
他抱着一摞驗算報告，再加白墨這幾頁紙，便離開會議室，去往旁邊的大鐵門。
推開虛掩的大鐵門，便見明亮的辦公室裡，十幾張辦公桌，十幾個專家，都在安靜伏案工作。
其中數學組的四個專家，包括李方明在內，都坐得很近。
白墨寫的那塊白板，便豎在李方明辦公桌旁邊。
陳文泉愣了片刻，先把驗算報告放在自己辦公桌，又拿着白墨的幾張紙，去到距離李方明最遠的數學組專家桌邊，儘量壓低聲音，不讓李方明聽到。
“牛教授，您在忙麼？
“我這裡有個學生，他有一點關於系統魯棒性的想法，您能幫忙看看麼？”
牛教授擡起頭，略帶不耐煩。
“學生？
“魯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