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跟在學生隊伍裡,跟着張教授,一路深入走廊,深入這辦公樓。
同學們越深入,越察覺到不對勁……這是辦公樓麼?
怎麼畫風和普通辦公樓不太一樣?
這走廊裡完全沒有窗戶,全靠頭頂日光燈照明。
走廊兩側,一處處厚實鐵門,緊緊關閉。沒有漢字銘牌,只有密碼指紋鎖和編號。
偶爾有行人走過,亦穿着長長的白大褂,表情嚴肅。
氛圍越加凝重,同學們都不再敢說話,一個個緊跟着張教授的步伐。
終於,他們來到走廊盡頭,進入一間木門的、有窗的、太陽光照進來的會議室。
看見會議室裡,擺了幾十套桌椅,卻是爲他們準備的。
還有一面白板,書寫了滿滿當當的矩陣、公式、箭頭和推導。
同學們都鬆了口氣,臉上重新有笑容。
不同於走廊裡的肅殺,這間會議室,學術氛圍明顯濃重了很多!
白板前,則站着個禿頭凸肚的中年男人,襯衣下襬扎進褲子裡,一雙三角眼,掃視學生們。
他的目光,很快停在白墨身上,看看白墨的臉,看看白墨肩膀的狐狸。
“你就是白墨吧?
“你的論文我看過了。
“花裡胡哨的,很像那個敗類張奇人的風格。
“在我手底下實習,注意了,把這些花裡胡哨,都收一收!”
同學們都愣住。
怎麼剛進門,就給白墨一個下馬威?
白墨則將白太陽抱在懷裡,摸摸它的腦袋,讓它別生氣。
他不在乎這老師的下馬威,反倒對他話語中“敗類張奇人”這五個字,頗有情緒。
敗類?
現在學術界,就如此評價張奇人麼?
張教授打個哈哈,上前圓場。
“白墨同學,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李方明教授。
“之前在上京大學任教,最近剛剛加盟我們仙草實驗室。
“這些天的實習,就讓他帶領我們一起。
“大家都先坐吧,坐下聽李教授講講實習。”
學生們分別落座。
方媛和吳輕芸,自然而然坐到白墨兩側。
便聽李方明開口講解。
“我們實驗室,正在進行一項嚴謹、複雜的數學工作。
“這項工作,由我來主持。
“你們的實習內容,就是給我打下手,幫我做一些推演、證明、驗算之類的體力活兒……”
他一邊說,方媛已經動作麻利,在手機上搜出此人的簡歷,遞給白墨看。
白墨悄悄接過,手指滑動,大致掃過。又把他的名字,和“張奇人”一起搜索。果然發現端倪……
【張奇人與李方明,上京大學數學系雙星】
【張奇人接連做出重大成果,李方明何時能追上?】
原來,他們曾經是有競爭關係的同學?
【張奇人鋃鐺入獄,昔日同窗李方明對記者表示,張奇人在本科期間,就存在嚴重作風問題……】
他們曾經還互有怨懟?
【奇人工作室登上熱搜,張奇人昔日同窗李方明對記者表示,張奇人在本科期間,就存在品德問題……】
這李方明的怨氣,竟然還不小?
白墨扯扯嘴角,擡起頭,聽李方明繼續講。
“……在我這裡打下手,工作難度不低,工作強度也大。
“你們都收起過家家的心態,給我認真幹。
“你們每個小組,都會進行同樣的任務。
“完成之後,你們要交叉檢查驗證……”
李方明一邊說着,他的助手已經搬來厚厚一摞材料,發給學生們每人一本。
方媛拿到手,掀開看了幾頁,便如看天書,兩眼昏昏。
白墨拿到手,掀開翻了一下,皺皺眉頭,又翻到前面,仔細看了幾眼。
“這……是在用數學模型,研究火識湯?
“用六維矩陣,描述煉製火識湯過程中,丹爐內的具體情況。
“再引入一些數學工具,對矩陣進行操作,描述加溫、攪拌、加料等等操作。
“弄出這一整套數據,再用數控丹爐,煉製火識湯?
“張教授……他想用這種方法,煉出火識湯,晉升序列七?
“這能行麼?”
白墨皺皺眉頭。
使用人類文明的最尖端科技,或許真能煉出合格的火識湯。
但途徑中的晉升儀式,沒那麼簡單,需要的不僅僅是火識湯,還有火識湯煉製過程中的所有知識!
火識湯並沒有那麼珍貴……高序列的丹師,隨手可煉出。
但煉製過程中的所有知識,可不是想教就教、想學就學的,天賦差了,就是學不會!
若無知識在心,只空口喝下別人煉製的火識湯,不出一時三刻,便會大腦暴走,七竅生煙,火從顱中起,燒至全身,將一身血肉燒成飛灰!
張教授此番藉助計算機,藉助數字化機械,煉製火識湯,晉升序列七,是從古到今從未有過的事情。此種煉製,或許可以用數學、計算機、機械的知識,取代丹道知識?但,真的能替代麼?這究竟能否行得通?
一碗科技火識湯喝下肚,或許便成功晉升,亦或許火從顱中起。無人試過。
張教授,他知道晉升儀式的秘辛麼?知道自己在冒險麼?
白墨下意識,看向坐在前排的張教授,恰好看到他低頭玩手機,從一個傾斜的角度,看見他關掉自己的微信。
白墨的視線捕捉到,張教授的會話列表中,和陳書會長聊天的最後一句是……
【我清楚風險。就讓我去趟一趟路。】
還看到會話列表中,有這麼一句……
【我們離婚吧】
白墨皺皺眉頭,又看向手中厚厚的這一本資料。
“煉製已經出錯。
“錯誤會不會,在這數學推導過程裡?”
他翻開資料,從第一頁,開始看起。
火識湯的煉製,對他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數學知識部分,他之前學了很多。
這資料裡牽扯到的線性代數,離散數學、概率論與數理統計,他不太懂,便拿出手機,搜一些教材,搜一些資料,快速閱讀。
“不知道我現學現賣,夠不夠用,好不好使?”
白墨心中忐忑一下,便埋頭開始閱讀。
便如此,看了一篇又一篇,翻了一頁又一頁,卻是又發現,好像沒那麼難?
而且……視線停留在資料的第八頁,停留在一處推論。
“唉?
“這?”
會議室裡,李方明站在黑板前,還在講實驗室的規矩。
“……我最討厭自作聰明,最討厭不聽命令!
“比如說你們中有的人,已經在那裡翻資料了!
“你能看懂麼?!
“學了點三腳貓的東西,寫了點玩具論文,做了點過家家的題,就開始裝上了?
“白墨!”
他一聲斷喝,瞪眼指向白墨!
“說的就是你!
“你裝什麼呢?
“把資料給我放下!”
這間會議室,陷入沉靜。
同學們紛紛側目,看向白墨。
張教授愣了片刻,站起身,擺出笑臉,便要再打個圓場。
但李方明卻不理睬他,繼續瞪着眼睛,高聲嘶吼。
“你裝什麼?!
“想在這裡實習,就按照我的規矩來!
“你,去旁邊雜物間裡,先給我寫三千個字的檢討!”
同學們都瑟瑟發抖。
萬博城、蘭芳芳、關悅鈴等人,剛剛也在看資料。此時都臉色蒼白,偷偷把資料合上。
楊盞剛剛也在看資料,他看不懂,只是看着玩,此時亦趕忙合上。
他心中明白,這李方明,八成是看白墨不順眼,同時想借白墨給學生們來個下馬威,殺雞給猴看,想鎮住所有學生。
只能說……白墨倒黴了!
白墨也很鬱悶。
這貨吃槍藥了麼?
態度咋這麼差?
他扔下資料本,站起身,徑直走向前,走向白板。
面子是相互給的,這李方明不給他面子,他也沒必要給李方明留面子。
“你的資料裡,有很嚴重的錯誤。”
白墨肩膀上,氣鼓鼓的白太陽,瞬間明白師父的意思!
它“嗖”一聲跳起,輕巧落在白板頂端,揮動狐爪,將李方明扒拉開,讓他險些摔個跟頭。
再俯身向下,撈起一塊板擦,刷刷幾下,將整個白板擦得乾乾淨淨。
最後撈起一隻水筆,雙爪捧着,遞給走來的師父。
“嚶嚶嚶!”
便如此,白墨接過水筆,站到乾乾淨淨的白板前。
旁邊險些被掀翻的李方明,瞪大眼睛的張教授,目瞪口呆的同學們,都看向白墨。
李方明被仙獸嚇住,不敢出聲。
張教授在猶豫要不要喊人來,在怕仙獸失控。
同學們則看向白墨纖長的手指,看向白墨手中的筆,看向白墨在白板上筆走龍蛇,刷刷刷寫下一行行行雲流水的推論和公式!
同學們都看不懂,只覺白墨寫出來的希臘字母、英文字母和數字,雖然連筆,雖然潦草,但就是格外賞心悅目!
整塊白板,很快被寫滿。
明明是密密麻麻、有長有短的數學推論和公式,明明是又大又散的矩陣,但從白墨手下寫出來,整幅版面,卻如同一幅畫!
刷……
白墨落下最後一筆。
將水筆放下,白板頂端的白太陽,則跳回師父肩膀,甩着尾巴,挺着胸脯,擡着腦袋,滿臉得意!
白墨坐回自己的座位,這會議室裡,仍然全場安靜。
同學們都看不懂白板上的內容,只是看看李方明,看看張教授。
看到張教授也滿臉懵逼……畢竟他不是數學專業的。
看到李方明愣了片刻後,抄起板擦,便要撲向白板!
“瞎寫什麼!
“別以爲你會背兩個公式,就能瞎糊弄人!
“數學是嚴謹的,工程也是嚴謹的!
“不能……
“不能……
“不……不可能……”
李方明的板擦,在白墨的字跡上方,卻彷彿僵住,落不下去。
他瞪着眼睛,表情漸漸凝固,脖子和耳朵漸漸變成赤紅色。
“額……額……”
他像是被石子噎住的公雞,梗着腦袋,喉頭顫動,死死盯住白板,卻吐不出一句話。
張教授的表情,變得古怪。
同學們的表情,亦變古怪。
看李方明的反應,該不會……
便見李方明丟下板擦,竟是抱起白板,徑直走向門口,打開房門,出門而去。
他走得倉皇,顧不上關門。
留下房間裡張教授尷尬一笑。
留下楊盞拍着手,一聲口哨,一聲歡呼。
“白墨牛逼!”
留下同學們歡笑出聲,“嘩啦啦”一片鼓掌聲。
……
青銅大殿裡,白墨坐在桌案後面,喝了口茶水,繼續閱讀徒弟們剛挖出來的文獻。
“這茶,味道還真不錯。
“冷泡茶,有花香味,而且鮮味很足。”
白墨咧嘴一笑,又喝了一大口,繼續閱讀文獻。
手中的石板上,記錄了和瑤池聖地的藥材交易。
“一斤百年份天明草,去和瑤池聖地交易,換回百斤十年份的?這是幾個意思?”
白墨皺皺眉頭。
百年天明草當然是寶貝,青月丹宮自己留着用不好麼?幹嘛拿去換不值錢的十年份天明草?
抓着文獻,繼續閱讀。
又換了兩塊石板,查看到換回來的天明草去向,白墨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百年份天明草,藥性更足,煉製成功率更高,煉出的火識湯更安全……但它數量少!這種稀少的好東西,便拿去給瑤池聖地。
十年份天明草,藥性較弱,煉製成功率更低,煉出的火識湯風險大……但它數量多!這種量大的便宜貨,便交易回來,分發給青月丹宮裡更多弟子。
“不服不行,還真就是階層不同。”
白墨扯扯嘴角。
至於他當年用的天明草……只生長一個月,用肥料催熟,煉出的火識湯風險奇大無比,喝下去稍有不慎就把自己燒成灰……但白墨有足夠的知識能應對風險,不怎麼在乎就是了。
便在此時,一輛汽車刷的停在大殿門口。
便見三個狐狸徒弟,歡天喜地跳下來,抱着藥草,衝進大殿。
“嚶嚶嚶!”
黑鞋子抱着一盆六葉桂花!
“嗷嗷嗷!”
白腳趾抱着一盆金粒米!
“嚶嚶嚶!”
大鼻頭抱着一盆嫩芽!
嗯?
白墨把視線投向大鼻頭,這盆嫩芽是……墨玉葡萄的嫩芽?
當年狐狸山曾有一株墨玉葡萄,只吃了一次,葡萄田便被徒弟錯誤施肥,給燒死了。
白墨抱着衝到跟前撒嬌的狐狸徒弟們,扯扯嘴角,心中直呼牛逼!
只吃了一次的墨玉葡萄,大鼻頭就能循着記憶裡的味道,把草原裡還沒結果的葡萄嫩芽,硬他媽給找出來了?